原创｜邸健

有人说，儿子是父亲前世的仇人，

这辈子专来寻仇。

也有人说，男人都铁石心肠，

但做了父亲，心就软了。

一

莫言，当代著名作家。

其父管贻范，读过私塾，

曾在生产队里干过会计。

在莫言小时候的记忆里，

父亲是严厉和规则的化身。

幼时，莫言活波而淘气。

经常是正玩得得意忘形，

旁人说“你爸爸过来了”，

莫言马上害怕得直哆嗦。

莫言《枯河》中描述“虎子”被打，

“父亲的厚底老鞋，

第一下打在他的脑袋上，

把他的脖子几乎钉进腔子里去。”

文中的“小虎”多少有莫言的影子。

十二岁时，莫言拔了一颗红萝卜。

父亲知道了，拿起蘸盐的绳子，

死命抽打。要不是爷爷来救场，

莫言的屁股早开了花。

后来，母亲跟他说：

“咱家是中农，夹着尾巴做人，

你爸怕你闯祸，所以没个好脸。”

饥荒年，村里人都去偷秸秆。

莫言父亲从来不让孩子干这种事。

有一次，他二哥带回来一捆秸秆。

父亲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莫言说，那沉默表示他不希望自己孩子干这种事。

由于成分不好，兄弟三个当兵都遭遇了一些坎坷。

莫言大哥最后考上了华东师范大学。

入选了四次，莫言如愿穿上了军装。

这可是村里的大事。父亲知道后，

默不作声，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

莫言小说《红高粱》要被张艺谋拍成电影。

在村里取景，拍摄片场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大家祝贺莫父，培养出这么出息的儿子。

父亲依然默不作声，扛起锄头下地干活。

年迈后的莫父，慈祥而安静。

每当遇到别人的抱怨时，

他都会说“做人要知足，

当初农民种地交税，

现在反过来给补贴。”

每到周六，他都会等待三个儿子的电话。

他起得很早，把屋子收拾整洁，

擦干净电话，就坐电话前等着。

春夏秋冬，就那样静静地等着。

过年时，兄弟三人相约回家。

北方大雪纷飞严寒刺骨。

父亲就站在雪地里等着。

小孩们的炮竹响起，

邻居家正杀猪宰羊。

手冻僵了，但只有孩子来全，他才回家。

莫言说：我们家族出了一群大学生，

全仗着父亲的严厉，没有这份严厉，

我会成为什么样子，还真是不好说。

父亲是不会说话的动物，

他把感情藏在鞭子里，

藏在默默的等候中。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我们要感谢的就是他。

二

钱钟书出生后过继给伯父，

伯父对其不闻不问、任其发展。

久而久之，钱钟书养成了骄奢淫逸，

贪吃贪玩的富公子习性。

钱钟书父亲很担心他，

于是将钟书带进新式学堂。

钱钟书学数学总不开窍，

钱父就拧着儿子的耳朵，

亲自教他下苦功去钻研。

伯父去世后，钱父接管了钟书。

幼时的钟书仗着读过几本名著，

在朋友前信口开河、滔滔不绝。

钱父很生气，对他讲：

“你要少说话，多做事。”

钱父于是给钟书改字，叫默存。

默存，《列子》讲形不动而神游之。

默默做事，存储能量，成大人物。

钱钟书读中学时，钱父北上工作。

暑假里，钱钟书读起了小说野史，

功课却一页没动。

钱父回家问，“你功课做得怎么样。”

钱钟书说不出来。

钱父拿起扫帚，当即暴打一顿。

就像悟空被菩提祖师打了三下，

钟书之后便幡然醒悟。

习读古文，饱览群书。

为以后的创作，奠定了扎实基础。

上大学时，钱父经常给钟书写信：

我希望你能成诸葛亮、陶渊明，

不要成为粗俗的公子哥，切记。

钱父让他单日作诗、双日作文。

日复一日的练习，钟书的文采不断增长。

有次，钱父让钟书给钱穆新书写篇序言。

文章写完了，钱父很满意。

连连称赞：“默存果然继承了我的文风。”

钱钟书去牛津大学留学，父亲书信不断。

信中说：希望我儿知晓是非、忠诚宽厚。

这也是钱基博做人的原则。

建国后，钱父将五万多册藏书，

两百件珍贵文物，捐给华中师大。

钱父以身作则，钱钟书不忘教导。

事业上，他著作等身，留下大量作品。

爱情上，他和杨绛，是一对模范夫妇。

钱钟书很少夸人，

却把最高评价，给了父亲。

钱钟书说：先君遗著有独绝处。

父亲也许很少当面夸你，

却在别人跟前不停提起。

他的一言一行你可能觉得落伍，

但当你的额头，有了岁月。

你就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三

朱自清父亲朱鸿钧，

晚晴保守派读书人。

朱自清是家中长子，

幼时管教很严格。

17岁时，朱父为其包办婚姻，

两人渐生间隙。

朱自清原名朱自华。

18岁时，他去上北大，

自作主张，改名朱自清。

父亲听说后，怒不可遏。

19岁时，父亲失业，

二弟辍学，祖母过世。

《背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年。

23岁时，大学毕业。

朱自清也开始工作了。

为了改善家里困顿局面，

父亲扣留了朱自清全部工资。

父子矛盾完全激化，

朱自清搬离老家扬州，

自此去杭州谋生。

父子俩的冷战开始。

24岁时，朱自清带儿子回家，

父亲撵出门，不让踏进半步。

27岁时，朱自清突然收到父亲来信，

信上说，“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朱自清大哭了一场，

完成了《背影》的创作。

30岁时，朱父读到《背影》，

父子从此冰释前嫌。

晚年的朱父，以想念孙子的名义，

与朱自清书信不断。

朱自清知道父亲也惦念着他，

也总会提到，自己近况不错。

“但最近两年的不见，

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

只是惦记着我，

惦记着我的儿子”。

父亲不是圣人，也会犯错。

你也不是圣人，不会总对。

有人说男人铁石心肠，

但做了父亲心就软了。

就明天，给父亲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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