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白头老(二)

品茶

连宋掩门出去了,因为再跟这二货呆下去,一定变~智~障!众人猜测,这天地共主,花钱买的吧?

帝君抓过笔,继续低头“批阅奏章”,一指对面的甸螺榻,神情貌似冷漠,“女君稍坐……”言下之意,我没找你,是你找我!我现在很忙,你若跟我说事,等我把手头上的活干完先!

虽然……他连奏章都拿倒了!

拿腔捏调吗?不算吧!他就是希望,凤九能看看他。他无比的贪恋,小狐狸含情脉脉,旁若无人,能把人看得融化掉的那个眼神。

凤九依言,在对面锦榻上坐下,悄悄的打量,他好像真的不好,脸色很差,气息有些不稳,凤九听到他在咳。

凤九心里乱糟糟的,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好,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离他远一些,心却有着自己的主意,到他身边坐下,问:“你要喝茶吗?”

帝君点头,说:“好!”凤九说:“我也要喝!快煮茶!”


帝君顿了顿,天地共主与小狐狸的战争,从来都是枪声一响,举手投降,他没赢过呀!气势仍然威赫,声音却是温柔的,“那你把茶炉搬过来呀!”

凤九嗲着声音,“嗯!太重了!”帝君笑了,嘟囔一句,“太婆!”

其实茶炉在凤九那边,他们这样肩并肩坐着,帝君越过凤九,伸长臂煮茶,自然抱凤九揽在怀里了。

凤九便轻轻的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帝君一手烹茶,一手轻抚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问:“不打算告诉我吗?”凤九摇头,帝君便没问!

因为靠得近,帝君闻到了,小狐狸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很多事情他便明白了,朝贺为什么会迟到,为什么胭脂一直扶着她。

但也有不明白的,比如这个世间,谁敢伤他的小狐狸?对不起,就算是白奕,也不行!不服!憋着!


帝君的茶煮好了,倒一杯给凤九,凤九娇声说:“烫!吹吹!”帝君依言,认真的吹两下,“不烫了!”凤九问,“你确定!”帝君不确定,于是自己喝一口。

凤九不干了,“嗯!这是我的茶,你为什么要喝?”帝君说:“有一壶茶呢,够你喝的!”

凤九坐起来,问:“这是不是我的茶?”

帝君说:“是!”

凤九问:“是不是你煮给我喝的?”

帝君说:“是!”

凤九问:“那你喝了,是不是不对?”

帝君说:“是!”

凤九问,“那你是不是很想我?”

帝君说:“我想你了!”

凤九笑了,眉眼弯弯,很开心,说:“这叫快问快答,胭脂教我的!你上当了吧?”帝君侧脸,看着搁在他肩膀上的如花美颜,摸摸她额间的凤尾花,说:“竟然上当了!”

书房很温暖,厚厚的帘子放下来,熏炉里的炭火很旺,桌上放着一盆佛铃花,暗香幽幽。帝君倚着桌子,听凤九讲,嫦娥跟老天君的那些“冬瓜豆腐”……

两个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一股执念,他们就这样呆三天。三天后,天崩地陷,刀山火海,随便吧!


相亲

晚上的时候,天君天后受完天雷、荒火回来,凤九身为侄女,只能去白浅床前奉药、侍疾!

白浅跟凤九说,夜华的姑奶奶,孝仪长公主有个儿子,叫楚河神君,跟凤九年龄得当,白浅跟孝仪长公主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相亲宴安排在宜晴阁。

凤九神情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口出恶言,“姑姑,到了平均结婚年龄,就一定要结婚吗?那到了平均死亡年龄,怎么不见有人去死?”

白浅看看她,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住哪里?小心你爹知道!”

凤九便不再推托,相亲嘛,男女双方一见钟情,很难,但让凤九把什么孝仪长公主的世子给气跑,她是专业的!


第二天中午,宜晴阁办相亲宴,白奕想得很美,他觉得白雪、红梅,两个年轻人,饮酒对诗,应该能聊得尽兴。

凤九准时抵达,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孝仪长公主和什么神君终于纡尊降贵,贵人踏贱地!

长公主挺漂亮的,绾着高髻,戴着镙丝嵌宝金凤簪,体态微丰,眼神犀利。她坐下来就对凤九说:“张嘴,让本宫看看牙齿!”

凤九心里还笑,您相亲,还是相马?只是凤九有良好的家教,长公主又是长辈,她便张嘴露一下牙齿。

长公主瓮声瓮气的说:“牙口还不错!这神仙,牙好,胃就好,身体棒,一准能生孩子!只是你跟东华帝君那些烂事……不是我们没有容人之量,你要是断干净,我们一准不计较!”

凤九瞬间把~家~教抛掉~喂~狗~了,冷冷的说:“您还是计较吧!”

长公主当然也是有家教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话重了,顺顺气,乜斜一眼凤九,问,“可有啥才艺!”

凤九打算走了,淡淡的说:“没准备!”长公主竟然厉声呵斥,“没准备,就现在准备!别以为仗着你姑姑是天后,就可以强买强卖!”

凤九想说,这也是~曰~了~狗了!笑笑说:“我的才艺是杀人,人的颈后有一块骨头很脆,捏一下就碎,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牺牲,供我捏一下?”


长公主直接开骂,“这就是狐帝的家教?怪不得没人去青丘提亲呢!就你这样的,身无二两肉,小鸡仔似的,你就跟东华帝君那老怪,不清不楚的勾搭着吧……”

“老怪”来了,一道白光出现,把凤九护在身后,淡淡的说:“道歉!”长公主竟然跟帝君说,“凭什么道歉?是她出言不逊在先,我们只是……”

长公主在家老爹宠着,出嫁老公宠着,一辈子没被摔打过,总以为全天下人都是她妈,都要惯着她。

帝君不惯,一道捆仙绳,母子俩绑上了,对匆匆赶来的司命说,“剔除仙籍,坠入~畜~生~道!”对付长公主,他能耐大了!

凤九忙拦着,说:“算了!”帝君低头,露出好看的清俊笑容,柔声问,“不气了?”凤九说:“我本来也没生气!”帝君点头,他很满意,说:“那就好!”

凤九看他转身即走,忙追上去,伸手扯一下他的衣袖,说:“放了呀!”帝君皱皱眉头,他是认真的,“我还没消气呢!”

凤九便追着他劝,“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你小气,但事关姑姑的面子……”帝君停下脚步,凤九一头撞上去,甩甩头,嘟囔一声。

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一千多年前,帝君看她可爱的样子,有些失神。好久,总算记起有人说他小气,皱眉,不满的问:“我小气?”凤九同样有些心不在焉吧,愣愣的问:“你不小气吗?”

帝君提高声音,“你敢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十个不能用来形容男子的词语之中,小气排行第一呀!”

凤九问:“那另外九个呢?”帝君吼了,“现在这是重点吗?”凤九忙点头,“对噢!对噢!你把长公主放了吧?”帝君咬牙了,“重点是,你说我小气呀!”

凤九一脸嫌恶,“就没见过比你还小气的男人!”

凤九说完即走,帝君挥袖,凤九几步倒退回他的怀里。帝君威胁道,“小心我生气噢!” 凤九呛他,“你生气?咬我呀?”

帝君气到没声,半晌迸出一句话,“太咸,不合口味!”

凤九相亲被抓包,心却半点都不虚,因为她真的只是在敷衍白奕,免得老爹勇闯太晨宫,打扰她陪帝君。但是,她这样匆忙出门,又不说去哪里,帝君岂能不察?

妙义仙镜里,看凤九怼老太婆,某君主还挺高兴的。老太婆嗓音一尖利,立刻就受不了了,急吼吼的冲出来护妻!

沿着莲池慢慢的走回太晨宫,帝君告诉凤九,那什么神君,一看就是“妈宝”,这种男人最没意思了。他非常认真,并且有些急迫的叮嘱,“不可以跟那什么神君好!”

凤九挠头,“他都给你贬入~畜~生~道了!我怎么跟他好?”

帝君满意!

胭脂子阑

太液池畔,胭脂在骂人,“我翼界别的没有,确有几把硬骨头,我父兄至死,也没跟你天族屈过膝,我更不会跟你摇尾乞怜……”

堂堂天族战神的十六弟子——子阑神君,被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目光所及,不远处,帝君负手而立,完全没有一个偷听者应该有的觉悟。

子阑想着,帝君在,凤九应该也在,他知道凤九会安慰胭脂,所以便径直走了。却是“苍啷”一声,凤九抽剑了。

胭脂恨子阑,恨了那么久,好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让她骂。凤九以为,子阑就应该站直了,让胭脂骂个够本,然后磕头请罪,摆香案,顺便三书六礼……否则便是玩弄女性的无耻败类!

径直走了是几个意思?即是榆木脑袋,就应该劈开了晒晒太阳,霉了岂非可惜?

帝君一把拽住她,劝道:“子阑也是无奈,翼族、天族不能通婚,想想离境跟玄女的结局……”

凤九心疼胭脂嘛,连着帝君一块骂,“下界中荣国,十三亿人,早就烦透了那十一人的蹴鞠队。蹴鞠队解散了吗?两个人的事情,凭什么他一个人就做主了?都是大男子主义作祟,有没有想过,我们女人在背后承受了多少?”

帝君真是委屈,千古奇冤,人家可是乖宝宝好不好哩!人家就从来不大男子主义,人家很听话,为什么还要挨骂?

问题是,怎么办?

凡间的农夫、村妪受了冤枉,还能跟县大老爷击个鼓,鸣个冤。天地共主若是写状纸,状纸只能交给他自己……

挑挑眉毛,把苍何剑递给凤九,认真的出馊主意,“昆仑虚的剑术重剑招,临敌变化繁多,却是刚猛不足,你用我的剑,直接砍……”

小子竟敢害本帝君挨骂,砍不死你!

凤九接剑,苍何剑龙呤一声,风云为之变色,凤九恨声喊:“子阑,你给我站住!”

子阑看一眼帝君,无力的说:“女君,我们这边已经够乱了,你们那边也挺乱的,我们各乱各的,好吗?”

凤九说:“那天,我和胭脂去看戏,戏文里的一句话,男儿无力护妻小,女儿自立为丈夫。她的父兄都死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侄女,一个乱作一堆的翼界……请问,你在哪里?”

凤九用鄙夷的腔调,讥讽道,“大约是在哭吧?因为翼界、神族不能通婚呀!您子阑神君的格局,真够宏大的!真不愧是翼界女君看中的~狗~SHI……”

凤九骂一个“狗~SHI~”,胭脂受不了了,忙过来阻拦。子阑这才脱身,气得凤九跳脚,恨声教训,没出息!知道吗?硬骨头是不哭的!真要硬骨头,捅他几剑呀!”

呃……胭脂哭得更响了。

劝离

帝君一个人,郁闷的回太晨宫,却是凤九娘和白浅在客厅坐着。

帝君想,她们的到来,应该与处置长公主有关吧!只是帝君敢做,便不会怕。客厅坐下,淡淡的问两位:“有事?”

凤九娘跪下了,哭着说:“贱妾求帝君放过小女!”

帝君做事从不解释,因为君为臣纲,帝君只要不死,尔等皆是臣。就算他惦记着你们家女儿,那又如何?轮不到一个妇人跟他指手画脚。

却听凤九娘哭着说:“帝君,一千年了,我们知道,您从未放弃,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多少次受伤,多少次命悬一线,我们统统都知道!”

帝君皱皱眉头,气势已经凛然,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凤九娘说:“多少年了,您在太晨宫对月长叹,小九在青丘临风洒泪,您缠绵病榻,生死间徘徊,小九跪在雨地里,哀求东荒大泽,哀求老天爷发善心,不要带走您。

知道她为什么不上天庭吗?她不怕天谴,但她怕自己泪眼盈盈,会给您增添压力。

近百年来,她开始相亲了。因为您从云顶雪山回来,元神受损,遍体鳞伤,折颜都放弃了,悄悄的让夜华准备后事。她怕了,她怕自己再不放弃,会毁了您!

这次上天庭,她跟胭脂说,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痴缠,会哭,会闹情绪。胭脂便建议她吃镇静剂,我们这才知道……知道……”

凤九娘亲说到这里,再也不能忍耐,瘫倒在地上,痛哭道,“小九,你这死孩子,怎么好?怎么办才好?”

帝君颤声问白浅,“知道……什么?”

白浅抹泪道,“小九的身上一直揣着一颗蚀魂丹,如果你死了,她绝不比你多活一天!”

帝君手里的红狐腰坠“啪”一声掉在地上。一千年了,他的九儿,在时光中,跌跌撞撞的长大,离自己原来的样子,越来越远,心却从未离开过。

如今,怎生是好?

白浅继续道:“临行前,换衣裳,吃镇静剂……乱哄哄的,胭脂拿错了,错把那颗蚀魂丹递给她。幸亏她自己及时吐出,二嫂在她身上开了三刀六洞,把元神引出来,清涤干净了才好!”

白浅哀求道:“帝君,让小九恨你吧!你看她,像是要放弃的样子吗?难道真要她赔上这条命吗?”

一千年了,帝君一直在说放弃,世间万物渺小如斯,没什么放不下的,可他自己就从来没放下过。帝君一直希望,他的小狐狸能少爱他一些,甚至放下。

万钧雷霆由他承受,小狐狸安安稳稳的呆在青丘,等他逆天改命,等他把所有事情全部搞定,反正可以追回来的嘛!

却原来,只要他不放下,小狐狸就会受伤。

天若弃我,天当可戮!地若埋我,地当踏沉!

这些年来,帝君拼尽一切,护着这个天地。天命竟然如何残忍,不给他们一丝丝的希望。那一刻,他无比的想要砸烂这个天地。

只是,天地间,有他的九儿呀!至少要平安喜乐!至少要活下去!至少……不要让她再这样悲伤下去!

哪怕是恨他!

决绝

凤九安顿好胭脂,回太晨宫,看到娘亲和姑姑哭着从里面出来。凤九心里甚是酸楚,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孝,让全家人跟着操心。

进太晨宫,帝君站在庭院中,凤九跟他笑,笑容纯净,仿佛天上雪。帝君也笑,却是心如刀绞,他说,“你姑姑和娘亲来过!”

凤九知道白浅的性子,温柔的问:“骂你了?”

帝君低头看看她,说:“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了很久,突然觉得很烦,很腻,你知不知道,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多傻,多呆都可爱,如果不爱,她哭闹是错,静默是错,连吸吸都是错的。”

凤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问:“你想说什么?”

帝君看着凤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喜欢你了,甚至连你鼻尖的痦子,都觉得很恶心。”

帝君化出两杯忘情水,说:“我累了!我们放过彼此吧!”

其实凤九知道,这次短短的相遇,时效只有三天。三天后,各归各位,仿佛两道直线,偶然的相交,终会沿着各自的人生轨道,呼啸而去!

只是,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凤九跟自己说了一万遍分手,抵不过帝君一句,“不爱了!”

原来他们的故事,只到今天,再多便没有了。就像是喧闹的蝉,再坚强,终是熬不过深秋。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要让他活下去!

拣一杯忘情水,一口饮下,五指微张,杯子坠地,凤九说:“东华,我是青丘女君,自此以后,我会守着我的青丘子民,直至终老。也许寻一位王夫,也许过一些平安喜乐的日子。这个天宫,以后不来了!”

当年断尾,如今剜心,不是凤九忘了痛,而是痛久了,习惯了。

帝君这一辈子都没被人掌掴过,这一刻,只觉得脸被扇得“啪啪”直响。一口闷下那忘情水,苦到浑身都颤抖,兀自强撑着,对凤九说:“这个世间,除了生死,哪件不是小事?放下吧!”

凤九转身即走,出太晨宫,下青丘,消失在那冬日的残阳里。漫天风雪如期而至,帝君一个人站到四肢僵硬,跪倒在地上。

司命布一个仙障给他,听到帝君咬牙,恨声道:“如果我死了,赶快收殓,埋掉,拉倒。不要到我坟前哭,弄脏我的轮回路。”

司命看看他,送他一个字,活了个大该!

你可以提分手,人家不能说王夫,是吧?

你自己都没做好分手的准备,就急吼吼的逼她喝忘情水,以后女君生一窝的狐狸崽子,你是不是分分钟,切腹自尽?

曾经国文夫子教了凤九一个反刍的术法。出了太晨宫,凤九急点檀中穴,忘情水化为水注,从口中喷溅而出。

也许我们曾经都勇敢而坚毅,只是时光磨人心性,与时间的对峙中,没人可以胜出!帝君累了,凤九自会放手,只是这回忆是她的,谁都不可以夺走,帝君也不行。

回狐狸洞便睡了,许是雨雪中冻着了吧,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外面爹娘在吵架,真的好吵,她瞪着眼睛,看着夜色慢慢淡去,晨曦一点一点透过窗棂。

天亮了,她起床做早饭,不停的做,不停的做……面条、包子,油饼,后来白奕甩了她一巴掌,她才发现,她做早饭,竟然做了半个月,馒头快把狐狸洞淹没了。三省和六部俨然成了皮球。

白真来的时候,她趴在四海八荒图上画乌龟呢,乌龟一只一只排列着,就像哪吒闹了东海,东海水族陈兵陈塘关……每天乌龟的壳上都写着东华!

白真什么话也没有,只是抱抱她,凤九却在白真怀里哭到晕厥,“四叔,爱比恨多一点点,我能怎么办?爱比恨多一点点!”

活着

又是一个千年匆匆而过,曾经,凤九以为,她会死,却原来,死并不容易。原来饿到无力,真的会自己起来吃饭,臭到长蛆,也知道给自己洗个澡,脑袋空得太久了,拿起奏章看看……

凤九有的时候,希望大家跟她讲讲帝君,只是,大家仿佛约好的,再也没人跟她提帝君。凤九只是偶尔从天庭的诏书中,知道一些浮光掠影。

比如,某日,魔君喝醉了,叫嚣着不服,要一举荡平天族,拿东华帝君的人头当夜壶。

然后东华帝君就带着天族骑兵下魔界了,搞得魔君非常郁闷,“醉话也当真呀?何况就算我要反,现在也只是初步构想阶段,你要不要搞这么大阵仗?”

帝君还是把他收拾了一顿,因为,他就想打架,怎么着吧?

比如,狼族少年四处流窜做案。

狼族是妖族的一个分支,自妖王被帝君斩了之后,这些狼族少年不服天庭管教,好勇斗狠,一言不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学过一些“阴流”之术,天庭军队竟不能辖治。

四十个狼族少年,大摇大摆,从东海、西海、北海……一路烧杀抢掳过去,最后还到翼界胡闹了一把。

帝君接到军报,都懵了,四十个人就敢这么胡闹,这要是来四千人,岂非打上天庭了?

于是帝君又下来了,把那四十狼人一锅端,借了阎君的蒸屉,很认真的蒸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既然死不了,便要活下去,生活,难道不是生下来,活下去?

搁置了千年的相亲计划,再次提上议程,凤九抗议,且不惧父亲的鞭子,然而,并没有卵用!

凤九娘亲一向是多愁多病身,如今因为凤九的事情,已经夜夜不能寐。凤九再不听话,她会血压升高,头晕目眩,泣不成声,生无可恋……

父亲一声声的叹息,叔伯的语重心肠,姥姥临终前的死不瞑目,还有姑姑白浅,天后的威严日重,她总是动不动就一脸的痛心疾首,“小九,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只是为了自己,还要为父母,为家人考虑,你真是太自私了……”


灰狼弟弟的姨妈,跟凤九推荐了一位少年,熊族,据说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娘亲大喜,当即拍板:晚上见面!

晚上,凤九跟着灰狼弟弟的姨妈去见面。半空中,姨妈指着两个男子,对凤九说:“这个就是了,旁边那个是我老公。”

云栈洞前两个男子,一老一少,蹲在路边抽汗烟。凤九看年轻的那个,矮矮肿肿,满身黑油!

凤九的脑海中出现一出戏,张飞大战鲁智深,半路跳出个程咬金,唱词都有,“我在唐来你在汉,我俩打仗,为哪般?”张飞唱,“叫你打来你就打,你若不打,他不管饭!”

……

姨妈领着凤九洞中就坐,拉着年老的开始介绍,“曾经参军,武艺超群……”凤九扶着脑袋,“阿姨,你慢点说,我头晕,他不是你老公吗?”

那老黑熊精“嘎嘎”的笑,不知道人,还以为大门坏了。用方圆百里都能听见的声音,跟姨妈说悄悄话,“呵呵!谈恋爱,好难过情……”


凤九的舅妈的儿媳妇的二大爷,给凤九介绍了狼族的才俊,据说熟读《论语》,是一位大大的才子。

白奕大喜,相亲宴安排在琅琊山下,母亲还特意做了葱油饼!

才俊出身寒门,坐下便问凤九,女君的俸禄是多少,闲暇之时,能不能考虑干一些手工活?因为家里欠了很多钱,着急还债!

这种反人类的提问,凤九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王宝钗苦守寒窑十八年,丈夫包了小三!花木兰代父从军,没听说代夫还债的!请不要提我们国家妇女传统美德,凤九压根就不美德。

才俊既是才俊,当然要显一下他的才,咬一口葱油饼,大谈特谈,凡间有本书,名叫《水许传》,书里有个李达,手拿两把大爹……当然,作为文人,他最喜欢里面的帝王心术,比如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才俊讲这些话的时候,牙齿上粘着一片韭菜叶,不停的在凤九眼前晃……凤九只好全程,“踩到牛粪,大吃一斤”的表情!


白浅的第十一师兄的媳妇的婶娘,给凤九介绍了赤狐族的少年,据说家世好,相貌好,性情更好,族学考试年年第一,佛理课分数高得吓人!

凤九见完面回狐狸洞,白奕问,“怎么样呀?”凤九一拍脑子,呃……她会想起来的!

才俊的妈妈很壮硕,特别是胸前那两坨,让凤九想到了奶牛之类的生物。更狠的是,她穿一件低胸的,紧身的衣裳。讲话的时候,手舞足蹈,胸前器物随手晃动……

凤九全程期待着,那两“器物”破衣而出,以至于才俊长什么样,半点印象也无!

凤九的娘亲开始习惯性唠叨,听多了,凤九都不觉得新鲜!无非是“不要再挑了,你姑姑这么好命的能有几个?早一日嫁人,娘亲就算是死了,也能闭上双眼,嘚啵嘚啵……”


青丘多雨,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很是让人绝望。

凤九站在窗前,向外眺望。极目之处,往生湖畔,有个女孩抱着孩子,撑一把雨伞,站在路边,眼神空洞无物,背景是一伙男人在路边聚赌。

凤九想到了“沦落”这个词,一生的祈盼,既已斩断,那么何苦强撑?既然你们要我嫁,我便随了你们心愿,把自己埋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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