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

花样年华指间过,似水无痕,一眨眼,我从乡下到城里已经十一年了,日子悄然中已进入人生的夏季。

过去的十一年,由于工作的需要,自己内心的需要,加班、熬夜、吃快餐,走两点一线,节奏总是那么匆忙地交替。匆忙到忘记看看蓝天白云和驻足欣赏陌上鲜花,精神绷紧到不能给自己的心灵保留一处空间,放置一些内在的从容和悠闲。

十一年间,精神的天平倾向于关照别人和重视工作的多,向自己内心倾斜的少,心忙了,精神世界也变得日渐荒芜,读书不勤,腹无诗书,写文也就不多,能发表出来供人卒读又令自己满意的作品寥寥。

这么一忙,就到了乔布斯去世,他的死,让我感触良多。

乔布斯有钱,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但是死前才领悟到,人来世间,不应该过于拼命追求财富,他的人生因短暂而错失许多美好记忆,等到想流连爱情、友情、亲情时,想多阅历这人世间除钱以外的美好事物时,早已天不假年,万劫不复。他在临终之时才悔悟追求错了东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终的乔布斯说道:“现在我明白了,人的一生只要有够用的财富,就应该去追求其他与财富无关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艺术,也许只是一个儿时的梦想。无休止的追求财富只会让人变得贪婪和无趣,变成一个变态的怪物————正如我的一生。

这样的遗言,令人深感惋惜和悲哀。一个有钱的可怜虫,一生为谁辛苦为谁忙?春蚕到死,蜡烛成灰后,换得个苹果辉煌如烛照,先生殒落如灰烬。

还好,我总算没俗到穷得只剩下钱,俗到只一味地懂得去赚钱,一味地用钱去衡量一切,能在不惑之年以前,明了自己最想要的和最该珍惜的并加以矫正追求的方向,不失为人生幸事。

乔布斯说:只有记忆中沉淀下来的纯真的感动以及和物质无关的爱和情感,它们才是人生真正的财富。

只可惜,乔翁临死时才懂得财富带来的虚幻。设若他早点明白人生是短暂的,死神随时窥视着每个人;设若他领悟到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得快乐,他还会如此拼命燃烧自己、透支健康么?

忙、忙、忙和快节奏,几乎成了乔翁和现代人的代名词。人生如果如上紧的发条,你要它走得快,人也只有死得快。蜡烛有长度,作物有农时,人又何曾不是如此,能量守恒,人生的定数是明摆着的,你可以自欺欺人,但生命不跟你开玩笑,哪怕你像乔布斯和李开复一样优秀。

匆忙,瞎忙,其实真的不必啊!地球离了谁都照转,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开。

有道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忙字是心死的组合,即使由于内心的需要,匆忙,也并不可取。人,不论拥有什么样的事业,我以为,都要给自己的心灵保留一处空间,留取放置些从容和悠闲。

现在和以后的我,不再固执地一定要求最好,不再刻意攀比。我明白了生活态度的优雅与否,不取决于我所坐的位置、所持的器皿、所付的茶资餐费。它取决于我品茗的态度。真正的贵族气质的养成,与金钱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我见过许多人,富裕了却不能把生活过好,贵气了却不能让自己显贵,生活标准、言行举止、思维方式仍然停留在暴富贵显前的状态,千万身家的依旧是那么小肚鸡肠,亿万富豪亦如贫穷人家那样患得患失,身处万人之上的职位者,言语还是那么浅薄轻佻。

我不知道怎样评价这些人,我不是他们,也许今生也无缘达到人家的泼天富贵,我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许在他们的眼中,金钱积累,数字的增加,职位的升高,就是幸福和安然以及成就感的体现罢。

这些人要是真能体会到幸福安然也不错,这世态,还真有人只要感觉,不一定要享受的(爱因斯坦还把这种讲享受的思想比作猪栏的理想呢),比如一些贪官,受贿数千万或数亿人民币,直到东窗事发时,还未动过受贿所得的分毫,他们在乎的应该就是享受那种幸福安然,而不讲究享受。那种安然应该是假的,说到底,在我看来,终究还是下贱相。

生活的理想,难道不是为了理想的生活么?人之所以愿受苦受罪受难,难道不是为了离苦得乐?

所以懂生活,会生活,把日子过得有意思,做个生活家,不亏待自己,善待亲人,才是王道。

比如我住在城市中,要学会体会风动桂花香,学会管中窥豹,学会一叶知秋,做到能把图画当作山水,能把盆景当作苑囿,能把书籍当作朋友,把今生当作无数个前生和无数个来生的中转站和承接点,苦闷了、心烦了,读书疲倦了,就在窗前点一支烟,或泡一杯茶或咖啡,对着当空皓月,做无限的遐想。

面对寂静的天空,把自己放进无尽的时空里,这时的思绪便可联翩斑斓而直通过去未来,可以作想自己的生前,于春秋之际,是否结识过西施?在西晋时,是否见过卫玠?在东晋义熙年间,是否与陶渊明一醉方休?在唐朝天宝年间,是否亲眼目睹过杨贵妃?在北宋元丰年间,是否与苏东坡见过面?在明代隆庆、万历年间,陈眉公、唐伯虎、汤若士、孙赤水这些名士,与我共同欢聚过多少次?

我只是个平凡的读书人,我思念的并不仅仅是上面的这几个人,他们只是我最思念的优秀的几位,姑且举例用以概括其他的人。

这些优秀人物总是那么鲜活而个性鲜明,历万古而不被历史的尘埃蒙蔽。我无数个前生里,是否结识过这些人?我无数的来生里又会知遇哪些优秀的来者?流星划过远方的天际,苍天浩淼,我如今该去问谁呢?

悠悠千古,这些问题,是哲学的范畴罢,胡思乱想可以,就别去纠结与探索了,宇宙有无穷的奥秘,光是人生就让我皓首穷经也研究不透了。

人生的旅程是何其的深邃幽长,光是我这过往的十一年,这一小截时光里,就有许多自己无法左右的力量在驱驶、裹挟着我踉跄前行。

我也想像风一样的自由,按自己喜欢的轨迹运行,那得我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抵挡干扰。

有时想想,人没有先知先觉的禀赋,上苍让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亦未尝是什么坏事。近年来,随着读书量的增多,我多多少少可以知道一些熟悉的人的人生运行轨迹,但却不肯轻易说出口,亦不敢过早断言和给予过多的建议。

让每个人都去闯荡吧,不能让他(她)在前半年生就害怕,然后后半生只剩懊悔。该来的会来,该变的会变,人为的改变,也仅仅是对因果的一点点小调整,弄不好还会矫枉过正,适得其反。人生如草芥,荣枯自有定时,如果我们一早就确知人生的落幕情景,谁还敢奔赴那茫茫的前路?

我久居城市十一年,不经意间已年届四十,写下上面的文字,是想告诉读者,我把自己活成个人精了,这无可厚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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