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瑞塔莎 · 谢尔婷耶芙娜小姐,当初升的炎炎夏日终于又照射在那扇窗户上时,我想我无法再抑制自己向你诉说这件可怕之事的始末了。那些残暴的、魔鬼锻造的场景,在我的脑海中翻腾了一个上午,滚烫如烙铁般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你知道平时晨光早早地便唤醒了我,今天却格外地早——我是被一声声凄厉的犬吠声惊醒的,迫使我提前退出了漫长夜晚的最后一个梦境。我循着那声音摸索到了卧室的窗前,似乎我正下方的草丛前正发生着什么事端。由于不想使外面的热流涌入清凉的室内,我一开始并没有开窗探出头看的打算。然而当那一团野兽样蠕动的东西进入我的视野时,我再也按耐不住了:是三只狗的争斗现场,具体说是两只黑狗在围攻一只黄狗——当我认清他的面孔时,心里骤地一紧,因为落单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老耶洛。 耶洛是隔壁老爷家的爱犬,在我来这儿当差之前,他就已经住过好些年了。老耶洛性子野得很,平日里到处撒欢,据说方圆几里的母狗他都上得服服帖帖的。凭着自己一身敦实的肌肉,和雄狮般的金黄鬃毛,也曾在深港苑独领一时风骚。他虽生性风流,平日里又爱捉弄猫们玩,但是决斗时却也凶悍得很。几个月前邻村的彼得罗夫告诉我,耶洛和一只外乡狗对峙良久,最后硬是把对方吼出了地界......我也见过他在庄园门口站岗时神风凛凛的样子,确实不虚为一等一的老将。可是今晨的这场恶斗却惨不忍睹。 当我看到现场时,耶洛已经落在下风了,他被一只黑狗咬住了尾部,正在拼命挣扎。这时另一个歹徒趁机上前咬住了耶洛的脖颈,他也就反抗不得了——几乎是被架在了半空中。在耶洛狂吠和扭动之下,两条黑狗也不断地旋转着撕咬着猎物,他们不断变换位置,同时如鳄鱼般咬紧不松口。在长达五分钟的争斗中,耶洛从未放弃抗争,然而苦于凌空受制,无处借力,只能被动挨打。期间一位赶集回来的仆役见状吼了几声,试图驱散他们,但是那两只恶犬丝毫没有退出的意思,同时耶洛也忽地从哀号变为嘶吼,似乎在宣告着自己作为战斗狗僚的尊严。原本也想要下去制止的我,看到这里也释然了——耶洛威风一世,哪有投降的道理。最终对方也被消耗得精疲力竭了,放开耶洛的那一刻,他瘫倒在地,沾满污垢的毛发凌乱地铺散着,身体柔弱地如一团棉絮。他继续呜咽了几声,在仇敌仍然戒备的目送之下,勉力支起了身子,小步离开了决斗现场...... 他逃走了,走得像一条狗......
后来我从隔壁管家那里得知,最后一次打架之后的耶洛,整个儿狗都变了,他不再外出,整日趴在壁炉旁望着柴火燃了又熄,熄了又燃;以前只吃肉的他,居然也吃上了狗粮。偶尔的呜呜凄鸣似乎在说,自己身上的伤虽已好了起来,但是心儿上的伤却永不得愈合。 后来又有越来越多的消息在仆人中传开了,昨天我竟听到老奶娘偷偷对女仆说:“哎哟我亲爱的你知道么,罗曼诺夫老爷家的黄狗很久没来找咱们的母狗们玩了,听说是前些日子打架,命根子被人家咬坏了......” 我听到这里竟不禁潸然泣下。可怜的老耶洛啊,我想你是再也硬不起来了......
您忠实的友人,爱多宇 · 帕特里翔
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八日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