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枯叶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重写非主题十七期“传承”,同伯乐联合征文【品】之“谍”。


一起事故

“2016年5月31日晚凌晨1点,长杨路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从有关部门获悉,事故原因是肇事司机疲劳驾驶发生追尾,致使前车侧翻,前车后座乘客重伤,医治无效身亡。”

这则新闻在道路日趋拥挤的社会,显得稀疏平常,如同拿一枚柳叶打了个水漂儿,几乎没有泛起任何涟漪。

醉仙居雅荷包厢里有四个客人,祝智泉一身中山装,国字脸庞,意气风发,一身浩然正气,身旁两侧分别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对面是他不知道远到哪里的远房亲戚韩威,他们因一场婚礼相识,论下来竟是拐了几道弯的远房亲戚,因着有相同爱好和话题,之后两人便时常走动。韩威正拿出一个精美包装纸装饰的礼盒递给祝晓楼,“这是韩伯伯给你的儿童节礼物,打开看看喜欢吗?”祝晓楼看了看父亲,祝智泉点点头,祝晓楼便拆开了包装,一支金表,表盘周围的碎钻在吊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对着喜欢它的人勾魂摄魄。祝晓楼的欢喜溢于言表,祝智泉说,“给小孩子的礼物这么贵重,让韩兄破费了。”韩威哈哈一笑,“晓楼喜欢就好,这可是你韩伯母在奥地利帮你挑的礼物。回头我一定告诉她你很喜欢。”祝晓楼重重地点头,“谢谢韩伯伯,谢谢韩伯母,晓楼很喜欢。”一提到奥地利,几个人的话题便都转到奥地利。韩威眉飞色舞地介绍起远在欧洲的家人,提及家人在奥地利优渥的生活,韩威脸色不免露出得意之色,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祝智泉一家嘴上也迎合着气氛说了些略含艳羡的话。

令人欢快的谈话告一段落,韩威和祝智泉出去走廊抽烟。韩威吐出一个烟圈,烟雾便在两人之间徘徊不散,祝智泉有些看不清楚韩威的面孔,只听一道低沉的声音,“祝兄可有看到昨天晚上的新闻?”“新闻?很久没有看电视了,再说,天天加班哪有时间看新闻。不过,是什么大新闻竟让韩兄上了心?”韩威不答反问,“你们所里没有开会通报此事?”“没有。”“一起交通事故。只是……”“只是什么?”祝智泉想要透过一圈圈的烟雾把韩威看得更清楚些。“也没什么,受害者,不治而亡的人,也算是祝兄的同行,经常加班,大晚上叫网约车回家不安全,不如我派辆车每天接送祝兄,如何?”祝智泉心里有那么一刻动摇,还有那么一点被追捧拍马的得意,但是他在单位多年,深知此事不妥,于是坚决拒绝,韩威笑笑也不再坚持,“祝兄坚守底线,令我好生佩服,但祝兄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韩威说得意味深长,祝智泉心里颤了颤,什么时候做科研工作也有人身安全的风险了?确实应该当心,心里活动了一下,接着又问道,“那人是谁?”“新闻里没说,但今天中午一所有一讣告,看来祝兄公务繁忙,也没顾上看,只说因公死亡,没说原因。更多的细节大概很快就会出来。”说起一所孟宇壑的名头祝智泉自然听过,还见过本人,如此年轻有为的青年楷模不光在一所有赫赫威名,在他们四所,祝智泉也时常在会上提及此人,自然是要求后辈们把他作为学习的榜样。一颗耀眼的新星就此陨落,真令人痛心!韩威虽然从商,但爱好科研,竟比他这个业内人士知道的更多更细。


一桩往事

夏季晚饭后,七十年代牟家榆林村的老少喜欢三五成群地聚到前街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夜话家常。但有一个另类青年,一个人在麦场上大声地背诵着英语,隔着池塘,暖暖的夏风时而把对岸的夜读声送入闲话家常的人群中。有人不屑,一个大小伙子天天不好好干活儿,说什么鸟语?有人钦佩,这孩子有毅力,目标明确,以后说不定有大前途。有人嫉妒,他爸爸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工人,在龙华煤站上班,也就他们家吧,能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干活,不结婚,以后人家出息不出息的都能接班打底,谁又能说什么?这些话说得又酸又涩。

常信家就住在前街旁,常信母亲偶尔听到街坊的议论,哀叹一声,抖了抖筛子里的玉米秆碎断,扔进了牛槽里,黄牛嚼了几口,抬头哞叫了一声,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到常信母亲手背上,常信母亲再次哀叹一声,甩了甩手,走到廊檐下,撩起水盆里的水洗了洗,此时,大门吱呀作响,像是回应黄牛的哞叫,常信准时回来了。

常信和母亲打了声招呼,把录音机和书放在窗台上,撩起脸盆里的水,洗了把脸,拿上录音机和书回了自己房间。常信母亲坐在廊檐下,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渐渐散去的人声,一道流星划过,她赶紧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上天保佑我儿考中大学。”常信按在录音机开始键上的手指顿了一下,心里轻哂,求天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一个月后的高考,常信成了那一年榆林村唯一的大学生,也是乡里唯一一个考进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孩子。一般来讲,农村的孩子考大学讲究一个实用,像常信这样一门心思考外语学院的当真少见,但自从常信那次去了趟县志馆后就立志学好英语,村里人说什么,母亲说什么,他都不曾有一分一毫动摇。常信的母亲和常信的父亲说起此事时颇有些忧心,“咱常信有志向,不想着靠你,一门心思考大学是好,可是干嘛非得考个英语专业,这以后能靠说话活着啊!”到底是老一代的工人,常信的父亲比半辈子在农村种地的妻子更有见地,“能,国家改革开放了,外国人要到咱中国来,咱中国人要走出去,都得用得着说英语的人。相信儿子吧。”常信母亲被街坊邻居说得有点乱了的心又平静了。

常信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很好的单位,常信的母亲说过,但村里人总也记不住,叫不上来什么院,什么所。总之,听上去是很厉害的地方。随着常信接父母进京,村子里就鲜少再有常信的消息,再次听到常信的消息是1990年左右,常信的母亲回村处理老宅,说起常信在国外出差时,出了车祸,犹如一枚深秋的枯叶,悄然坠落,人再没能回来。最让常信母亲痛心的是连儿子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儿媳孟菲随同单位领导去国外处理的后事,回来只有一个小盒子交到她的手里,作为母亲,她伤透了心,这次她把老宅处理好后,和老伴儿找个南方的小镇生活,不想再和任何熟人谈及过往。


一场悼念

孟宇壑的追悼会,很低调也很隆重。

祝智泉作为四所的总工,6月13日,也在被邀请之列,出席孟宇壑在八宝山的追悼会。礼堂里摆满了花圈挽联,来自京城各科院、所,还有其他地方的科研所、工委会、人工智能学会等等,有些单位连祝智泉也说不出名头。祝智泉看着如山的花圈,不禁想这是身后的荣光,以亿计的人口,能有几人在八宝山办追悼会?有几人能成立专门的治丧委员会?有几人的追悼会有这样的场面?孟宇壑三十几年的人生,虽短,但深厚,就个人而言,也算值得了。

追悼会肃穆哀戚,整个礼堂都充斥着凝重的气息。“孟宇壑同志是我军优秀的科研人员,技术精进,砥砺创新,大大缩减了我军同他国的技术代差,且快速进入领跑梯队。今天我们痛失一笔宝贵财富,我们将继承孟宇壑同志的遗志,不畏艰险,勇往直前。”院长简短的致辞后,深深的一躬,然后带着沉重的懊恼自责同孟宇壑的母亲握手致意,命运再次跟这个女人开起了玩笑,儿子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令她痛心,好在她还能光明正大地和儿子道别!孟菲面容憔悴,眼神却坚定,二十多年前,她曾独自去国外处理过丈夫的后事,处理后事她有经验!

论年龄,祝智泉比孟宇壑大了十多岁,看着孟宇壑寡居的母亲,丧偶的妻子,还有那已是单亲孩子的幼童,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可怜啊!家里出了这样的人物,本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可突发的变故,他的荣耀还没惠及家人,就这样逝去了,人生无常!你发明的ZL系统保护了国家,保护了人民,却没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孟宇壑的妻儿除了哀伤还是哀伤,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孟菲或者治丧委员会的人指挥着鞠躬回礼或者握手致意。祝智泉想到自己的妻儿,想到韩威那天的话,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计较。院长痛失爱将,大概不需要自己提案,院长、所长们都会加强技术骨干的安保措施。

孟昱航才五岁,孟宇壑的妻子本不想让他参加追悼会,觉得小孩子不该参加这样哀痛的仪式,但是孟菲坚持让孙儿参加,“航航虽然还小,他今后的人生,他的父亲再也不能参与,而这场追悼会是他父亲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件大事,他需要参与,他需要亲身体会他父亲是怎样的人,他虽然小,但他会记得!我不想今后他对父亲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孟宇壑的妻子默然同意。孟昱航出现在追悼会上,他还不知道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父亲黑白色的照片,莫名地庄重起来,在奶奶的指挥下,随着母亲郑重地向和他父亲道别的人鞠躬回礼。

院长看着幼小的孩子,心下凄然,暗暗对着孟宇壑的遗照发誓,你已经把我们ZL系统框架搭建好了,我们定会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我们要站在前沿,百年的屈辱我们定不会再走一遍。我们的子孙后代必要屹立于世界之巅。


一次对话

孟宇壑追悼会后的第三天,韩威再次约祝智泉见面,这次是在一个私人茶庄,一个隔音效果极佳的包房,寒暄过后,韩威语重心长道,“祝兄看上去脸色不好,这几天怕是太劳累了吧。你们这些科研所骨干,是国之重器,要爱惜身体啊!孟教授的事儿已经给了提示,命最重要啊,命没了,再厉害也没用了。”“科研任务重,一所又出了大事,现在各所的气氛都很凝重,除了科研任务,还增加了些政治任务,必须完成。”“哦,政治任务?你们做科研的,搞什么政治任务。”祝智泉暗恼自己压力大,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后岔开话题,“韩兄今天约我到这么个雅致的地方,要说还是你们生意人有情调,不像我们这般刻板无趣。”“祝兄哪里话,没有你们默默付出,哪有我们安享太平,更遑论做生意,享受富庶安耽的日常。”祝智泉见韩威说话如此熨帖,心里很是舒适,“不过,话说回来,以我之见,像祝兄、孟教授这样的人,要说对社会,对国家的贡献,我给你们提鞋都够不到,但是生活上你们却比我差了一大截儿。晓楼的初中也只是公立中学,那天说起奥地利,看晓楼很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不如让晓楼读私立中学吧,以后申请国外的大学更方便些。”祝智泉想到前几天爱人跟他的抱怨,说韩威老婆的朋友圈里时常都是美食、包包、旅游的主题,生活得好不惬意,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人生啊!6月1日一起吃饭那次,祝智泉爱人为了直接表达儿子所收礼物的谢意,让韩威推了其爱人的微信。即使远在欧洲,韩威爱人也更习惯用华人的微信发朋友圈。自从祝智泉爱人加了韩威爱人的微信,对祝智泉的抱怨也随之增多,哪怕是这段时间四所的各项任务繁杂,稍有在家的间隙,爱人也不像以前一样体谅他的不易,只会做出各种对比,令祝智泉颇为头疼,很是后悔让她们二人互加了微信。不过,那天加微信他也拦不住,也没有理由拦着,只是这后续的麻烦着实没有想到。现在韩威又提起儿子上私立中学的事儿,祝智泉心情沉闷,这事儿爱人跟他说过,拿着晓楼的前途说事,祝智泉尽管拿出大义和爱人沟通,奈何爱人偏偏不听,最后一脑门子歪理倒是让祝智泉败下阵来。他沉沉地看着韩威,韩威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淡然超脱得如同一个看穿世事的智者,这让祝智泉莫名地感到恼火,同时感觉心底又升起层层叠叠的无力感。“祝兄,多思无益,不如活在当下。我们来聊聊科技吧,这才是咱俩的共同话题,听说你们四所搞了大神器,可以大杀四方,不知神在什么地方。”说着拿出一张字条,上面已经写好了几行字,每行后面都点好了冒号,冒号后面是大半的空白,好像在向他招手,等着他去填充。随着纸条一起递给祝智泉的还有一个信封,很厚,很重。祝智泉双手颤抖,缓缓地闭上眼睛,努力稳住心神。


一堂相聚

虽然当年牟常信的因公去世并没有为其父母挣得死亡抚恤待遇,但是自其父母迁居南安县后,当地民政部门每逢节日,必会去慰问,但是主客都闭口不谈常信及其相关的人事,只谈家常,这是双方无形中达成的默契。

在孟宇壑去世后的两年,南安县民政部门联系了孟菲,告知她常信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尽管老人没有提,但是希望她能带着家人来看望老人,以慰藉老人孤苦的半生。孟菲便和儿媳向孟昱航的学校请了假,带着孩子一起去看到二老。南安县医院里,常信的父亲,满头白发,正拿着一块手绢擦拭老伴的嘴角,旁边桌子上是半碗没有喂完的清粥。常信母亲面色苍白,看着民政局小张带进来的三个人,露出迷茫的神色。孟菲上前,看着苍老的二老,含泪喊了声爸妈,然后拉过儿媳和孙儿,一一介绍给老人。看着孙媳和重孙,常信母亲有些激动,脸色变得有些潮红,但精神好似一下子提了起来。过了半刻,常信父亲沉声问,“晓宇呢,晓宇他怎么没来?”在来的路上,孟菲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已经决定捂下孟宇壑车祸身亡的消息。当年,迫于无奈,常信后事的处理方式,对老人来说有些残酷,老人已经凄苦孤寂地度过了大半生,不想让老人中年承受了丧子之痛后,临了再次让老人承受失孙之苦,在来南安的路上孟菲就交代过儿媳和孙儿怎么对答这个逃不过的话题。所以当老人问起时,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他忙,有个大项目,实在脱不开身,等他稍微空下来再来看望二老。时隔近三十年,常信父母再见到当年有些龃龉的儿媳,见孟菲眼角的皱纹也已经叠起,且一直没有再婚,当年的怨便消失了。拉着孟菲,聊得最多的是牟晓宇。聊孟宇壑,对于孟菲虽有些艰难,但是相比常信父母,她觉得自己还算幸福,儿媳孙子都带在身边,撇开心里的阻难,便陪着二老聊了不少儿子小时候的事情。看到同当年分开时和孙子差不多大小的重孙,常信父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虽然姓了孟,但是临近人生终点,已经不想计较那么多了,不管姓什么都是自家血脉的传承。

也许是看到重孙,心中重燃了生活的希望,常信母亲居然没有几天就好转出院了。因为孟昱航的假期有限,终究要回京的,可是孟菲实在又不放心八十几岁的两个老人独自生活,一旦有个什么,她们一家来回奔波也是问题,于是提出让二老随他们一起回京安享晚年。虽然一起生活可能会让捂着的事情很快败露,但孟菲还是希望他们能享受几年含饴弄孙的快乐。这几日和后辈的相处,让老两口倍感欣慰,甚至有些后悔这些年的独居。于是,当孟菲提出让他们一起回京时,二老略一犹豫,便同意了。和当年回牟家榆林村处理老屋的心境不同,他们高兴地处理了南安的家当,跟着儿媳再次进京。

孟菲已经退休,整日可以陪在常信父母身边。儿子不在这么多年,现在居然享受到儿媳的日日照料,常信父母老怀甚慰,只是时日久了,他们感觉到了异常,心下不安,却又好似近乡情怯不敢多问。此后,他们时时拿出常信去世后的那个小盒子摩挲,看着小盒子里常信的遗物,二老时常忍不住落泪。


一枚枯叶

一个周末的晚上,一家五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枯叶蝶可谓是自然界的隐藏大师,翅膀好似两片晒干的枯叶,也因而得名枯叶蝶。当它们静止不动,在完全拟态伪装的形态下,鸟类通常都无法发现它们。如果它突然扇动翅膀,翩翩起舞,你大概也会认为是树叶因风而动。”电视机里传来解说员富有磁性的声音,孟昱航全神贯注地聆听。常信母亲却蹒跚地起步回到房间,拿出当年儿媳交给她的那个小盒子,里面赫然盛放着一枚枯叶。刚才听着电视里的解说,常信母亲心里微动,这个枯叶蝶和儿子留给自己的遗物莫非有什么联系?心,像干涸了三十多年的老井突然溢出了微微细流,感觉无比甘甜。当年不是连骨灰都没有看到嘛!只是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需要和孟菲确认。因为这个大胆的想法而激动到浑身颤抖,瘫坐在床上。直到孟菲推着已经偏瘫痴呆的公公回房间,在孟菲的帮助下,常信母亲才把速效救心丸吃到嘴里。此时,老人又没有勇气开口询问了。

日子这样不急不徐地过着,常信父亲因为浑身机能老化,于九十岁高龄在睡梦中去世,而原本身体不太好的常信母亲却勉强还能生活自理,只是孟菲看出老人的疑虑与日俱增,也看出老人隐忍着不肯发问,这分隐忍消磨了含饴弄孙的快乐,好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苦楚岁月一般难熬。孟菲思虑再三,和儿媳商量后,决定暑假带着全家去西安旅游。孟宇壑爱人租借了一个轮椅推着奶奶,一家人游过了大雁塔、华清宫、钟楼鼓楼、明城墙之后,最后来到西工大。在那个著名的雕塑前,一行四个人,四代人心中皆有自己的感慨,对于轮椅上的老人,她猜测着儿媳大概是选在这个地方跟她讲述晓宇的故事,孟菲到底没能说出口,先给老人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然后掏出手机,搜出孟宇壑车祸的新闻报道递给老人看,老人戴上老花镜,眉头越皱越紧,“这是晓宇?”孟菲点点头,孟昱航母子眼含热泪,“也是车祸?天啊!他们父子......”老人再也说不下。四人对着雕塑的头颅无声地落泪,那顶头颅低垂,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似是对他们的回礼,也似是华夏儿女无声的誓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人的心绪平静了很多,孟菲沙哑着开口,“妈,有些事情,总有人去做。我以晓宇为傲,也以常信为傲!我知道当年您怪我,那时没能带回常信的骨灰给您安葬。原本科研所的领导们是给了我一把骨灰,只是我不信那是常信。那次出国前,常信交给我那个已经给您的盒子,状似开玩笑地说那是他的遗物。妈,您知道吗?当年接到科研所领导的电话时,我一点没有吃惊的感觉,好像事情本该就是那样。他肯定是有任务在身,出国前的话大概是能给我的唯一提示。妈,晓宇是真的走了,但是常信或许以另外的身份生活着,在国外,也或许就在我们的身边。”许久,常信母亲颤巍着手拍了拍蹲在身侧的孟菲,“这些年,难为你了。”

当她们一家四口还沉浸在缅怀家人的情绪中时,一条推送的新闻吸引了孟菲的注意力,四所的祝智泉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他的朋友韩威,罪名间谍罪,不日将被执行死刑。卖国叛徒死有余辜,只是一所的领导同时也发信息,让他们早日回京,这起案件顺带查出了孟宇壑的死因。

回京后的第一时间,孟菲便去了一所,原来孟宇壑的死和韩威的阖泰生物技术公司有关,那家公司就是间谍的幌子,几年前的车祸,杀死了孟宇壑,同时那起车祸也成了压垮祝智泉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后开始贩卖国家机密。孟菲愤恨地想要亲手杀死韩威,杀死祝智泉等人,三刀六洞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某个房间,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依然挺拔,通过监控看着孟菲走出了一所,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问,“你又揪出了两条大鱼,也间接地为儿子报了仇。真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吗?哪怕她不认识现在的你。”他答非所问道,“我们村里在抗战期间出了两个响当当的人物,玉林和福林,仗打得勇猛无畏,建国后修县志,他们的名字便被记录在册。七五年我和老师去县志馆查资料,无意中看到新增了刚刚被解密的另外一个牟姓前辈牟富海,一个优秀的间谍,代号枯叶,村里人皆知玉林和福林,鲜少有人知道富海的功绩。玉林福林的胜利是离不开'枯叶'们的工作的,只是'枯叶'的功绩很久之后才能被世人知晓,那一刻我受到极大的震撼,思索再三后立志学外语。有人在台前,有人在幕后,分工不同。常信也好,霍华德也好,与名姓无碍,只要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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