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年纪轻轻,挥舞着手机骂他神经病,一边飞快地跑开了。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他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突然接近年轻女孩,任谁都会以为别有用心。
“别玩手机。”他说。女孩已经跑远了,回了一下头,怕追。
再走不远,女孩就会恢复刚刚的样子——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手机的光亮照着脸。
不远处是他脏兮兮的行李。奇怪风格的紫色雨伞撑在一旁,编织袋,破被褥,和恶臭混在一起。
四个月前。他打包好所有的行李,来到北京。
看病。
可能是喉癌!
你到北京去看看吧,我看不准,赤脚医生说。
儿子在他的编织袋里塞下雨伞,床单,甚至还有冬天的衣服。
能不能熬到入冬还不知道。
喉管伸进去,左右探,他想呕吐。
儿子还在身边看着,不能吐。
他的儿子,快三十岁的男人,背过身去,不忍心看。
病理结果还没出来。
住院的楼在马路对面另一栋,硕大的同仁医院四个红色发光字在夜空中显眼。
从门诊楼出来,他等着过马路。行李跟着他,儿子已经去对面住院部办手续了。
当儿子过马路来接他时,也是这样,手机的光亮照在脸上。
然后就是天地黑白的一瞬。车子撞击的“嘭”的一声。
然后他就在这里安了家,同仁医院门诊部的围墙边上。他忘记取病理报告,也不知道病理报告上说低度病变。摊开被褥,撑开雨伞,翻出最厚的衣服穿上。
等着儿子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