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儿八经的阳历生日,二十三岁整。竟一恍惚觉得不可思议。
他祝我永远十八岁。可我真想一瞬间变成二十八岁。十八岁那年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盼望着二十八岁是因为盼望着自由。中间要被困在这北京城,十年,困乏,或者困惑。今年是中中间间的第五年。这里的天,有时蓝得很透彻,有时灰得很透彻,但大多数时候不蓝也不灰,就像今天。
十八岁那年,我是组长,他是组员,座位很近,对话很少。有次想跟他换个座位,他不肯,嫌我桌子太乱;看着他整整齐齐的课桌,我真是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如今每次收拾桌子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一茬。
那一年突然就跟羽毛球结了缘,突然就觉得羽毛球场上的他真是好养眼。每次都能有意无意跟他组成一队,已经忘了当时使了些什么小心机,只记得不由自主哼着歌的自己。我球技真是特别差,有时候猜,他次次都带着猪一样的队友,内心是拒绝的吧;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差也理直气壮,拖累他也理直气壮。这样猪一样的我常常在球场上崴脚,有时候还摔得四脚朝天,可是他一次也没来扶过我,心里冒出些小沮丧,但很快又淹没在盛大的兴奋中。崴脚之后退出了双打的场地,却也不老老实实歇着,硬拉他陪我单练;他以严格的周期性,把球打向矩形场地的四个角,我就拖着刚崴的脚,傻不愣登满场跑。他列过一个表来纪念大家,我也有幸上榜了;得到的评价竟然是求胜心强,真觉得无辜啊,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我怎样争强好胜,也不记得这样野路子打了一年进步了没;只记得,我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看他做他喜欢的事,看他闪闪发光,心情好棒;只是这样的小雀跃,无关球技,无关输赢。
那一年,体育是课表上最可爱的俩字儿;那一年,黑板右下角的数字一天天变小;那一年的盛夏来得很快,我们踩着树下摇摇晃晃的光斑,走进了考场。
曾肩并肩往前的伙伴,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我北上,他留在西南。
当时的心思实在清清浅浅,后来的后来,才又常常翻出来描几遍。
我依旧打球,依旧技术渣,依旧老是崴脚。崴了脚忍不住给他发短信,他说:你步子太小了所以总容易崴脚,以后步子跨大些,接完球记得回位。这几句算是一字一句刻在心里了,也的确受用,在球场上步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稳。有次他发了条状态,说第一次打球崴脚;我立马就在心里自作多情地偷笑:他崴脚的一瞬间是不是想起了我。
偶尔有两三句闲话。我说我好久不打球,都退步了;他笑话我说:以你的水平退步空间也不大。
大一的清明,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我絮絮叨叨,顾左右而言他;暮春的风,清清浅浅。我们说以后还要聚在一起打球。我躲在大操场的小角落里,躲在大树的影子里。那些约定被阳光轻轻一晒就融化消失了。
大二的清明,我给他写了一张明信片。写的什么也记不清了,大概还是羽毛球那些事儿吧,碎碎念念,词不达意。
大三的清明,他说他终于收到了去年那张明信片。
大四的清明,我恋爱了。闺蜜发了大合照,他点了赞。我还是祝他生日快乐,祝他早点撞桃花。他说谢谢,说要向我看齐。
很快,他也晒出了女朋友,女孩子眼睛弯弯的笑的很幸福。我却分手了。所以千万不要向我看齐。
打球的时候还是总想起他,甚至在心里模仿他的姿势和步伐。在研一的新宿舍里突然变得暴躁,看着窗台上的球拍恨不得扔出去。为了纪念这个暴躁的时刻,我放血买了很贵的拍子,去了一个周的工资。他在球拍照片儿底下回复:还这么执着?!我突然悲从中来,破罐破摔:是啊反正退步空间也不大。他说:这句话你是准备记一辈子吗。我还是不争气地窃喜了,这么多年前说的话他竟然还记得。我也多希望我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让人记一辈子。然而我实在不应该再作更多无谓的联想和期待,“一辈子”实在是言重了。
新年的时候,仍然像往常一样送祝福,聊了各自的专业,老板,现状,未来,互相揶揄着早点发喜糖。他问我:毕业以后会回来工作吗。那一刻,我好想问:你希望我回来吗。可是我忍住了。
又到了清明节,他发了秀恩爱的朋友圈。我还是去祝他生日快乐,我说我的祝福真是灵验呐。他说谢谢:多亏了你的祝福。是啊,祝福都给他了,我自己才这么坎坷。
我想我应该承认我喜欢过他,也许一两天,也许一两年,也许就是他挥着球拍的一瞬间。
可是一切都是自己的内心戏罢了,只能在偶尔孤单而陌生的时刻翻出来想几遍。也许记忆里的场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描摹修饰,早已美好得超越了真实。
抄一句愿我对过往的一切情深义重但从不回头。
我会期待遇见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人,正如他正珍惜着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她。
我也祝自己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