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晚熟的人喝彩


用了两天的时间,读完了莫言的《晚熟的人》。读的断断续续,所以感慨也断断续续。不过始终开卷有益,还是有很多感触的。

《晚熟的人》由12个小短篇组成,故事里有着个性鲜明的形形色色人物,带着不同的人生剧本,呈现了人生百态。套用杰克·霍吉《习惯的力量》书中的那段话:思想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挥着左镰的田奎,被父亲砍掉左手,为岁月和成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以,人生永远都是变相的等价交换。真正让人成长的瞬间永远都是痛苦的、甚至带着血腥的,而非快乐的,像蜜糖般的。所以,田奎才说,“自从我爹剁掉了我的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所以,莫言才说,“少年就这样成长,梦就这样成为现实,爱恨情仇都在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锻打中得到了呈现与消解。”

晚熟的蒋二对晚熟有着他独有的理解:“当别人聪明伶俐时,我们又傻又呆;当别人心机用尽渐入颓境时,我们恰好灵魂开窍,过耳不忘、过目成诵、昏眼变明、秃头生毛,我就是个例子。”只不过,机关算尽的晚熟蒋二终是躲不过天道,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有的人,小时胆小,后来胆越来越大;有的人,少时胆大,长大后胆越来越小,这就是早熟和晚熟的区别。”其实,这话本没错,前者是在经年累月的生活中,不断尝试,逐渐打开自己;后者是在跌宕起伏的岁月中,不断碰壁,逐渐做回自己。无所谓“早熟与晚熟”,命运总会把人带到属于他独有的轨道中。

凶残的弱者斗士武功,用他独有的“弱者”气势放了那么多火,干过那么多坏事,竟然没被人捉住过,不断创造奇迹。而他的仇人们,死的死,走的走,病的病。这样一个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一个睚眦必报的凶残的弱者,用父亲的话说:“真是不好对付,惹上了他,一辈子都纠缠不清。”所以,有多远躲多远才是上策。毕竟人生在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论对错,只论因果。

徒手夹苍蝇的反扒高手、诗人武英杰和拥有俄罗斯血统的“法拉利”范兰妮看似表面光鲜亮丽,背后却也坚守着“盗亦有道”的江湖规矩。所以,谁是小偷显得没那么重要。世界是个多面体,五花八门,光怪陆离。而在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颗拥有57~58个切割面的钻石。这颗钻石的每一面都有可能出现在你面前,所以别试图确认到底是哪一面。因为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丑陋事物的存在。

消失三十五年后,失踪多年的柳卫东回了家,搞起了诈骗,信了教,并把名字改回柳摩西。而一直苦苦等待丈夫回家的马秀美靠捡破烂收废品独立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柳卫东、马秀梅需要救赎吗?或者需要,或者不需要。可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未完待续,人人都是独立的碳基生物,救赎本身就是用自身的能量和别人的能量纠缠,试图从混乱中找寻逻辑,其结果就是“一切都很正常,只有我(救赎者)不正常。”

眼高手低的表弟宁赛叶和诗人金希普,恨世道不公,叹怀才不遇。放眼四周,不仅诗坛有“金希普”,各行各业都有它的“宁赛叶”。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我们所看到、所经历的,只不过是我们头顶上那一点天空。所以,做人不能自视很高、“胃口”很大,却学识平平、能力稀松。用未曾到达的高度假模假式的去审视,得到的结果也只能变成一个笑话。

眼神阴沉的老地主孙敬贤确实不能算作一个好人,当然不是指他地主的身份。发家致富成为农场主的孙双库,给孙敬贤举办了一场“耀武扬威的葬礼”,在旁观者眼中就是一场“很热闹,很荒诞,很好玩”的打肿脸充胖子的闹剧。该如何避免变成这样的人,我想无外乎多把时间和精力用在自己的身上,内观自省。毕竟终其一生,我们的使命始终不变: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澡堂与红床,在命运的交叉口,做出不同选择的两个洗脚姑娘,一个脚踏实地,一个灯红酒绿。选择本没对错。选择“澡堂”,你得有真功夫,肯吃苦耐劳,子儿得一个个的挣;选择“红床”,路貌似顺畅很多,钱来得容易,可“别去,千万别去。”毕竟来得快的东西,注定走得也快。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迷失是常态,不过,做守住底线的孤勇者也并非不可能。既然“都莫名奇那个妙,也就随其自那个然吧。”

人与自然在相处过程中,相互独立又互相依存,保持平衡,才能真正的“天下太平”。尊重生命的小奥才是真正天下太平的守护者,而那些占数万亩良田,只为了修一条斜劣霸道的铁路的人是否就是故事中的老鳖?!无人知晓,不过对于平衡本身来说,无论以何种方式被打破,打破者终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红唇绿嘴覃桂英,网络时代的“高参”,口若悬河,语出惊人,后又使计谋伪造“暴力拆迁”的把戏讹诈。人生是由无数次的主动或被动选择组成的。不过无论主动与被动,选择还是自己做出的,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为每次选择承担后果。所以,覃桂英的结局是早就注定的。只不过她不思悔改,反而说这个社会,在合法与非法之间有宽阔的缝隙。莫言对于网络的描述很能让人共情:“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大部分农名也都成了智能手机的使用者,他们几乎是无师自通地成了网络大海里的游鱼。他们使用着网络,也创造着网络,他们在网络上扮演着与自己身份大相径庭的角色,他们像鱼虾一样在网络海洋里寻找着自己的食物,有时候也能扑腾出大大小小的浪花……”相信读到这里,当看到身边的人们言之凿凿的讨论巴以冲突、俄乌战况等国际形势时也就不足为奇了。

火把与口哨,三叔与三婶,为爱情高呼,也为晚熟的人喝彩。世界上许多事,有时候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有时候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有时候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当然,我们期待的就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可却避免不了怕什么就来什么。不过,人嘛,人生嘛,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过不去的河。

像莫言一样,我努力鼓掌,为这些晚熟的人喝彩。

附上文中令人眼前一亮的那些句子,发人深省。

①一个人,特别想成为一个什么,但始终没成为一个什么,那么这个什么也就成了他一辈子都魂牵梦绕的什么。

②动荡不安的生活是大善的培养基地,也是大恶滋生的温床。

③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样,无论多么高的山,也有鸟飞过去;无论多么密的网,也有鱼钻过去。

④一个人,只要能对自己违背常理的行为,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别人还真不好说什么,何况是借着上帝的名义。

⑤嘴贱讨人嫌,手贱惹祸端。

⑥但有些事是忘不了的,而忘不了的事之所以忘不了是因为它有被记住的价值,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就是这个意思吧。

⑦我想,真正可怕的坏人还不是那些知道自己坏的人,而是那些不知道自己坏反而认为自己很正确很好的人。

⑧有时候,谣言的核心是事实,就像某些故事有真实的原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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