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知否知否》,明兰跟着祖母回老家,结果老家族中的一个老人离世。
大雪天出殡,山川白茫茫一片,白雪映着白衣白布白色纸钱。属于她的那个时代,谢幕了。
有的人离开,如同抽去周遭空气。有的人,闷声不响,世道依旧太平。
我想起我的祖母,她走后,我在雨天里跌跌撞撞,踩着满地烂泥,走了好久,找不到回家的路。
冬雨真冷。
她去世前几年老是爱做梦,梦见她的父亲,梦见她去世已久的姐妹兄弟。
祖母去世后,父亲说,他梦见奶奶少年时样子,像个顽皮的小丫头,披散着头发在老家的青石街上奔跑,满头大汗也不停。
我在心里,默默勾画她的年少模样,定是比我神气得多。如不是生不逢时,她会是终生在室的姑奶奶?还是鬼精灵过了头,最后该有个什么样厉害的人物收了她?
她本该有更好的婚配。可她守了那个老实人一辈子。爷爷出殡时,她给爷爷磕了个头,说着,这辈子,你待我好,你没舍得动我一个手指头。
爷爷经营所得,她都打理得清清楚楚。虽然拿了些贴补了娘家,但爷爷直到年纪大了,身上什么都是齐全的,两个人的养老钱她也存下了。
她是家族里标志性的人物,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小时候人人都夸我养得精致,她挽着我的手,好不开心。
她未必想奉献一大家子,能有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孩子,才是她最得意事吧。
曾经听她那个黑心的亲小妹(我的亲奶奶)挑拨是非,说什么祖母收养我父亲不过是为了有个孩子给自己养老送终。
年少涉世未深,我动摇过。确实,祖母没生过孩子。
年纪渐长,我才渐渐明白,如果只是为了养老送终,何苦为我父亲鞍前马后,一双读书的手,浆洗做饭到“鹅掌风”,冬日裂开时鲜血淋漓。还悉心教养了我数十年,日日叮嘱我要孝顺父母,尽管我的母亲不服管教,动辄卷包袱回娘家叫人来闹事。
其实她只要在我父亲年少时略施恩惠,老来撒泼,日日拿着恩惠伸手讨要,一样有人养老送终——父亲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她真把他当成亲生儿,总跟我说,父亲将来老了,要多对他好些。说,她很难过那时候被抄家,没什么钱,父亲年幼时吃了苦,她自觉没养好他。
她看人看事通透,外人从没能蒙蔽她。不过是为着她在父母灵前立誓,要照顾弟弟妹妹。
如果不是如此命运安排,天高地广,再没第二个比她更洒脱自在的。她常跟我说,幼时读私塾,偷藏了洋油,半夜读红楼和张恨水——她爹不给读。私塾结业了,又念初中,说着说着唱起了松花江上,说那时候鬼子从北边来了,她跟着父母数次逃难。鬼子走了又有兵痞,动不动勒索钱财,哪里都难过,难捱。
她终是没辜负亲人嘱托,亲弟弟、亲姐妹,她都照顾成家立业,养老送终。可她自己,是不是算白活了一回?
发生越近的事,越不记得。前几天和一个说得到一起去的同事逛了会街。她问我,可知道我曾经交好的同事最近闹了场轰轰烈烈的情事?竟是勾搭了有妇之夫,还带去学校,四处款待见客。还从这个情人手里用出厂价拿了建材,好好装修了新买的房子。惹得婆妈们又嘲讽又酸。
故事的女主角我是接近过的,当初她替前夫背负一身生意债,好好的部队退休小干部的女儿,为了替夫还债,连新婚房都买不起。我同情她,也佩服她敢说敢做。那时候,她的一股子英气,真让我心生亲近。
听她自己说,她的前夫用家里的做赔了生意,又四处借债、躲债,最后干脆成了老赖,还赌博嫖娼……等我和她熟了,她才告诉我这些。她说她想报复前夫(那时候他俩还没离婚)。我劝她,再无助再困难,你做得一定比我好,但不能踩着罪人的脚印,自己去做罪人。
最终,她离婚了。后来,见我遇难遇奸人而龟缩避世,她转而和我的对手交好。好歹相识一场,我慢慢地不联系她躲开她,就此罢了。
她终究没听我的话,当同事告诉我这事,我知道,我终究失去了她。她嘴巴里吹嘘的所谓为自己而活,也不过是男人婚外消遣的东西,终究没得到她想要的。情感之痛,不是钱财可弥补。一步错,步步错。
我,弃之如尘土。前日,破天荒,她来示好,要我入伙办补习班。顶风作案,胆大心毒,她出事有人担着,我们这些外地人就是顶包。我旁敲侧击:夸我貌美似少女,你良心不会痛么?
这世上,再没第二个如我奶奶般纯正、睿智、坚强、仁慈公义的好人,能让我有幸遇见了。
我与这里的污浊再无关系,这里的一切我避世不闻,柔弱可欺,也不过是为了他们觉得我是个无用之人,不和我瓜葛,将来我可以清清白白地考去别地,重新开始。
我告诉同事,正如她所想,这种女人,我们救不了,她与你我本不是一路人。
人是怎样,是凭别人一张嘴,怎说怎好;也由不得别人胡诌,一世能得一知己惦念,胜过人前。
2019年11月17日
今天带小猫去看医生。医生说猫猫太凶,不给靠近,很难检查好。可目测的是右腿断了。而且是从关节处开始断的,已经水肿,它太好动,很难固定支架恢复。左腿情况不明。如果做外固定,费用要五千以上,但成功概率不高。内固定我们这里没这个技术水平,而且它太好动,也难恢复。我很难过,抓它的时候,还被咬出了血。打完血清和疫苗回来,平生第二次感觉没钱是这么可怕。我把它放归草地它的家,希望它可以好好的度过最后时光。医生说腿部肌肉萎缩后会瘸,如果是两条腿都断了的话,会……生命脆弱,所以才会有形形色色的躯壳与灵魂分离理论。宁愿它成小跛子,能顽强活下去!一定可以!
2019年11月13日
不知道小时候从哪里剽窃背来的句子,三年级时候老师让我们作文写白描,写自己身边熟悉人的面部。我写爷爷“古铜色的皮肤,被岁月刻上深深的痕迹,满是皱纹”。
文学作品中的衰老描写
2019年11月12日
今天回家,在楼下车库门口看到一只小流浪猫。它很惨,两条后腿全断了,折向身后,用两只前爪奋力向前爬着。身上不是很瘦,应该是最近的事。它有些怕人了吧。我唤它,它躲我。我把才买的鸡蛋饼揪了一些在它藏着的草丛里,它看我走远,出来吃啊吃。我上楼回家拿了些火腿肠和牛奶,它又不见了。找了半天在一户人家车库门口叫唤。我把吃的拿给它,它又回草丛里躲起来。今天风好大,我加了毛衣还是冷。它身子太小了。能躲草丛里也好。要是它肯跟我走就好了,起码能在楼梯间先待半天,等他回来带去兽医那里看看。我们已经养了3只猫,有点养不起了。我希望它好好的,能躲在草丛里,这样我可以时不时给它带吃的,周围居民一般在附近有剩饭菜它也可以吃些。冬天真的要来了,顿觉冷得不行。
2019年11月8日
想来,父亲事业低谷的那些年,家里确实紧张。爷爷奶奶妈妈都紧供着我。父亲也是,除了我上学所需,其他都很节省。后来他有了起色,却依旧节俭,但对他心心念念的亲生母亲例外。奶奶想什么,他已经不怎么关心了,只逢年过节按例孝敬而已。我很失望,就从自己的零用里给奶奶买。后来奶奶突发中风,九十岁的老人,旧疾多身体弱,医生不收,说可能快了。爸爸哭天抢地,把什么东西都挑最好的给奶奶,似乎追悔莫及。对此我是很厌恶很嗤之以鼻的。前俩月,家庭聚会,父亲喝了点酒,坐在院子里,看着两棵很粗壮的老树,他说,杨杨你还记得吗,以前奶奶每天都坐在这棵树下头,就算八九十岁还天天守着家里,好快啊,爷爷走了,奶奶也走了……说着说着,他还哭了。我明白,他是在奶奶去后,才知道即使有人永远爱你,也没办法永远守着你。人去才知情深,最是自私可恶。就算此刻我的奶奶复活,我想她还是会对我爸好,我爸还是一样不知珍惜。人不会变的。他只是现在老了,才认清现实。我没有说他,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安慰他。我冷冷丢给他一句话:你知道就好。
2019年11月6日
昨天看朋友圈里有提到了《凡卡》。小凡卡偷偷写给爷爷的信是寄不到了。可能他的家人会比他更早因生活的困窘死去,而他虚弱的身体只能继续忍受苦痛直到死亡。大概是自我带入,如今的我,与年幼的凡卡略有相似,心中那些愤懑和牵挂,就算写成书信,烧成灰,她也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