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头猪,生于猪圈,长于猪圈,死于猪圈。
第一回 入世
我懵懵懂懂的来到这个世界,带着一身柔顺的皮毛,娇小的身躯。和我一起来到世上的,还有abcdefg个多胞胎兄弟。我们有着和祖辈们同样的梦想,就是吃好睡好长好,最后贡献自己的肉身和鲜血。 我的a哥死的早,先说说他。我们这些小猪仔打出生就没吃过啥好吃的,五谷杂粮连主人都舍不得吃,我们当然是连闻味道的机会都甚少。每天果腹的除了红薯藤,就是红薯叶,还有春天里的野菜。
后来,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们伙食改善了,吃的米糠多了,吃的五谷杂粮多了。
也许是因为念旧,也许是因为怀春,我的a哥一直吵着要吃红薯藤、红薯叶、野菜。吵完了,没有;叫哑了,没有;哭干了,还是没有。
记得他死的前几天,一直趴在槽边,最后也是一动不动死在槽上,头歪在槽里。死之前主人来看过一次,很无奈的说了句:现在红薯藤叶我们自己都买的少,野菜又不敢让你吃。后来主人再也没来过,直到拖走a哥的尸体。我庆幸,我不挑食。
第二回 出圈
a哥的死,让我们兄弟都非常难过。从那天开始,有啥吃啥,绝不挑食成了我们一致共识。
b哥犹为乖巧,不仅喂啥吃啥,而且每次都能把槽里槽外都舔的干干净净。每次一听到“洛洛洛洛”的声音,b哥永远第一个跑到槽边。
也许是跑的太勤快,b哥练就的一身肌肉,前腿比我后腿还粗。
主人每次见到b哥都夸赞不绝,还经常带其他人来看b哥。兄弟们都羡慕不已。
b哥倒也是老实低调,腿粗而不傲,身重而不骄。我们圈里有个洗澡的水塘,夏天兄弟们都喜欢泡进去降降温,b哥每次等我们泡完才去。有些兄弟偶尔在睡的地方大小便,b哥也经常会及时帮忙清理掉。
我们很喜欢b哥,主人也喜欢,主人带来的人也喜欢。
那是一个年底,b哥被主人和经常来看b哥的人从圈里拖了出去,在谷场上的大称上称了重,被三个人推上车拉走了。那天b哥好像并不开心,声嘶力竭但无法挣脱。
从此,没有了b哥的音讯。我怀念b哥,只是怀念。
第三回 去势
春末夏初的一天,应是良辰吉日,隔壁家红联映窗,鞭炮震天,迎娶新娘。
鞭炮声,吵得我们一个上午没睡着。中午我们伙食很好,米糠很细,还有不少粗玉米粉。
吃完饭,我们躺在懒洋洋的太阳下晒太阳,不一会功夫都斜躺着睡着了。正梦着吃我最爱吃的豆饼的时候,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我四条腿立刻直直的站起来,不自觉的缩起尾巴,紧紧贴在屁股上。看来,該来的,还是来了。
打小就听长辈们说,我们兄弟几个不管是谁,都得要阉割,谁也躲不过,逃不了。 在我发呆害怕之际,忽然一只腿被人提起来,提出了猪圈。来不及思考,被交给另一个人。那个人坐在方凳上,前面有块木板,我被放在了木板上。他的右脚踩着我的头,他的左脚踩着我的左腿,我无法挣脱,呼吸困难,连叫声都变形了。
被摁在木板过程中,我发现这个人腿前面放有几把刀,刀是弯的,像月亮,和我腿差不多长。那里还放有个钳子。那个人拿个硬东西在我肚子上挤,然后用刀子割破肚皮,取了个我也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开始扯,再割掉。
几只狗在我旁边一直笑。没有怕,只有疼。
那天我的几个兄弟都挨了一刀,晚上也没睡好。
因为隔壁很热闹,我们经常被他们笑声吵醒。
第四回 交易
人有旦夕祸福,猪有疾患病苦。
c哥从小体弱多病,隔三差五需要打针。长期打针导致他耳朵后面一直红肿,身上也出现红斑,积久难退。
秋冬,猪圈外的千年银杏一夜間换了金装。
中午吃饭的时候,c哥没吃几口就趴在树阴下躺下了,时不时的咳几声。
傍晚,起风了,c哥屁股后面和双腿上出现了很多黄豆大小的红斑,他焦躁的在用嘴不停地刨圈里的小草堆,然后痛苦的叫着。 主人听到叫声,急忙请来兽医。兽医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他们把c哥抬出了圈里,接着在我和其他兄弟的耳朵下都打了一针。
c哥被三个人抬着,侧身横放在一个长凳上,三个人死死摁着c哥,c哥的头悬空,头下有个塑料盆,主人拿了个拇指粗的带尖头的钢管,在c哥喉管下重重插了进去又很快拔出来。等到塑料盆快满的时候,c哥一动不动了。
风又起,银杏叶落了一地,我们圈里都撒满了。
过一会来了个人,和主人讨价还价之后,给主人发了根烟走了。主人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抽着,生怕手上的血把烟弄湿了。 女主人把猪圈外的银杏叶扫成一堆,用簸箕装着往灶堂放,来回几次。
天快黑了,轻烟从烟囱冒出来,我用鼻子闻了一下圈里的银杏叶,含了几片到嘴里,嚼碎了,又吐了出来。
第五回 覆没的饮食
四季如翻掌一般更替,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春花冬雪,就只能坐在镜前数着自己脸上的皱纹,数着这些岁月的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一切都太匆忙。时间如是,生活如是,生命如是。
我们连吃饭都变得急促。
以前,我们吃苦菜能吃出苦味和甜味,吃刺儿菜能吃出刺儿菜茎的甜、菜汁的苦。尤其是很小的时候,我们兄弟为了抢野菜,小嘴经常被刺儿菜上的刺扎到。
而现在,主人也会给我们吃一些破菜皮,剩菜,剩饭,我们每次都抢着争着去吃,把菜或者饭等往嘴里一含,直接下咽。不去管菜皮苦甜与否,不去管剩饭馊了与否。
只要能吃饱,能长胖,味道竟一点也不重要了。
现在想想,a哥的死是多么的可笑。
当我们都不在嚼食,下咽注定是枯燥无味的。
于是,我开始彷徨。
我仿佛又明白了什么,疯了似的用两只前蹄不停的踢着猪槽,直到把猪槽踢翻,槽底朝天。
后来几天,我把主人喂来的食物都踢散、踢烂。其他兄弟没饭吃,开始一起打我,直到有一天我被打死在那颗银杏树下。风又起,银杏叶落,淹没了我的尸体。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