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他已是十五年之后。那是个阳光明媚的的午后,忽然收到他的短信,说辗转打听到她的电话,很想见她一面。短暂的犹豫后,她选择了同意。她忽然感觉有种久违的紧张与激动。她开始琢磨着见面的服饰,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在意在他眼中的形象。听说他在外面混得不错,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寒碜,尽量使自己打扮得得体些。但翻遍了整个衣橱,也没有挑到一件满意的,她决定立即上街去买,同时又在心底暗自嘲讽,一向清高自负的她何时也变得如此市侩了。
一想到就要见到她了,他异常兴奋,看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这分钟他觉得等待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他不想再等了,只想立即去到她的身边,积淀了十五年的期盼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动。于是他驱车来到她家楼下。他在车里思忖着她如今的模样,但所有的形象都是那么模糊,依然清晰的还是那个扎着马尾,清清纯纯的,眼里永远带着一丝忧伤的小女生。
一个优雅的身形掠过车窗,那是个典型的少妇,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动人的曲线,高高挽起的发髻更添了几许高贵和典雅。他忽然有种感觉,那一定是她!他认为只有她才有那样优雅的气质。他赶紧按下车窗探出头来,想看仔细些。“嗨,你好!请问——?”他忍不住跟她招呼。听到有人叫,她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那张在梦里模糊了十多年的脸庞忽然跃入眼帘,先是一惊,怎么会是他?不是约好三点钟见面吗,还差一个多小时呢。接下来她感觉很不自在,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窘迫,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好烫!他的惊讶更不必说,虽然他幻想过她如今的样子,但不敢置信的是岁月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而是沉淀了更加迷人的魅力。
打开了车门,请她上车。“我们去哪儿呢?”他侧过身来征询她的意见,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会消融人的意志,他一直都这样认为。随便逛逛吧。她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他们就这样开着车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飘着。因为不知怎样开口,彼此都保持了一会儿的沉默,然而就是这短暂的沉默,让他们感觉到了莫名的压抑,压得心都隐隐作痛。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他们还是懵懂的少年,在人生那个最美好的时节里,他们相遇、相知,最后相爱。虽然那段时光是短暂的,但却在彼此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他们的相遇同大多数人的初恋一样,青涩却不乏甜蜜。
“过得还好吗?”他问她。
“你呢?”她狡黠地反问道。
他笑了,她还是那么调皮,总喜欢将问题踢给对方。于是他先开口,向他简短讲述了这十多年来的生活,包括婚姻和家庭状况。她认真听着,只是在他谈及他的妻子时,她分明感到自己心底有点酸酸的感觉。当她得知他的婚姻并不美满时,又莫名其妙地窃喜。她不知自己为何是这种心理,她为自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而羞愧。她因此而脸红了。
“不舒服吗?”他关切地看着她的脸。
“没事。”她努力使自己心境平和些,给脸上堆上笑容,然后调整一下坐姿,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她在想自己该告诉他些什么。她想到了自己并不幸福的婚姻,想到了这些年来自己的不满与孤独,想到了那个摧残她心灵,亵渎她人格的男人。
曾经,她是多么骄傲的公主,活泼、甜美,爽朗、自信,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她,考场失利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从此,她变了,变得优柔自卑。她开始自暴自弃,开始怀疑爱情,开始折腾爱她的人,也折腾她爱的人。到最后,终于使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得不选择放弃,精疲力竭的她也终于失去了自己最纯真、最美好的初恋。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每到夜阑人静时,来自心灵深处的想念就会肆无忌惮地滋生蔓延,那颗憔悴不堪的心常常会绞痛,直弄得她泪湿襟衫。她也曾想过再续前缘,但那可怜的自尊心总是阻挠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直至她感觉有人在扶她的肩,才将思绪从过去拉回来,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将车停了下来,正在为自己拭去脸颊的泪珠。她感觉了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接过他手中的纸巾,报以尴尬一笑。他顺势捉住她的手并紧紧握着。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坚持以为是自己的言辞刺伤了她,但他又不明白到底是哪儿说错了话。一直以来,他自恃经历了太多世事,对于女人的眼泪已经不为所动了。然而在她面前,他却有点不知所措,看到她流泪,他的心为之一恸,想揽她入怀,象从前一样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宣泄。但她拒绝了,她抽回自己的手说不能这样。他不敢莽撞,更觉得手足无措了。
她是个感性的女人,却有颗理性的头脑。她想起分手时寄给他的那首诗:“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往事抹不去,却也是物是人非,也许真的是有情无缘吧。
被她拒绝,他有点意外,他将头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轻轻闭上眼睛,他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让心境平静下来。他幻想过许多种再会的场景,想到过热烈的拥抱,想到过甜蜜的热吻......然而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平淡,他有点懊恼,又不明白懊恼什么。
一直以来,他总是无法将她忘怀,他说是因为他一直将她放在心中。她却说,那只是他的私欲在作怪。他很生气,认为她在亵渎他的感情。他说,比你年轻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她说,因为你其实骨子里想的只是征服我!她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他为此而愤怒。却不自觉地被她的话拷问。
她是第一个闯进他心里的女人,他将她奉为女神。然而,最终她还是离开了他。多年来,他越是成功就越是会想起她,那种见她一面的渴望越来越越强烈。他虽说只是想见见,看看她过得可好,但骨子里却有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拥有她的欲望。特别是见到她更加成熟的身体时,那种原始的冲动让他有点不能自己。难道自己真象她说的那样龌龊吗?他不敢再想。他不得不佩服她的理智。也许她是对的。他不能伤害了她,更不能玷污那段美好的情感。或许,这样平淡些会更好。于是他终于释怀。然后拍拍她的肩,笑道,我送你回家!
当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没入云层,他们分手了,从此不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