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次月考之后,张先生意外地成了我的同桌,我瞅瞅他没有说话,虽然不是女生,但是知道认真学习也还勉强过关吧,他依然咧着嘴憨憨地笑着,至今也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开心满意。高中生活就是这样,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然后就是考试,偶有花边新闻,某某毕业班女同学被复读的男生引诱怀孕了;有我们班的马同学恋上历史老师了,对方有老婆,老婆也是本校老师,不同的是高三理科班的化学老师等等......现在看来,这些都太小儿科了,不过当时的90年代和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放在一起,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劲爆,同学们除了学习学习再学习之余也有了缓解压力的话题。据说怀孕的女同学后来退学回家了,男同学继续复读中。暗恋男老师的马同学正值青春年华,又是人生第一次萌生这种感情,无数次焦灼之后给男老师写了一封信,想来是表达感情的吧,最终男老师的夫人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把我们的马同学叫到了教室外边,一言不合就动手,用书本砸了马同学的脑袋。不知道马同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哭出来,也不记得当时伸长脖子的我们除了震惊会是什么心情。再后来,听说马同学落榜后去市里复读,最后如愿考取了中央戏剧学院,这注定也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至今令我好奇、佩服。
本来以为高中生活是灰色酸爽无奈的,如今想起来会有这么多奇人异事竟有几分自豪,谁的过去都不会不值一提,用心承认过去才不是背叛呀。不记得这些事是不是发生在张先生做我同桌期间,不记得我们是否聊过这些故事里的人,现在分析应该是没有,不太可能也没有可能。对于十多岁的农村孩子来讲,听到班主任老师偶尔警戒的“早恋”两个字都会脸红,更不要提怀孕等字眼,这对我们来讲是天大的恐怖。所以,讨论作业才是男生女生理直气壮的话题,偶尔我错了会不服输地把他挨着我最近的那只胳膊从课桌中间推到尽头,他身子一趔趄大多一笑置之,也有着急想发脾气的时候,高举着手做出要打人的样子陪着的却是笑脸。现在想来那么霸道的欺负一个人该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终于,新年要来了,班主任号召大家以班级范围演节目,演绎形式不拘一格重在人人参与,诗歌朗诵、歌曲、舞蹈、小品等等,这对文科班的男女同学来说是一件好事。据我所知,我曾经的一个同桌宋同学每天早读时间都是唱着歌神张学友的经典度过的,班长人高马大仪表堂堂还擅长模仿刘德华,那个马同学喜欢田震的歌舞......我找了两个女同学搭伙演小品,张先生平时擅长的是书法,这次的活动准备唱首歌,可能是第一次吧,有点儿紧张找我商量。当时小齐的《心太软》风靡九州,我建议他选这首曲子,还亲自帮他改了一些词,看来我这爱给人出馊主意的毛病一早就养成了。我这“做词人”的工作进展很顺利,他全盘接受,学习之余反复练习,并且乐在其中,现在想想真是一次完美的合作!
班级晚会盛况空前,租来的音响,排排坐的任课老师们,郎才女貌的搭档主持人,大家八仙过海各显本领,十八般武艺恨不得抡个遍,晚会一度进入高潮,其他班的同学闻风而至,张先生手里拿着我的做词,用心演绎《心太软》,当时只顾着小齐这经典的旋律,念着张先生不要跑调,盼他完整唱下来就算合格,现在想想当时那么一个热闹的环境开心的氛围里我怎么就给他选了《心太软》呢?这画风真真有点儿刹风景呢,真是馊主意的一大败笔啊。再后来,又一次月考结束,张先生成了别人的同桌,依然时不时看到他憨憨的笑容。转眼临近高考,然后填报志愿,最后各奔东西,没有说再见,我的同学们就这样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包括张先生。
大学三年,有高中同学写信表白,再追到学校问结果的;有另一个男同学我写信给他的哥们儿间接表白的;有当了兵哥哥的同学每周一封书信来往的......每周的书信来往羡煞了我的室友们,更为眼红的是每次都是洋洋洒洒的五六页,我也推心置腹的用五六页回信,虽然一开始就不是谈情说爱,他只是用军队免邮费来换取部队漫漫长夜的慰籍,我也是用书信来打发这无聊至极的大学生活,我们在给彼此的信里写着自己都不感兴趣的生活,于是乎他转业我也毕业,就再也不必联系。这期间,再也没有张先生,偶有朋友打来电话提起他在外地上学,像谈论某一个不相干的人,相干的只是我们曾经是同学而已。
时光就这样兜兜转转,从大学毕业的城市到北京,从北京又回到那个生养的地方,是一个冬天,下着大雪,为的是亲自见一见那个间接表白的男生,他说过要来北京看我,重又燃起我的希望之火。终于见到了,在毕业5年后,在我思念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送我上了车,车开动后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的心撕心裂肺的痛,感觉失去了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一个亲人,眼泪肆无忌惮地奔流而下,那厚厚的积雪可曾听见我的心声?年后,家人催促去相亲,我依然厚着脸皮发短信问那个结果,他回复:没有机会了,我马上要结婚了。对于暗恋这么多年到最后这个结果,我无话可说,除了深深的祝福。这期间,见过一次张先生,听说和我们一个女同学在谈恋爱,和上学时候的感觉差不多,依然憨憨地笑着,暖暖地。又一年,张先生结婚了,是那个谈过恋爱的女同学,几乎和我们家是邻居的女同学。家人告诉我,就是那个小张,我们忘了告诉你,每回他来村里都问你回来了没有?家人说的小张就是张先生,大家都知道我们都是同学关系,我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心里是那个暖暖的憨笑。
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听说张先生要做父亲了,为他开心,会是一个暖暖的慈父吧?几年后,我也结婚了,回家请客时通知昔日同学,见到了暗恋过的人,见到了张先生的妻子,没有看到张先生的身影。只是一个形而上的仪式,为了给别人看一个结局,吃吃喝喝之后就算完成任务了。在异乡又是几年过去了,这期间物是人非,人也进入中年,慢慢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尝试放下执着,学会原谅他人,直到那首久违的《心太软》突然重现,记忆的闸门才又一次被打开。原本以为是苦涩发灰的回忆因了暖暖的张先生的缘故,居然透出一种明亮的黄,耀眼、温暖,给人希望和勇气,感谢张先生在青春记忆里一路上暖暖的陪伴!
那首《心太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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