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呜咽,王福恩刚从车上下来,隐隐约约听到村委会大院里有老妇人的哭声,仔细听,哭声来自新建成的便民服务大厅里,格外悲切。
今天是腊月二十一,王福恩是接到村委会通知来参加村民代表大会的,据说是要举行一次特殊的选举。乡政府给了南王家村10个春节慰问名额,具体怎么落实,村委会决定交村民代表民主票决。因为合作社有点事情没处理完,王福恩晚来了一会。
村主任张山榆主持了村民代表大会,按照程序,先是申请救助的贫困户进行自我陈述,争名额。
接下来代表票决,选贫困户。票决结果出来后,田家屯的钱老太太又一次落选,悲伤不住,立时抱着轮椅上儿子放声大哭起来,“二拐呀,妈对不起你呀,今年过年又吃不上饺子啦!”这钱老太太快八十了。老伴前年死了,儿子二拐头些年因车祸终身残废了,媳妇离婚扔下个孩子。
钱老太太这边无助咿咿呀呀哭泣,正好被王福恩听到了。他加急了脚步,推开门进了便民服务大厅,村主任和王家的一些代表立时迎了上来。简单问明了情况后,一脸不高兴的问张山榆:“怎么把这户扣到盔外去了?按说全村有一户也得是她们家呀。”
张主任无奈的摇摇头,“嗨,都是代表选的,她家是后来户,她只得了3票。”
“都谁‘当选’了,我看看!”会计李本堂递过刚刚登记的选举结果报告单。
“诶……李本万你不是党员吗?”
“党员咋了,党员贫困就不能救助了?”接话的是三社社主任、李本万的亲侄子“李大狗”,在南王家村,除了王姓,李家是第二大姓。“我没问你!”王福恩瞅都没瞅李大狗一眼,“李本万,你可是党员啊,你家困难不假,可是跟老钱太太能比吗?”
“福恩子,啥也别说,我这个名额让出来!”78岁的李本万话说的够诚恳。
“唉,这才不失党员本色!没忘初心啊!大叔,冲您老这素质,放心,过年你家缺啥少啥,我明天叫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那谢谢了!”
“张主任,那就给老钱太太填上吧。”
“这样好,把老钱太太补上”,大厅里的人都挺高兴,“还是王总办的明白,佩服!”
“好,那么李本万让出这个名额就给老钱太太补上了,大家散会吧。”主任张山榆长出了一口气。
“我不同意!李本万退出了,我家得顶上,我家得8票,排第11”,站在门口的一个40多岁的“老母鸡”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呀呵,这不是孙二埋汰媳妇吗,你要往上凑数?凭啥?”
“我家饥荒多,谁不知道我家今年新拉20多万元饥荒呢,穷的连裤衩子都快穿不上了!”
“我说老母鸡,去年你们家穷,我把你们两口子安排到城里抹灰,挣了8万多块,结果得瑟的跑回来押六合彩,把钱都输光了,活该!救助谁,也不能救助你们!”
“哼,我们家是代表选的。”
“呸,选你个屎!你以为这是选最好村民啊,还是选创业能手啊?有选贫困户的吗,啥光彩事儿啊?”
“不是啥光彩事儿,那村干部的亲威咋还选上来呢?”
“老母鸡,你他妈不够条件该退就退,别跟母狗似的,他妈瞎咬!”张山榆急了,冲着孙二埋汰媳妇大吼。
“你他妈嘴干净点,我瞎咬,不就你老丈人吗,村里机动他家白种着,大苞米楼子一大院子,他家咋还够贫困户呢?”
张山榆被揭了老底,知道理亏,没敢再做声,冲着老母鸡,叉着腰喘着粗气。
“张山榆,你老丈人田中荣家什么情况,咋解释?”王福恩目光冰冷的瞪着张山榆。
“王总,我老丈人是种了几垧地,可是今年玉米掉价了吗,不但没挣着钱,雇工多,投入也大,赔了,过年真挺紧的。”
“玉米掉价就他家赔了呀?全村老百姓不都种地吗?退一步说,就算真赔了,你这个当村主任的姑爷子就不能孝敬点年货?跟老百姓来抢过年这点口食?他那逼脸咋那么大呢?再说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全村困难户谁家日子过啥样,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张山榆脸像巴掌打了似的,连忙狡辩道:“王总,你看我这不是尊重民意吗。”
“少他妈扯蛋,你假民主名义,仗着你们家代表多,把你老丈人选上,谁看不出你这花花肠子?我告诉你啊,你老丈人这份必须退出来,否则我到乡政府告你去!”
“对,不退就告他去,”老母鸡看到了希望,“那这回我家能顶上了吧。”
“你滚犊子!你不嫌乎累挺,过了年还上城里抹灰去,要不就穷死!”
王福恩的火被勾起来了,绷着铁青的脸,走到叔伯大哥王福清面前,“大哥,咱们家咋也跟着争这个了呢?以前你日子穷,怪我没能耐。可是今年跟我办了合作社,光养羊就挣12000多块钱吧,日子还没指望吗?你看看咱家这些代表,仗着门户大,这些年好光沾了不少了,该给更需要救济的人倒倒窝了!私心那么重,不怕给子孙后辈留话柄啊?”
王家这些代表,被教训的脸上无光,个个躲到边上去了。
王福清往前移动了两步说,“兄弟,今天我错了,救济名额我也退出了。”
“你不反悔?”
“不悔,不悔。”
“好,既然这样,张主任,你看他们几个退出了,名额得怎么安排,还用再选一次吗?”
“不选了,不选了,王总说了算,我们大伙都听王总的!”
“听我的,那好,听我的,咱们就再选一次。”
“哦?”
“不过,不是今天,明年换届我参选主任,到时候南王家村的困难户脱贫,我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