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嫁衣

这是我外婆的故事,关于嫁衣的故事。那件嫁衣足足让外婆想了六十年,幸福了六十年。

外婆八岁时失去了父亲,靠着为别人织布和亲戚的接济生活。艰难的生活使外婆过早的懂事,从没有过任何要求。转眼到了谈婚论嫁有年龄。十七岁的她很美,即使身上那件颜色灰暗,粗糙破旧的衣衫也遮不住她的美丽。将要长发盘起的她,心里暗暗许下了愿望:做个最好看的新娘。穿上一件漂亮的嫁衣——有排绾结成蝴蝶扣的斜襟红色上衣,带着褶儿的红色长裙。红色在她心里美得宛如屋前的朝霞。

往往事于愿违,双方拮据的家境终是给外婆一个遗憾。出嫁那天粉色的大褂和蓝色长裤是她的嫁衣。不愿给她母亲增添烦恼的外婆依旧喜气洋洋穿上,带上幻想带上爱,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六十个春秋岁月,用万来计算的日子,外婆日复一日迎送生涯,成了妻子、母亲、祖母、曾祖母。几十年来,从没向人提起嫁衣的事,外婆把这个心愿深深埋藏,深深期盼。在她七十六岁那一年,外婆请人精心制作了一件“寿衣”——红缎子的短上衣有一排精巧的蝴蝶扣,红缎子长裙上的褶熨地很深。这是外婆十七岁时的梦想,她想在寿寝之时了却一生的遗憾。

我很幸运,在那一年暑假探亲时听外婆讲了这个故事。看见她从柜子深处小心翼翼拿出衣服时,望着这位老人,才明白为什么村里人会夸外婆“八十也漂亮”。因为她有一颗单纯的心,根本不受岁月的腐蚀。她有浪漫的情怀,根本不受困苦的入侵。近八十年里会有许多梦想,也会有许多遗憾。而使她魂牵梦萦,割舍不掉的是那件带有憧憬的嫁衣,泰然看待生死时置备的寿衣竟是十七岁时梦想的嫁衣

外婆是幸福的,从少年到老年,心中一直装着梦想,使得她人老心不老,炽烈地热爱生活,美丽如故,使得她如此热情,善良和宽厚。她还要把这个梦想带走,她将永远拥有美丽和幸福。

我也很幸福,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有了只有我俩相守的秘密;在那个夏日的午后,外婆让我明白:女人可以一直美丽,美丽是走过艰难的从容,透析人生的姿态。人一直是幸福的,困苦、无奈、遗憾、浪漫和富有、希望、快乐、现实都是幸福生活的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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