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要过年,这过年的感觉味道却在年复一年中,渐渐变了,淡了。
小时候盼着过年,是因为,那时候的年,相比平日的生活是“不真实”、“梦境般”的优越。
这种不真实,首先体现在吃喝上。
平日里吃不到的各种糖块,“酒心糖”、“大虾酥糖”,喝不到的“椰风挡不住”、“露露杏仁露”,都在年前被妈妈置办好,放在隐蔽的仓房里,高高的垛着,光看着就觉得满足。
过年前的日子,就是我和妹妹天真的等着,盼着,掐着手指头算着,每一次的日升日落后,都离过年又近了一天。
平日里的冬天只能吃妈妈囤下的白菜,萝卜,而过年那一天是可以使劲儿解馋的好日子,炖猪肉,红烧鱼,还有可以可劲造的花生瓜子,谁家的孩子不爱过年呢?
这种“不真实”也体现在穿戴上。
我小时候,家里就主要靠爸妈种的粮食卖钱,每年我和妹妹的学费就够妈妈发愁了,哪有闲钱给我们买好衣裳。
可那时候就是年纪再小,我也知道年后开学了,同学们不论男女都会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我也偷偷打量着谁的外衣更洋气,谁的新鞋更惹眼。
我是幸运的,虽然那时候爸妈没钱给我们买新衣服,可我的大姨和二姨,却十分疼爱我和妹妹。
每年过年之前的好几天,大姨和二姨,就提前从城里买好漂亮的套装。
妈妈把新衣服给我和妹妹看了,就又套在塑料袋里,给省起来。要留到三十晚上,再拿出来,妈妈拿出和衣服同色的针线,把所有扣子都细细地缝一遍后,放在枕头边上。
第二天一早,哪怕晚晚地睡下,早早地起来,我和妹妹也一点也不抱怨,趁着亮了一宿的灯光,兴高采烈地穿上带着崭新味道的衣服,辫子上系上大红绸子,去各家趾高气昂地拜年串门,好不欢喜。
那时候,大街上不用张灯结彩,也是满满的年味。
平日里的人们身上的“黑灰旧”,都在这一天一齐变得“新鲜亮眼”,一个个迎面走来,远远就知道穿的是新衣,脚上的是被鞋油擦过的皮鞋,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的,过年呢。
“不真实”的还有家里的规矩呢。
平时的日子,都是妈妈忙着围着锅台做饭,刷碗,我和妹妹大了,刷碗和刷锅就成了我俩的份内,可是爸爸却极少动手做饭。
可是,过年就不一样了,年三十,我们一家要在爸爸的带领下包出够吃到初三的饺子,因为过年不做别的,就只吃饺子。
而且,大年初一的饺子,一定是家里的男人,也就是我爸爸烧火煮出来的。
妈妈就这一天这一顿的假期,那时候,真觉得过年好,跟一年到头难得有空专门陪我们的爸爸妈妈一起边包饺子边说话,真的是小孩子能说出的最美好的事了。
另外,这一天,我们不能往门外倒垃圾,不能倒泔水,甚至煤灰都得存在屋里。
因为今天要相信妈妈一早拿着笤帚一边敲家里的墙一边念的“金银财宝往家流”的咒语,所有的东西,都得等到初二再往外扔。所以,我和妹妹,也可以偷一天的懒了。
最令我们姐俩高兴的是,大年初一里大人不能骂孩子,更不能打孩子,我跟妹妹可以趁这大年初一的好彩头皮皮地玩去,放炮都行,不用担心挨训。
儿时的年的记忆,是在有限物质条件下的一年一度的打赏,这种刻骨的期盼,也随着生活越来越富足而变得渐行渐远。
长大了,日子好了,一年四季的瓜果生鲜你随便吃,一年四季的时尚穿搭你随意买,一年四季的时光机你尽情地宠爱自己与家人。
虽然这时候,年还在那一天到来,只不过,这时的年,过得不再是一种难以企及的优越,更是一种情怀,一种对传统的膜拜。
中国人,不管日子多清贫或是富有,也都得过年。
就像这饺子,吃了多少年,不管桌上多少佳肴美味,它是永远的主角。
吃了饺子,过了年,咱们才有心劲儿去闯荡更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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