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屏亦
我第一次见到屏亦，是在北京的五环路上。
后来，她告诉我，见面那天，她18岁。
那一天下班的时候，北京的雾霾已经非常浓重，入夜寒凉，又起了大雾，一路上都只能龟速前行，直到穿过机场高速拐上五环的时候，车速才终于快了一些。
然而，油门踩下去一半，速度刚刚起来，前车的尾灯忽然就亮起了耀眼的红色。
刺耳的刹车声响成一片。
“哐！”我从安全气囊中抬起头来，有些重影的视线中，一片巨大的黑影倏的横掠过五环路的上空，带起一溜肉眼可见的尘埃碎屑，消失在了厚重的雾霾里。
屏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身黑衣，拎着一把巨大的镰刀，身周缭绕着灰蒙的正在散去的雾气，轰隆一声落在我已经破烂不堪的车前盖上，砸出了更加惨不忍睹的一个坑。
然后，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愣愣的看着她，看了看她踩在引擎盖碎片中的双脚。
“姑娘，脚，别划伤了。”
这就是我和屏亦说的第一句话，她在跳走之前，对着几乎动弹不得的我挥了挥手，我面前蜘蛛网一样碎裂的挡风玻璃上就多了一行电话号码。
我猜，她是想让我赔她一双新鞋。
我猜，我可能是对屏亦一见钟情了。
所以我认真的挑了一双鞋，拨通了她的号码。
于是，这一次，我认识了飞廉。
（二）飞廉
屏亦的男朋友叫飞廉。
见面的第一句话，飞廉问我：“你能看见？”
我看着他有些阴沉的面容，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将鞋往身后一放。
“啊，我看见了。”我咽了口唾沫。
“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俩是。。。”
“飞廉，你别吓着人家。”屏亦从门后面转出来，冲我笑了笑。
我把鞋子往背后又收了收。
“飞廉是想问，你能看见我们？”
“能。。。啊？”我瞪大了眼睛，将他们又打量了一遍。
黑衣的屏亦嘴角含笑。灰衣的飞廉，面庞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灰气，
“你不觉得，飞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赧然一笑，悄悄的打开了百度。
“你们？？”我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俩。
他俩沉默不语的看着我。
“你们cosplay也不用改名字吧？”我哭丧着脸看着他们，心里却已经不得不相信，那天看到的黑影大概也不只是幻觉。
“你别害怕。”飞廉第二次开口，面容依然阴沉，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你身体很不舒服？”我看着那些时隐时现的灰色雾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很快就好了。”
我有些糊涂，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俩却已经收拾着东西准备要出去了。
“你自己回去吧先，我们还有事。”屏亦此刻已经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的望着南方。此刻，窗外的雾霾仿佛陡然间浓烈了一分，没什么风，但雾霾却仿佛是有着生命一般缓缓的流动了起来。
“你，赶紧走。”飞廉没有回头。话音中多了几分焦急。
话音刚落，有沉重的呼吸声从雾霾的深处远远想起，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那些黑影。。。？”我回头看向了他们俩。
“霾兽。”屏亦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赶紧走吧，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拎起自己那把巨大的镰刀，和飞廉一起跃出了窗口，冲进了雾霾的深处。
凄厉的嘶吼声远远响起，我转头看了看四周，所有的人却都仿无所察一般。我端起手机屏幕，看着页面上的文字。
“飞廉，民间称其风伯，上古十魔神之一。”
（三）我们永远不死
“咔嗒。”一声轻响，屏亦收起了那把巨大的镰刀，靠着一棵白桦树干坐了下来。不远处，北京南站的灯火彻夜通明。
“飞廉，我有点累。”屏亦闭着眼睛，靠着树干，轻轻的叹了口气。
过了很久，飞廉才缓缓开口。
“神荼休息去了。”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脸上的灰气愈发深重。“好在夸父提前苏醒了，不然中原就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你是不是也快了？”屏亦依旧闭着眼。
“呵，谁能知道霾兽竟然能侵蚀神格呢。”
“上一次有人提前休息还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飞廉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08年的时候吧，雪妖出世的那年。”
“谁也没想到那年那么冷，雪妖足足比上一次出世强了数倍。“
“康回那孙子总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结果一身水神力被克，差点被雪妖冻成了冰柱。“飞廉说着，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总好过他当年撞坏不周山，差点把自己也撞成智障。也不知道这次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也不知道蚩尤大哥现在在南方怎么样了。“
“南方霾兽不比北方强大，但是已经肆虐十年有余了。”飞廉顿了一下，“我怕蚩尤大哥和后卿也快撑不下去了。”
“东夷刑天好像也快撑不住了。”
长久的沉默。
“屏亦”
“下一次我们可能不会再一起醒过来了。”
“我知道。”
“按照人类年龄算，今天你应该32岁了吧？”
“嗯。是啊。你不也一样么。”
“生日快乐。屏亦。”
“你也是，飞廉。”
“每天都在过生日，也太无聊了。”
“你这个笑话不好笑。”屏亦闭着眼，将头侧了过去。
飞廉仰起了头，面上的灰气开始不停的肆虐流窜。
霾气终于快要侵蚀掉他的神格，于是飞廉开始变得絮叨起来。
“对不起啊，屏亦，每次醒过来都没能好好陪你。”
“以前的元气充沛，我们可以醒很久。可是人间太乱，我们总是很忙。”
“后来人间安定了，元气却越来越稀薄，每次醒过来，我们的千岁寿元只够人类的千日而已。”
“再后来，环境越来越差，更是不过抵得上人类两年。”
“终于，我们有人开始提前休息去了。”
“于是，我再也没办法每一次都和你一起醒过来。”
“上次一起醒过来，还是五百年前吧。”
“你辛苦了，屏亦。”
“这个寒冬，你要一个人撑过去了。”
“对不起，屏亦。”
“我会想你的。”
“别哭，我们是永远不死的。”
“下次再见了。”
飞廉闭上了眼睛。
飞廉闭上了嘴巴。
屏亦睁开了眼睛，满脸泪水。
“再见，飞廉。”
“我们永远不死。”
（四）神寂
很久没有再见到屏亦，我有些想念她。
当然，我也有些想念飞廉。
北京的晴天也比之前多了很多，我知道，这个布满雾霾的难熬的冬天终于是快要过去了。
于是我给屏亦打了个电话。
“找我有什么事？”屏亦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没，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我说起话来都开始有点结巴了。
“这就是你们人类约见面的无聊理由吗？”屏亦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还要坚持把那双鞋给我。”
即使隔着电话，我仍是大窘，生怕见面之后一言不合就被飞廉生撕了。
最后，我匆匆的和她约在了雍和宫的某家咖啡店见面。
见屏亦之前，我早一些先去了雍和宫，买了张票入内，还了很多年之前即使并未实现的一个心愿。
等我到的时候，屏亦已经先到了。
她这次穿了一件大帽衫，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灰衣的人，待坐下之后才发现那人不是飞廉。
“这是郁垒。”屏亦说着摘下了帽衫的帽子。
我大吃一惊，不是因为郁垒的身份，而是因为屏亦的脸上，终究也缠绕上了和飞廉一样的灰色雾气。
不祥的灰色。
飞廉？
“飞廉呢？为什么没来？”我有些忐忑甚至恐慌的问道。
“他。。。去休息了。”屏亦楞了一下，苦笑说道，”我不知道和你怎么解释，但是，你这一生大概是再见不到他了。“
我愕然。
“你的意思是，他。。。过世了？“
“你不用避讳什么，对你们人类短暂的生命来说，他确实就是死了。“屏亦轻笑一声，眼睛里也已经被霾气缠上了丝丝缕缕。
“为什么？神也会死吗？“想到飞廉的离开居然可能就是和霾有关，我的心里止不住的开始有些恐慌起来，语气也急切起来。
“因为你们啊。“屏亦头也没有抬。
仿佛这是一个预备了很久的答案。
屏亦没有对我解释很多，但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我有些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中。
“那，霾兽呢？“
“那些畜生，呵！“郁垒嘲讽的笑了，”你们还活着，它们就永远杀不完。“
我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但是我们，永远不死。“
“而你们，就这样慢慢的自毁根基吧，呵。“
说这话的时候，郁垒的神情无比肃穆，语气却讽刺无比。
我有些茫然，忽然之间就成了罪人？
“好了，郁垒，别说这些了。“屏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会不管的，何必拿这些话来吓唬他。“
“但是，我们的永远不死只是对我们自己。“
“就像对你来说，飞廉已经死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轻轻一笑，认真的说道。
“那他们呢？也还活着吗？“我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指了指身后的雍和宫。
“他们是上一个神寂时代最后离开的人。“
“所幸，在我们的守望时代到来之前，没有出现什么大事。“
“但是这一次，环境恶劣了太多，现在，神寂时代已经要提前来临了“屏亦指了指自己和郁垒，”我们，都已经很累了。“
说完这句话，屏亦戴上了帽子遮住了自己灰气缭绕的脸庞，带着郁垒离开了。
推开门的时候，屏亦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2005年至2011年，雾霾起，其间，冥神神荼，风伯飞廉受霾兽重创感染，神格受损严重，提前进入沉睡期，雨师屏亦独管北方地域，战神刑天独管东夷地域。
2008年，雪灾。雪妖借极寒气候破封出世，妖力数倍于前。水神康回大战斩之，神格受创严重，提前进入沉睡。
2012年1月，北京大霾，雨师傅屏亦神格受创，提前进入沉睡。星神夸父，冥神郁垒接管北方地域。
2013年12月，雾霾突然爆发，覆盖南至上海的大部地区，冥神郁垒受到感染，战神刑天神格受创严重，提前进入沉睡，遁神银灵子接管东夷地域。
2014年10月，广州大霾，兵神蚩尤神格受创严重，进入沉睡。魔神后卿受到感染。
2015年12月，人类社会雾霾首次红色预警，霾兽进化。冥神郁垒，魔神后卿，星神夸父，遁神银灵子短短一年之内先后受创进入沉睡期。
2016年1月，神寂时代提前到来。
（五）尾声
2016年年末，雾霾更重，北京再度发布雾霾红色预警。
当我开着车又拐上五环路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堵车了。
踩下刹车缓缓往前挪动的时候，无由来的就想起了屏亦，飞廉和郁垒。
我再没有见过他们，也再没见过霾兽，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仍旧活着，仍旧在斩杀霾兽。
愣神的瞬间，前车忽然踩下了急刹车，一瞬间，刺耳的刹车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一条巨大的黑影，像许多年前一样，横掠过五环路的上空。
那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下来，下一刻仿佛就会有一个黑衣的姑娘会落到我的引擎盖上，冲着我回头一笑。
“哐！“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我的引擎盖上。一把巨大的镰刀斜挎在身后，身周缭绕着灰蒙的正在散去的雾气。
“屏亦！”我猛然推开车门走下去。
他回过头看着我，一张和屏亦一样的脸，冲着我笑。
“你是叫我？”
“我。。。”我一时语塞，“原来，不是屏亦啊。”
“你认识雨师屏亦？”他站起来，将镰刀握回了手中。
“嗯。”我默然点了点头，心却沉了下去.“你是谁？”
在2017年1月10日 17:24:01出现冲突的修改：
（一）屏亦
我第一次见到屏亦，是在北京的五环路上。
后来，她告诉我，见面那天，她18岁。
那一天下班的时候，北京的雾霾已经非常浓重，入夜寒凉，又起了大雾，一路上都只能龟速前行，直到穿过机场高速拐上五环的时候，车速才终于快了一些。
然而，油门踩下去一半，速度刚刚起来，前车的尾灯忽然就亮起了耀眼的红色。
刺耳的刹车声响成一片。
“哐！”我从安全气囊中抬起头来，有些重影的视线中，一片巨大的黑影倏的横掠过五环路的上空，带起一溜肉眼可见的尘埃碎屑，消失在了厚重的雾霾里。
屏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身黑衣，拎着一把巨大的镰刀，身周缭绕着灰蒙的正在散去的雾气，轰隆一声落在我已经破烂不堪的车前盖上，砸出了更加惨不忍睹的一个坑。
然后，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愣愣的看着她，看了看她踩在引擎盖碎片中的双脚。
“姑娘，脚，别划伤了。”
这就是我和屏亦说的第一句话，她在跳走之前，对着几乎动弹不得的我挥了挥手，我面前蜘蛛网一样碎裂的挡风玻璃上就多了一行电话号码。
我猜，她是想让我赔她一双新鞋。
我猜，我可能是对屏亦一见钟情了。
所以我认真的挑了一双鞋，拨通了她的号码。
于是，这一次，我认识了飞廉。
（二）飞廉
屏亦的男朋友叫飞廉。
见面的第一句话，飞廉问我：“你能看见？”
我看着他有些阴沉的面容，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将鞋往身后一放。
“啊，我看见了。”我咽了口唾沫。
“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俩是。。。”
“飞廉，你别吓着人家。”屏亦从门后面转出来，冲我笑了笑。
我把鞋子往背后又收了收。
“飞廉是想问，你能看见我们？”
“能。。。啊？”我瞪大了眼睛，将他们又打量了一遍。
黑衣的屏亦嘴角含笑。灰衣的飞廉，面庞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灰气，
“你不觉得，飞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赧然一笑，悄悄的打开了百度。
“你们？？”我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俩。
他俩沉默不语的看着我。
“你们cosplay也不用改名字吧？”我哭丧着脸看着他们，心里却已经不得不相信，那天看到的黑影大概也不只是幻觉。
“你别害怕。”飞廉第二次开口，面容依然阴沉，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你身体很不舒服？”我看着那些时隐时现的灰色雾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很快就好了。”
我有些糊涂，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俩却已经收拾着东西准备要出去了。
“你自己回去吧先，我们还有事。”屏亦此刻已经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的望着南方。此刻，窗外的雾霾仿佛陡然间浓烈了一分，没什么风，但雾霾却仿佛是有着生命一般缓缓的流动了起来。
“你，赶紧走。”飞廉没有回头。话音中多了几分焦急。
话音刚落，有沉重的呼吸声从雾霾的深处远远想起，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那些黑影。。。？”我回头看向了他们俩。
“霾兽。”屏亦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赶紧走吧，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拎起自己那把巨大的镰刀，和飞廉一起跃出了窗口，冲进了雾霾的深处。
凄厉的嘶吼声远远响起，我转头看了看四周，所有的人却都仿无所察一般。我端起手机屏幕，看着页面上的文字。
“飞廉，民间称其风伯，上古十魔神之一。”
（三）我们永远不死
“咔嗒。”一声轻响，屏亦收起了那把巨大的镰刀，靠着一棵白桦树干坐了下来。不远处，北京南站的灯火彻夜通明。
“飞廉，我有点累。”屏亦闭着眼睛，靠着树干，轻轻的叹了口气。
过了很久，飞廉才缓缓开口。
“神荼休息去了。”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脸上的灰气愈发深重。“好在夸父提前苏醒了，不然中原就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你是不是也快了？”屏亦依旧闭着眼。
“呵，谁能知道霾兽竟然能侵蚀神格呢。”
“上一次有人提前休息还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飞廉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08年的时候吧，雪妖出世的那年。”
“谁也没想到那年那么冷，雪妖足足比上一次出世强了数倍。“
“康回那孙子总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结果一身水神力被克，差点被雪妖冻成了冰柱。“飞廉说着，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总好过他当年撞坏不周山，差点把自己也撞成智障。也不知道这次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也不知道蚩尤大哥现在在南方怎么样了。“
“南方霾兽不比北方强大，但是已经肆虐十年有余了。”飞廉顿了一下，“我怕蚩尤大哥和后卿也快撑不下去了。”
“东夷刑天好像也快撑不住了。”
长久的沉默。
“屏亦”
“下一次我们可能不会再一起醒过来了。”
“我知道。”
“按照人类年龄算，今天你应该32岁了吧？”
“嗯。是啊。你不也一样么。”
“生日快乐。屏亦。”
“你也是，飞廉。”
“每天都在过生日，也太无聊了。”
“你这个笑话不好笑。”屏亦闭着眼，将头侧了过去。
飞廉仰起了头，面上的灰气开始不停的肆虐流窜。
霾气终于快要侵蚀掉他的神格，于是飞廉开始变得絮叨起来。
“对不起啊，屏亦，每次醒过来都没能好好陪你。”
“以前的元气充沛，我们可以醒很久。可是人间太乱，我们总是很忙。”
“后来人间安定了，元气却越来越稀薄，每次醒过来，我们的千岁寿元只够人类的千日而已。”
“再后来，环境越来越差，更是不过抵得上人类两年。”
“终于，我们有人开始提前休息去了。”
“于是，我再也没办法每一次都和你一起醒过来。”
“上次一起醒过来，还是五百年前吧。”
“你辛苦了，屏亦。”
“这个寒冬，你要一个人撑过去了。”
“对不起，屏亦。”
“我会想你的。”
“别哭，我们是永远不死的。”
“下次再见了。”
飞廉闭上了眼睛。
飞廉闭上了嘴巴。
屏亦睁开了眼睛，满脸泪水。
“再见，飞廉。”
“我们永远不死。”
（四）神寂
很久没有再见到屏亦，我有些想念她。
当然，我也有些想念飞廉。
北京的晴天也比之前多了很多，我知道，这个布满雾霾的难熬的冬天终于是快要过去了。
于是我给屏亦打了个电话。
“找我有什么事？”屏亦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没，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我说起话来都开始有点结巴了。
“这就是你们人类约见面的无聊理由吗？”屏亦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还要坚持把那双鞋给我。”
即使隔着电话，我仍是大窘，生怕见面之后一言不合就被飞廉生撕了。
最后，我匆匆的和她约在了雍和宫的某家咖啡店见面。
见屏亦之前，我早一些先去了雍和宫，买了张票入内，还了很多年之前即使并未实现的一个心愿。
等我到的时候，屏亦已经先到了。
她这次穿了一件大帽衫，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灰衣的人，待坐下之后才发现那人不是飞廉。
“这是郁垒。”屏亦说着摘下了帽衫的帽子。
我大吃一惊，不是因为郁垒的身份，而是因为屏亦的脸上，终究也缠绕上了和飞廉一样的灰色雾气。
不祥的灰色。
飞廉？
“飞廉呢？为什么没来？”我有些忐忑甚至恐慌的问道。
“他。。。去休息了。”屏亦楞了一下，苦笑说道，”我不知道和你怎么解释，但是，你这一生大概是再见不到他了。“
我愕然。
“你的意思是，他。。。过世了？“
“你不用避讳什么，对你们人类短暂的生命来说，他确实就是死了。“屏亦轻笑一声，眼睛里也已经被霾气缠上了丝丝缕缕。
“为什么？神也会死吗？“想到飞廉的离开居然可能就是和霾有关，我的心里止不住的开始有些恐慌起来，语气也急切起来。
“因为你们啊。“屏亦头也没有抬。
仿佛这是一个预备了很久的答案。
屏亦没有对我解释很多，但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我有些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中。
“那，霾兽呢？“
“那些畜生，呵！“郁垒嘲讽的笑了，”你们还活着，它们就永远杀不完。“
我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但是我们，永远不死。“
“而你们，就这样慢慢的自毁根基吧，呵。“
说这话的时候，郁垒的神情无比肃穆，语气却讽刺无比。
我有些茫然，忽然之间就成了罪人？
“好了，郁垒，别说这些了。“屏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会不管的，何必拿这些话来吓唬他。“
“但是，我们的永远不死只是对我们自己。“
“就像对你来说，飞廉已经死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轻轻一笑，认真的说道。
“那他们呢？也还活着吗？“我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指了指身后的雍和宫。
“他们是上一个神寂时代最后离开的人。“
“所幸，在我们的守望时代到来之前，没有出现什么大事。“
“但是这一次，环境恶劣了太多，现在，神寂时代已经要提前来临了“屏亦指了指自己和郁垒，”我们，都已经很累了。“
说完这句话，屏亦戴上了帽子遮住了自己灰气缭绕的脸庞，带着郁垒离开了。
推开门的时候，屏亦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2005年至2011年，雾霾起，其间，冥神神荼，风伯飞廉受霾兽重创感染，神格受损严重，提前进入沉睡期，雨师屏亦独管北方地域，战神刑天独管东夷地域。
2008年，雪灾。雪妖借极寒气候破封出世，妖力数倍于前。水神康回大战斩之，神格受创严重，提前进入沉睡。
2012年1月，北京大霾，雨师傅屏亦神格受创，提前进入沉睡。星神夸父，冥神郁垒接管北方地域。
2013年12月，雾霾突然爆发，覆盖南至上海的大部地区，冥神郁垒受到感染，战神刑天神格受创严重，提前进入沉睡，遁神银灵子接管东夷地域。
2014年10月，广州大霾，兵神蚩尤神格受创严重，进入沉睡。魔神后卿受到感染。
2015年12月，人类社会雾霾首次红色预警，霾兽进化。冥神郁垒，魔神后卿，星神夸父，遁神银灵子短短一年之内先后受创进入沉睡期。
2016年1月，神寂时代提前到来。
（五）尾声
2016年年末，雾霾更重，北京再度发布雾霾红色预警。
当我开着车又拐上五环路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堵车了。
踩下刹车缓缓往前挪动的时候，无由来的就想起了屏亦，飞廉和郁垒。
我再没有见过他们，也再没见过霾兽，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仍旧活着，仍旧在斩杀霾兽。
愣神的瞬间，前车忽然踩下了急刹车，一瞬间，刺耳的刹车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一条巨大的黑影，像许多年前一样，横掠过五环路的上空。
那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下来，下一刻仿佛就会有一个黑衣的姑娘会落到我的引擎盖上，冲着我回头一笑。
“哐！“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我的引擎盖上。一把巨大的镰刀斜挎在身后，身周缭绕着灰蒙的正在散去的雾气。
“屏亦！”我猛然推开车门走下去。
他回过头看着我，一张和屏亦一样的脸，冲着我笑。
“你是叫我？”
“我。。。”我一时语塞，“原来，不是屏亦啊。”
“你认识雨师屏亦？”他站起来，将镰刀握回了手中。
“嗯。”我默然点了点头，心却沉了下去.“你是谁？”
“我叫赤松子。”他朝我咧嘴一笑，“你们人类也叫我雨师。”
我不禁愕然：“你接管了北方？”
“所以，屏亦她。。。是死了吗？”
赤松子正蹲下身子准备跳起离开，听见我的话，回头冲我一笑。
“不，我们永远不死。”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