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九十·晋纪十二

晋纪十二,丁丑(317年)—戊寅(318年),共2年

中宗元皇帝上(名 司马睿,字 景文,晋宣帝司马懿之曾孙,琅邪王司马伷之孙,琅邪恭王司马觐之子)

建武元年(丁丑,317年,成·玉衡七年,汉·鳞嘉二年)
1.春天,正月,汉军向东进发攻略弘农郡,晋·弘农太守宋哲扔下华阴县(弘农治所)逃往江东,投奔丞相司马睿。
2.晋·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从长安往凉州方向逃去,赶在了晋主司马业投降汉国的前一天,给凉州带去了司马业的诏书,任命梁·陕西都督张寔为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并授予他代替天子发号施令的权力(即 承制)。
史淑所宣读的诏书上还说:“我已经下诏安排琅邪王(司马睿)接替行使天子职权,你一定要好好辅佐琅邪王,帮助国家共同渡过难关。”
史淑、王冲到达姑臧(凉州治所)传达了晋主司马业的诏命以及投降汉国的消息,张寔心痛不已,带着凉州上下文武官员为国家覆灭举办了三天三夜的丧事,并且表示拒绝接受司马业所任命的官职。
早年间,张寔有一个叔父,是晋·西海太守张肃,张肃得知长安告急的消息便立刻整顿军队,准备第一时间冲到长安击退围困晋主司马业的汉军,然而陕西都督张寔念在张肃年事已高的份儿上,并没有允许他带兵出征。
后来,张肃听闻长安陷落、晋主司马业投降,心中充满着悔恨与挫败,天天又是自责又是不甘心,最后在郁郁寡欢与愤懑不平之中离世了。
晋·张寔派遣太府(都督府为太府,凉州府为少府,张寔推辞了司马业授予的大都督、凉州牧之职,但还是入驻了相应的官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人带着一万名步兵骑兵向东进发(长安在凉州东边)攻打汉军;派遣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自带着本郡的兵力作为先锋部队。
随后,张寔给晋·相国司马保(根据地在上邽,管理陕县以西地区)去了一封信:“天子落难、国家危急,朝廷命官、社稷重臣自然应当舍身忘死、保国安民。
之前我派贾骞(安故太守)来您这儿,想要看看您是什么个态度,结果您给我下了一道敕命,让我将贾骞召回。
过了没多久,我就听说汉贼已经兵临城下、长安岌岌可危,胡崧(司马保的镇军将军,后来担心击退汉军后长安振作,不愿让麴允、索綝重新掌权,于是选择撤军)打一半又突然带兵撤退不再支援,麹允(大将军·骠骑将军)命人还带着五百金跑去找胡崧求救。
时态已经严峻到了这个地步,我当机立断要求贾骞率兵翻越沃于岭奔赴长安。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及时赶上,导致陛下投降、朝廷覆灭,这是我不忠所致,唯有深深的自责与悔恨。
如今我派韩璞(张寔的太府司马)来面见相国(司马保),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然而,韩璞等人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顺利地到达上邽(司马保所在地),只好悻悻而归。
韩璞在退回的途中到达南安郡(治所在䝠道县)时,半路杀出了一股羌人队伍拦截了他的归路,于是韩璞与羌人就这么在南安相互对阵了一百多天,韩璞军中的粮食和箭矢渐渐消耗殆尽。
面对这种几乎绝望的困境,韩璞把拉车的牛给杀了分给将士们食用,然后哭着向大家喊话:“你们想念父母吗?”
士兵们都说:“想!”
韩璞继续问道:“你们想妻儿吗?”
士兵们回应:“想!”
“那你们想不想活着回去?”韩璞接着发问。
大家都说:“当然想!”
最后,韩璞高呼:“那你们听不听我的指挥!”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喊:“听将军指挥!”
于是,韩璞(张寔的太府司马)率领着将士们敲锣打鼓、呐喊呼号地朝着羌人的阵营冲去,与羌人队伍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厮杀。
当时,正好张阆(张寔的抚戎将军)带着金城郡的人马路过了南安郡,得知韩璞正在与羌人艰难拼杀,于是迅速加入战斗,帮着韩璞夹击羌人队伍,成功把羌人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此战,张阆和韩璞联合起来斩杀了几千名羌人的首级。
早些时候,长安中有一则民谣:“秦川乱,血汪洋,只有凉州看戏忙。”后来汉军攻陷长安、扫荡关中,氐人、羌人在陇右地区攻杀抢掠,导致秦州、雍州一带的百姓有八、九成都死在了战乱之中,就只有凉州地区没有受到战乱的侵袭,当地的人民相对来说过着还算是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
3.二月,汉主刘聪派遣族弟刘阳率领三万名步兵骑兵进攻荥阳郡。
那时,晋·荥阳太守李矩在韩王的军事故堡(战国时期,韩国消灭郑国后,迁都时修建的堡垒)中屯兵,离汉·刘阳的军队也就只七里左右的距离,于是刘阳派遣使者要求李矩投降。
由于汉军来得太过突然,晋·荥阳太守李矩丝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好暂时假意投降于汉将刘阳,以缓解危机。
果然刘阳放松了警惕、沉浸在收降晋人的喜悦之中,当即在军中摆酒设宴、欢聚畅饮,后来刘阳和汉军将士们一个个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整个汉军军营充斥着欢乐的喊叫声、歌声以及酒杯碰撞的声响。
晋·荥阳太守李矩认为汉军此时防备虚弱,打算趁这个机会发兵突袭,但是奈何李矩手下的士卒们畏懦不前、士气低迷;为了提升斗志、重振精神,李矩派遣部将郭诵前去子产(春秋时期的郑国名臣、政治家)的祠堂祷告祈福了一番,然后从里面出来一个巫师,对着众人说道:“子产说了,会派神兵来帮我们!”
李矩军中的士兵们听到巫师这么说,都信以为真,纷纷欢欣雀跃、蓄势待发,争着要冲到第一线与汉军拼命。
于是李矩挑选出了一千名骁勇善战、矫健勇武的精兵,让郭诵带着他们快速进兵突袭汉将刘阳的大营。
刘阳和部将们当时还沉浸在欢乐轻松的气氛之中,哪里能想到晋军会突然杀来,整个军营顿时火光四起、打杀之声不绝于耳,一瞬间汉军被晋军杀得七零八落、片甲不留,汉兵死的死散的散,场面一片混乱。
此战,晋·荥阳太守李矩率领的晋军斩杀了几千名汉兵的首级,汉将刘阳狼狈出,逃勉强保住一条命。
4.二月辛巳日,晋·弘农太守宋哲到达建康(即 建业),宣称自己手上有晋主司马业的诏书,要求丞相·琅邪王司马睿全权统领国事、代理行使天子职权。
三月,司马睿身着丧服,离开宫殿正室,来到偏殿为国家的覆灭举办了三天丧礼。
至此,晋·西阳王司马羕以及属官们都建议司马睿登基称帝,但是司马睿对此表示拒绝。
后来,司马羕带着群臣不住地请求,琅邪王司马睿才哭着说:“我是国家的罪人啊!你们要是再这样逼我,我干脆回封国去好了!”
说完,司马睿叫来自己的小童,做出要与他一同驱车返回琅邪国的姿态,这才暂时让群臣们闭了嘴。
司马羕等人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提出让司马睿参考当初汉献帝刘协给曹操封“魏王”、魏元帝曹奂给司马昭封“晋王”的操作,让司马睿暂时先当个“晋王”。
这一提议得到了司马睿的许可。
三月辛卯日,司马睿正式接受“晋王”之位。
晋王司马睿下令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建兴”改为“建武”,确定好群臣百官的官职、岗位、职责,下令修建祭祀先帝的宗庙以及社稷(土神、谷神)的祭坛。
有关部门上奏请求司马睿立晋·太子。
司马睿很偏爱二儿子·宣城公司马裒,想要将他立为太子,私下里与王导提起此事,司马睿说:“既然要立太子,就要立品行端正、素质优秀的贤德之人。”
王导说:“无论是您的世子(司马绍)还是宣城公(司马裒)都是丰神俊朗、端庄肃穆的翩翩公子,二人的品性德行都一样的出色,不过二人比来,说到底还是世子年纪大一些。”这意思就是建议司马睿立晋·世子司马绍为太子。
司马睿点点头,默许了王导的提议。
三月丙辰日,司马睿下令立世子司马绍为晋·太子。
由于司马睿继承了晋室大业,那么就相当于是晋室先帝的后人,与原生家庭父母断绝了关系,于是司马睿封司马裒为“琅邪王”,定为琅邪恭王司马觐(司马睿的父亲)的继嗣,保留了司马裒的青·徐·兖州都督职位,镇守地点为广陵郡。
司马睿做出了如下人事任命:
西阳王司马羕为太保;
封谯刚王司马逊(晋宣帝司马懿弟弟的儿子)的儿子司马承为“谯王”;
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
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兼领中书监、录尚书事;
丞相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
右长史周顗为吏部尚书;
军谘祭酒贺循为中书令;
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
司直刘隗为御史中丞;
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
参军事孔愉长期兼任中书郎(即 长兼中书郎,“长兼”属于临时安排,此次任命开创了“长兼”的先河);
其余的参军全都被任命为奉车都尉,掾属官都被任命为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负责帮助高级官员处理文书工作,将领顾问)都被任命为骑都尉。
王敦上表推辞江州牧一职,接受了大将军之位;由于王敦之前已经是江州、扬州、荆州、湘州、交州、广州的军事总管(都督)了,为了避免冲突和争端,王导主动辞去了都督中外诸军事一职,接受了骠骑将军、中书监、录尚书事;贺循以年老体弱为由,辞去了中书令一职。以上这些辞让请求都得到了晋王司马睿的批准。
司马睿任命贺循为太常。
当时正直晋主司马业投降、西晋朝廷覆灭的时期,司马睿勉强在江东将晋室的政权再次支棱起来,一切制度法纪、秩序规定都比较粗糙简略,各项事务的推进工作也刚刚起头,急需熟悉法律规章、前朝章程、文件规范的人来将这些刚具雏形的框架捋顺、细化——刁协和贺循就是这样的人。
尚书左仆射刁协曾经一直在中央朝廷任职,对前朝发生的案例、所遵循的法制条款都烂熟于胸,处理政务得心应手、行云流水;太常贺循是当世著名的大文豪、钻研儒家学说的高级知识分子,精通礼法规范、熟读经书典籍。
因此,每当晋王司马睿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都会去寻求刁协与贺循的帮助。
5.刘琨(晋·并·幽·冀州都督)、段匹磾(占据蓟城后,被晋廷任命为幽州刺史)举办歃血(饮牲畜之血或将牲畜之血涂抹于嘴唇上,以示诚意)仪式结为盟友,相约共同扶持晋室、光复社稷。
三月辛丑日,刘琨给自己所辖范围内的中原人、夷人下达了通告檄文,然后便派遣代理左长史·右司马温峤(温羡弟弟的儿子,温峤的姨妈是刘琨的夫人),与段匹磾所派出的左长史荣卲一起,带着“建议司马睿称帝”的表文来到了建康。
温峤即将出发,刘琨对他说:“虽然晋室衰微、国运艰难,但是毕竟上天还没有收回晋室的天命代理权,我要在黄河以北地区(也称 河朔)建功立业,保住国家疆土、安定黎民百姓,就由你代替我去江南,向晋王(司马睿)传达我的心意,也顺便让我的忠诚之名传播得更远一些。
好,就这样,你就去吧,一定要努力啊!”
晋王司马睿任命鲜卑大都督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辽左都督,负责统筹管理辽东地区(也称 辽左)的夷人和流民,封为“昌黎公”;慕容廆表示拒绝接受司马睿的任命。
征虏将军鲁昌(原为晋臣,避难时投靠慕容廆,是慕容廆的主要谋士)对慕容廆说:“如今洛阳和长安(统称为 两京)均已陷落,天子也饱受屈辱选择投降,琅邪王(司马睿)得到天子的许可统摄全国所有政务、行使天子职权,在江东支撑起了晋室的政权,他就是天下万民的依赖和仰仗啊。
明公(对慕容廆的尊称)占据着辽东,是称霸一方的雄主,然而有大量的部落仍然占据着各处险要关隘拒绝接受您的管理,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您没有得到晋室朝廷的认可,没有正当的发号施令的资格啊!
我认为,您应该派使者去与琅邪王(司马睿)保持联络,拥戴他成为晋室的新天子,然后再借助朝廷的名义讨伐拒不臣服的罪人,到时候有谁敢反抗您呢!”
辽东地区有一位隐士,名叫高诩,他对慕容廆说:“想要成为统领一方的霸主,前提是要站在正义的一方,要站在民心所向的一方。
现如今虽然晋室朝廷已经衰微破败,但是说到底,晋室的教化还是深入民心的,依旧保有着人民群众坚定的拥护支持。
您应该派使者前往江东,向朝廷表达您的忠诚与真心,只要您站在政治正确的一方,然后带领着正义的军队讨伐那些部落——他们不臣服于您就是不臣服于朝廷,如此一来不就有正当的打他们的理由了吗?”
慕容廆点点头,采纳了鲁昌、高诩的建议,随后便派出长史王济乘船入海前往建康拥戴晋王司马睿称帝。
6.汉·相国刘粲想要把皇太弟刘义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想了个主意,先派自己的当党羽王平对刘义说:“刚才我接到宫中传来的诏书,说是京师(平阳)有人要造反,勒令我们进入战备警戒状态,以防发生不测。”
刘义对王平(刘粲的亲信)的这番话信以为真,立刻下令让东宫的护卫队、从属官全都披上铠甲、拿起武器,随时打算投入战斗。
刘粲见刘义已经上钩,于是立刻派人向靳准(皇后靳月光(已故)、靳月华的父亲)和中常侍王沈送去急报,靳准等人拿到刘粲的奏报后急匆匆的跑去告诉汉主刘聪:“皇太弟(刘义)要造反,东宫现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穿着铠甲呢!”
汉主刘聪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唰一下煞白,惊叫道:“怎么可能呢!”
中常侍王沈站在一旁煽风点火:“我早就跟陛下汇报了好几次了,可是您都不信我。”
刘聪立刻下令让刘粲带着大军将东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相国刘粲安排靳准、王沈把受刘义统领的氐人、羌人部落的十多个首领(刘义为大单于,负责管理氐人羌人部落)给抓了起来,对他们进行极为残酷的严刑拷打——提起头发将人高高吊在天花板的横梁上、用烧红的铁片灼烧他们的双眼。
这些部落首领经不住这些肉体上的折磨摧残,都不得已承认“与皇太帝刘义一同谋反”之类的本不存在的罪名。
这些首领的狱词被送到刘聪那里过目,刘聪看完后气得直发抖,对王沈等人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们对我有多忠诚。你们知道什么就尽管说,千万别藏着掖着,曾经你们的一些提议我没采纳,这些都不要放在心上。”
于是,刘聪下令将东宫的从属官以及那些与刘义关系亲密的人全都杀死。
王沈、靳准借此机会把自己平常看不惯的一些大臣也都一并迁入此案之中,最后共有几十名当朝大臣受到诛杀,一万五千多名士卒(东宫四卫率(前后左右)的士兵)惨遭活埋。
夏天,四月,汉主刘聪将皇太弟刘义废为“北部王”,后来靳准在刘粲的指使下派刺客将刘义杀害。
刘义生前气质出众、外形俊朗,为人豪爽豁达、宽和开朗,性情柔和厚道且对人体贴友爱,因此,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底层吏民都对他的评价非常高。
刘聪得知刘义的死讯后,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哭得泣不成声,说:“先帝的儿子中现在就剩下我和北部王(刘义)了,然而他却就这么死了,那么岂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容不下吗!将来我还怎么让天下人相信我啊!”
自从刘义被害死后,他所部的氐人、羌人全都背离了汉廷纷纷起兵反抗,汉主刘聪任命靳准代理行使车骑大将军职权,发兵讨伐背叛朝廷的氐羌部落。
7.五月壬午日,发生了日食。
8.六月丙寅日,温峤(刘琨的左长史、右司马,温羡弟弟的儿子,被刘琨派遣出使建康拥立司马睿称帝)等人到达建康。
晋王司马睿的骠骑将军王导、吏部尚书周顗、庾亮等人早就听过温峤的大名,对他的才华慕名已久;温峤一到,府邸立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相前去拜访、结交。
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汉主刘聪任命的青州刺史,目前已相当于脱离汉廷割据)、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人纷纷上表请求晋王司马睿登基称帝,司马睿仍旧没有同意。
9.流民首领张平、樊雅各自聚集了几千人,盘踞在谯县的坞堡之中,自称为“坞主”。
晋王司马睿在担任晋·丞相期间,派遣行参军谯国人桓宣劝说流民首领张平、樊雅归顺晋廷,经过桓宣一通苦口婆心、不厌其烦的思想工作,终于说动张平和樊雅率领流民投降于司马睿的阵营。
后来,晋·豫州刺史祖逖前往芦洲屯兵,派遣参军殷乂前去面见张平、樊雅,然而殷乂认为这两人是流民出身,对他们很是看不起。
殷乂来到张平、樊雅的府上之后,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看着四周的屋子,傲慢地说:“这个地方当马厩还是蛮不错的嘛!”
殷乂四处晃了晃,看到了一口大镬(没有足的鼎,类似于锅),说:“这东西适合熔了来炼铁。”
张平十分不满,反驳道:“这可是代表帝王尊严的镬,只有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的时候才能用,怎么能就这么熔了呢?”
殷乂毫不在意:“先生啊,您连自己的头怕是都保不住,倒是还挺关心这口鼎的哈!”
这句话彻底让张平大为光火,立刻挺身而起抽出随身佩刀,手起刀落将殷乂(祖逖的行参军)的头砍了下来,随后立刻号令全军戒严、防守祖逖的部队。
就这样,好不容易被桓宣劝降的流民张平、樊雅又再次叛变。
晋·豫州刺史祖逖发兵攻打流民首领张平,打了一年多都没有任何收效,于是祖逖想了个方法收买了张平的部将谢浮,让谢浮把张平给暗杀了,紧接着祖逖便向前挺进,占据了太丘县(东汉时期属沛郡)。
流民首领樊雅仍旧在谯城中严防死守,抵御着祖逖的进攻。
由于谯城太过坚固,祖逖再次频频受挫,无法成功将城池攻克,便派人找晋·南中郎将王含搬救兵。
当时桓宣(之前是丞相司马睿的行参军)是王含的参军,在收到祖逖的求救之后,派出桓宣带着五百名士兵前去支援祖逖。
祖逖对桓宣说:“当初就是您劝降他们的,您的名声在流民群体中还挺不赖,他们都对您赞不绝口。如今您就替我走一趟,帮我劝降樊雅吧!”
于是桓宣就独自一人骑着马带着两名随从来到谯城请求面见樊雅,樊雅将桓宣迎入城中,两人见面寒暄了几句之后,桓宣对樊雅说:“祖豫州(指 祖逖)打算彻底铲除刘聪和石勒势力,想借助您的力量来完成这一壮举。
之前是殷乂(祖逖的行参军)为人轻薄浮躁,冒犯得罪了将军,这并不是祖豫州的本意呀!”
樊雅最后终于被桓宣说服,带着剩下的流民民众来到大帐中投降于祖逖。
晋·豫州刺史祖逖入驻谯城之后,汉·陕东伯石勒派遣石虎包围谯城,晋·南中郎将王含再次派遣参军桓宣救援祖逖。
看到晋军的支援军声势浩大的赶来,石虎也就撤去包围圈快速离去了。
祖逖上表推荐桓宣为谯国内史。
六月己巳日,晋王司马睿向全国各地散布通告檄文,说:“石虎竟敢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渡过黄河荼毒中原、侵扰我国疆土,如今我派遣琅邪王(司马裒)等九位将军,率领三万名精锐将卒,分兵四路、水路陆路双线并进,直奔敌方大营!全军都要服从祖逖的指挥调遣!”
然而檄文下达了没多久,司马睿又把司马裒给召回了建康。
10.秋天,七月,发生了严重的旱灾。
司州、冀州、并州、青州、雍州地区发生了严重的蝗灾。
黄河、汾水暴涨,洪水四处奔涌开去,有一千多家百姓的房屋遭到了损毁。
11.汉主刘聪立皇子·晋王刘粲为皇太子,兼领相国、大单于,仍旧统筹管理国家朝政。
12.幽州刺史段匹磾推举刘琨(晋·并·幽·冀州都督)为大都督,并且派遣信使送了一封檄文到固安县(属 范阳郡)给他的兄长·辽西公段疾陆眷、叔父段涉复辰、弟弟段末柸,与他们相约共同讨伐汉·陕东伯石勒。
段末柸对段疾陆眷、段涉复辰说:“你们是段匹磾的长辈,怎么能跟在一个小辈的屁股后面讨贼呢?就算到时候打赢了石勒、立下了战功,那么功劳也是他段匹磾一个人的,我们这些人连汤都喝不着!”
段疾陆眷、段涉复辰合计了一下,觉得段末柸的话有道理,于是就带兵撤退了;刘琨、段匹磾得不到段氏鲜卑的帮助,实力不足以抵御石勒的军队,也只好返回了蓟城(幽州治所)。
13.晋王司马睿任命荀组为司徒。
14.八月,汉将赵固在临颍县(属 颍川郡)进兵袭击晋·卫将军华荟,华荟惨遭杀害。
早年间,汉将赵固与自己帐下的长史周振之间闹了矛盾,周振暗中跑到汉主刘聪面前造赵固的谣言、泼赵固的脏水,导致刘聪对赵固的印象越来越差。
后来,晋·荥阳太守李矩击败汉将刘阳,缴获了汉主刘聪送给刘阳的诏书,诏书中刘聪要求刘阳“在与李矩交战结束之后带兵回撤,撤退途中路过洛阳的时候,顺道逮捕赵固将其斩首,然后由刘阳接替赵固镇守洛阳”。
晋·荥阳太守李矩直接把这封诏书交给汉将赵固看,赵固当机立断将周振父子全部斩首,随后便率领着帐下一千名骑兵投降于李矩的帐下。
李矩安排中赵固镇守洛阳。
15.郑攀等人(由于王敦将陶侃从荆州刺史调任为广州刺史,引起了荆州将领郑攀等人的不满,郑攀想要联合荆州贼杜曾和第五猗(晋廷任命的荆州刺史,与杜曾合作,占据着襄阳)对付王异)与王异(王敦安排的荆州刺史,王敦族弟)一直在江安县(属 荆州南平郡)持续对阵。
但是郑攀的团队中出现了分歧,人心各异,因此没过多久团队就成了一盘散沙,于是郑攀只好带着零零散散的队伍返回了横桑口(沔水东南流经江夏郡云杜县,又东经左桑,周昭王在此处溺死,因此得名“横桑口”),打算退入顺阳郡(杜曾的根据地)去投奔荆州贼杜曾。
晋·大将军王敦派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进兵攻打郑攀的团伙,由于力量实在过于悬殊,郑攀等人只好在畏惧与无奈之下选择了投降。
荆州贼杜曾为了向王敦表忠心,提出自己带兵前去襄阳郡攻打第五猗(晋廷任命的荆州刺史,与杜曾合作,占据着襄阳)。
王异(王敦安排的荆州刺史)正打算前往江陵郡(荆州治所,位于南平郡的西北方)赴任,将长史刘浚留下来镇守扬口垒。
晋·竟陵内史朱伺对王异说:“杜曾狡猾得很,表面上打不过了选择投降,实际上是想使用调虎离山之计,让您离开江安(属 南平郡)向西进发至江陵郡(荆州治所),然后他再趁着打着进兵襄阳郡的旗号,回头把扬口垒给打下来。
我认为,您应该把军队分成多部,分别把守重要关隘、渡口,防止贼人杜曾发兵偷袭,可千万不要急着莽莽撞撞的西进江陵郡啊。”
王异却自大地认为朱伺这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完全没把他的忠告当回事,直接带着大队人马往江陵进发。
果然如朱伺所料,荆州贼杜曾带着部队折返攻向扬口进发,于是王异只好派遣朱伺返回去对付杜曾的部队。
当朱伺刚刚到达扬口垒之时,就立刻被杜曾发兵包围在了堡垒之中。
刘浚(王异的长史,被安排镇守扬口垒)带兵防守堡垒的北门,安排竟陵内史朱伺防守堡垒的南门。
马隽(跟着郑攀一起反对王异当荆州刺史的荆州将领) 也跟随着杜曾一起向扬口垒发起进攻,当时,马隽的妻儿老小还在堡垒之中,相当于被晋军控制着,有人建议朱伺(晋·竟陵内史)把马隽家人的面皮剥下来威胁马隽退兵。
朱伺对这一提议表示拒绝,说:“杀人家的妻子儿女,只能让敌人更加愤怒,达不到解围的目的。”于是再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贼人杜曾率众攻破了扬口垒的北门,闯入了堡垒之中,晋·长史刘浚、竟陵内史朱伺与贼兵奋力交战,朱伺身中好几处刀伤、箭伤,仓皇退入战船之中,把船底的暗板打开从底部潜入水中,在水底走了五十多步,无比艰难地爬上了岸,这才成功脱离险境保住性命。
杜曾派人去劝朱伺投降,说:“我的部将马隽十分感谢您没有杀他的妻子儿女,如今我已经把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都交给马隽照顾了,马隽对他们很好,您完全可以放心过来。”
朱伺回复:“我都六十多岁了,何必再跟着你们当做乱的奸贼?就算我死也是南边朝廷(东晋中央建康位于扬口垒南方)的人。我的家人既然在你们手上,你们就看着办吧!”
说完,朱伺便前往甑山(音“憎山”,位于竟陵郡内)去找王异(大将军王敦安排的荆州刺史),后来朱伺因为伤口化脓溃烂医治无效去世。
八月戊寅日,晋·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陵江将军黄峻与荆州贼在女观湖(位于扬水西)交战,赵诱等人全都战败身死,于是杜曾带着风头正盛的贼人队伍一路高歌猛进到了沔口,在长江、沔水一带造成了极为震慑人心的轰动。
晋王司马睿派遣豫章太守周访讨伐荆州贼杜曾,周访带着八千人马浩浩荡荡当来到沌阳县(属 江夏郡)屯兵。
贼人杜曾刚打了胜仗,正是自信满满、士气高涨的时候,贼众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豫章太守周访派遣将军李恒率领左翼部队(也称 左甄),安排许朝率领右翼部队(也称 右甄),周访亲自带领着中路大军(也称 中军),列开军阵摆好架势打算与杜曾拼个你死我活。
杜曾先发兵攻打李恒、许朝所部的左翼右翼,而周访丝毫不慌,带着一群人在军阵后方射鸡取乐,让人看到自己还有多余的精力玩游戏,体现出了作为主帅的十拿九稳的自信,以稳固军中将士们的心态。
随后,周访在军中下令:“如果有一部战败了,就击三下军鼓;如果两部斗战败了,就击六下军鼓。”
赵胤是赵诱(武昌太守,在女观湖与杜曾的交战中战死)的儿子,他带着赵诱的剩余部众加入到了李恒的左翼部队之中,拼尽全力与杜曾的贼兵厮杀,但是还是力所不敌败下阵来,赵胤把战败的士兵们重新收回,跨上马飞奔到周访帐下汇报此次惨烈的战况。
周访看到赵胤战败逃回,顿时火冒三丈,高声斥责赵胤并要求他带兵继续冲杀,赵胤得令返回战场,想起父亲战死沙场的悲壮场景,心中的愤怒之情油然而生,虽然止不住地流泪,但是赵胤仍旧哭嚎着率领部众一头扎进了与贼人的混战之中,拼尽全力战斗冲锋。
就这样,晋军与贼军从早上一直打到申时(约下午3-5点),烟尘漫天、呼号震耳,然而周访的左右翼部队还是全都被贼人杜曾击败了。
周访亲自挑选了八百名骁锐士兵,给每个人亲自倒酒、看着他们喝下,然后下令要求全军不得轻举妄动,一切行动必须以鼓声为号令。
贼人杜曾连战连胜之后,继续发兵逼近晋·豫州刺史周访的军营,在距离周访营寨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周访亲自擂响战鼓,晋军将士们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杜曾的队伍全力冲杀,把贼众冲击的七零八落,晋军铆足了劲儿在敌阵中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杜曾的贼兵军团瞬间一败涂地、全面溃散,一眨眼的功夫就损失了一千多人。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杜曾赶紧带着剩余的贼人落荒而逃,而晋·豫章太守周访哪肯放过,立即下令在后紧追贼兵。
这时周访的部将们都说“天色已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打好了”,周访坚决不同意,说:“杜曾的军事水平很强,他手上的兵众也都是些骁勇善战之辈。
刚才那一仗我军能赢,是因为我们已经跟他打了长时间的消耗战,杜曾的部众已经精疲力尽了,所以我的精兵才能将他击溃。
现在杜曾连滚带爬的逃走,再没有那个胆气和勇力回头与我交战,而且他的部众也遭受了巨大的创伤,我们必须要立刻继续追击、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不能给他任何回血喘息的机会。”
说完,周访让人敲响进军鼓,带着大部队追击贼人杜曾的败军,给杜曾的败军来了个大清洗,然后收服平定了汉水、沔水一带的城池郡县。
贼人杜曾也只好灰溜溜地带着所剩无几的贼众逃去了武当县(属 顺阳郡)。
至此,王异(大将军王敦安排的荆州刺史)得以顺利入驻荆州。
由于平定荆州贼杜曾有功,豫章太守周访被提拔为梁州刺史,安排在襄阳郡屯兵。
16.冬天,十月丁未日,晋·琅邪王司马裒去世。
17.十一月初一(己酉),发生了日食。
18.十一月丁卯日,晋王司马睿任命刘琨为侍中、太尉。
19.晋·征南军司戴邈上疏说:“国家自从陷入战乱以来,教育工作就已经彻底荒废了。有人说,动荡战争时期注重军事发展,和平繁盛年代注重文化教育,这话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但实际上毫无逻辑可言。
儒家思想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学说体系,它涵盖了从伦理道德到治国理政各方面的学问智慧,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一蹴而就的。如果非得等到天下太平了之后再学习研究,那么早就已经荒废生疏、被遗忘得太久了。
出身名门望族的那些身份高贵的子弟,并非个个儿都有用兵打仗的高超军事水平以及斩将夺旗的过人武力值,如果让这些贵族王公子弟年纪轻轻就一股脑儿的全部随军出征、上场杀敌,而不让他们在大好的青春年华学习儒家理念、钻研经书典籍、培养执法理事的能力,那么这确实是太可惜太浪费了。
不重视教育宣化工作,那么国家的意识形态就会受到影响,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就会产生动摇,礼仪规范会变得形同虚设,公序良俗遭到破坏,不良的风气便会就此蔓延开来,使得民族文化思想形变扭曲——
这就像用火烧膏蜡一般,每次只融化一点点,在不知不觉之中,一块好好的蜡就这样全部烧得精光。
现如今大王从头开始建立一个新的政权、重新构建一个新的国度,那么就应该在这个时候确立以儒家为主流的思想体系,并就此宣传推广开去,只有思想状态、意识形态得到了统一并深入人心,那么这个国家治理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了。”
晋王司马睿采纳了代表的建议,下令修建太学。
20.汉主刘聪出宫游猎,由司马业暂代车骑将军,穿着军服、拿着长戟,在前面为刘聪开路。
这支游猎队伍在街市上风风光光、耀武扬威的行进着,路边围观的老百姓都在一旁叽叽喳喳、指指点点:“快看,他就是长安来的天子!”
围观的群众之中有些人是年事已高的中原老人,他们之前接受的是晋廷的管理,现在看到晋朝天子遭受着如此屈辱,心中又是悲伤又是不甘,只得在道旁默默流泪。
汉·太子刘粲对刘聪说:“难道当初周武王杀商纣王的党羽只是图一乐吗?说到底,还是担心这些人打着为纣王复仇的旗号,聚在一起兴兵作乱啊!
现如今各地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武装团伙,打出来的口号都与司马业这家伙有关,我认为还是早点把司马业给除掉,让这些人全部死心!”
刘聪说:“我之前只不过是杀了个庾珉、王隽(建兴元年313年,刘聪处死晋怀帝司马炽及十几个晋臣)而已,就已经遭到了不少民众的怨恨,这次我已经不敢贸然这么做了,还是再等等看吧。”
十二月,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下令要求司马业为众臣清洗杯子、斟酒、敬酒,后来刘聪又让人给司马业换了一身衣服,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撑举伞盖。
在座的有不少晋室来的大臣,看到这一幕无不伤心落泪,甚至还有人控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不自觉地哭出声来。
尚书郎陇西人辛宾(原 西晋官员,辛勉的族弟)奋然起身,冲上去抱着司马业放声痛哭,汉主刘聪厌恶得想要反胃,立刻让人将辛宾拖出去斩首。
赵固(原汉将,与长史周振之间闹矛盾,被周振诬陷诋毁后汉主刘聪对他起了杀心,后来晋·荥阳太守李矩从中挑拨,赵固叛汉投晋,李矩安排他镇守洛阳)与晋·河内太守郭默发兵进攻汉地河东郡,大部队行进到绛县(属 汉·河东郡,晋·平阳郡)时,汉·右司隶下辖的三万多民众全都倒戈投降于晋军。
汉·骑兵将军刘勋追击晋军,杀了上万名晋兵,晋·赵固、郭默眼见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于是带兵匆匆撤出了河东郡。
汉·太子刘粲率领刘雅生等将军,带着十万名步兵骑兵在小平津屯兵。
赵固放出话来说:“我一定要活捉刘粲(汉太子),换回我们大晋的天子(司马业)!”
刘粲给汉主刘聪去了一封表文说:“只要司马业一死,那些晋人也就彻底断了念想,赵固和李矩也拿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与我军交战了,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晋军退兵。”
十二月戊戌日,晋愍帝司马业在平阳(汉国国都)被汉主刘聪杀害,时年十八岁。
汉·太子刘粲派遣刘雅生攻打洛阳(汉叛将赵固的镇守地点),赵固力所不敌,只好离开洛阳逃往阳城山(位于河南郡阳城县)。
21.本年,晋王司马睿重点考察各地的农业生产绩效,绩效考核的高低评判标准,以各地二千石官员、太守上交的米粮多少为基准。
司马睿还下令要求各地军队开展种地屯田、囤粮积谷的工作,并以此作为军粮的来源,不再主要依靠朝廷或地方官府供给。
22.氐王杨茂搜去世,杨茂搜的长子杨难敌继任为新一任氐王。
氐王杨难敌与杨茂搜的小儿子杨坚头各自分管一部分氐人部落:
杨难敌号称“左贤王”,率领部落在下辨县(属 武都郡)屯兵;
杨坚头号称“右贤王”,率领部落在河池县(属 武都郡)屯兵。
23.河南王慕容吐谷(音“玉”)浑去世。
慕容吐谷浑是鲜卑大单于慕容廆(晋廷封他为先鲜卑大都督)的兄长,为慕容廆的庶母所生,他的父亲慕容涉归分出一千七百户鲜卑部落交由慕容吐谷浑管理。
慕容涉归去世后,由慕容廆继任为鲜卑首领,结果慕容廆所管理的马群与慕容吐谷浑所管理的马群之间发生了打斗情事。
慕容廆派使者前去谴责慕容吐谷浑:“先父(慕容涉归)已经把我们俩各自统领的部分划分得明明白白,你怎能让你那边的马来欺负我的马呢!”
慕容吐谷浑也很不服气,怒道:“马只不过是个畜生而已,畜生之间打斗这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派人来指责我干什么!如果你想让我走远一点也很容易,就怕你将来想见我,我还不来了呢!
嫌我的马不安分是吧?好,现在我就走得远远的,离开你万里之外,总该满意了吧!”
说完,慕容吐谷浑就带着自己的部众大规模向西迁徙。
慕容廆得知慕容吐谷浑率众离去,觉得逼走了自己兄长且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军事力量的支持,顿觉后悔不已,马上派出长史乙郍(同“那”,音“挪”)娄冯(姓 乙郍娄,名 冯)前去追回慕容吐谷浑,并且向他表达了真挚的歉意。
而慕容吐谷浑却说:“先父(慕容涉归)之前占卜过,说:‘我那两个儿子都会各自发展壮大,拥有强盛繁荣的未来,让我慕容鲜卑的荣光万古流长。’
我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要是一直跟慕容廆这个嫡长子在一起,我是永远没有可能跟他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
现如今因为几匹马交斗的契机,让我有机会离开他,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不就是上天的旨意吗!”
于是慕容吐谷浑表示拒绝回到慕容廆身边,而是带着众人在阴山脚下生活。
永嘉之乱期间,慕容吐谷浑又翻越陇山继续西进,占据了从洮水西岸直至白兰山之间这一方圆几千里的地面。
在鲜卑人的语言体系中,把兄长称为“阿干”,自从慕容吐谷浑离开之后,慕容廆对他的思念之情从来没有断绝过, 因此写下了一首《阿干之歌》,来怀念兄长慕容吐谷浑。
慕容吐谷浑有六十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慕容吐延嗣,生得又高大又健壮,而且力大无穷、英勇无比,羌人、胡人都不敢招惹他。

太兴元年(戊寅,318年,成·玉衡八年,汉·光初元年)
1.春天,正月,辽西公段疾陆眷去世。
由于段疾陆眷的儿子都还很小,于是段疾陆眷的叔父段涉复辰自立为“辽西公”。
段疾陆眷的儿子段匹磾(幽州刺史)离开蓟城(幽州治所)前去给父亲奔丧,而段末柸却放出话来说:“段匹磾这是来篡位的。”
于是等段匹磾到达右北平郡(治所为渔阳县)时,遇上了辽西公段涉复辰派来阻止他前行的军队。
由于段涉复辰派出了大部分兵力离开令支(属 辽西郡段氏鲜卑根据地)前去对付段匹磾了,国都处于防守空虚的状态,段末柸就趁此机会向段涉复辰发动突然袭击,成功将辽西公段涉复辰诛杀,一并连同他的儿子以及同党全都被段末柸杀害;随后,段末柸自称为“单于”。
单于段末柸篡权成功后,发兵迎击段匹磾,将段匹磾打了个丢盔弃甲;段匹磾战败后,只好带着兵众返回了蓟城。
2.三月癸丑日,晋愍帝司马业的死讯传到了建康(司马睿所在地),晋王司马睿前往偏殿为司马业服丧。
晋王司马睿的从属官再次劝说司马睿登基称帝,又一次被司马睿拒绝了。
纪瞻说:“天子投降、晋室国运断绝,至今已经过去两年了,陛下您应该早点登上天子大位继承晋室的宗庙社稷。
如果您觉得自己没法承担起这样的责任,那么您看看现在的宗室成员,又有谁有这个资格呢?
只要您登基称帝,那么上天也就知道该把天命的代理权交到谁的手中,那么先帝的祖宗神灵也就知道由谁来继续发扬晋室的荣耀。
此时您承担着上天和百姓的共同期望,要是不顺应天意、不服从民心,万一人们另投明主、另举正统,那么您就永远错过发扬延续晋室的机会了。
如今长安和洛阳已经在战乱的洗礼下不可复还,如今宗庙中的先帝神灵尚且无人主持祭祀,刘聪现在在西北(即平阳)建立政权、割据称帝,而陛下您就干脆暂时把西北让出来给他,选择在东南(建康)重振晋室朝廷。虽然损失了一部分国土,但是至少晋室的政权和国运被保留下来了呀,不至于就此亡国。”
而司马睿还是没有同意称帝一事,还让殿中将军韩续把天子专用的御座给撤走。
正当韩续准备动手搬开御座时,纪瞻冲着韩续怒斥道:“天子御座对应着天上的星辰,谁敢乱动!当心我斩了你!”
晋王司马睿看到纪瞻如此强硬,体察了到他对朝廷的忠心和热忱,于是收起不愿称帝的散漫态度,对他更加恭谨尊敬了。
奉朝请(参加朝会,接受天子召见)周嵩(周顗的弟弟)上疏说:“古时候的帝王,那都是把功名做到位了、人心积攒够了、人设立稳当了之后,走完辞让流程之后再接受臣子们的提议、登上天子大位,成为天下万民的统领,这样才能让江山社稷长久地流传延续下去,成为后人尊崇歌颂、流芳万世的王朝。
如今先帝(晋怀帝司马炽、晋愍帝司马业)的灵柩还没有送还宫中,长安、洛阳这两处国都还没有开展重建修缮工作,胸怀晋室、忠于朝廷的士大夫们还在为丧国亡家而悲痛泣涕,民间的男男女女还在为流离失所、战乱兵戈而惶惶不可终日。
我认为大王应该好好想想如何重新振兴国家,如何更好的训练士卒、打造器械攻具。只有先扫清中原、除去那些入侵劫掠的贼人,为国家洗雪耻辱和仇恨,给天下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才能有称帝的资格——要不然,就算是称了帝,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天下真正的统治权还是没拿到啊!”
其实司马睿之前拒绝称帝,只不过是在谦虚而已,并非是真的不愿意当天子,而周嵩的奏疏就好似看不懂司马睿的内心想法一般,竟然并不支持司马睿登基,于是周嵩把司马睿给得罪了,被调离中央下放到地方去当了个新安太守,随后又因“诽谤朝政、口出狂言”之罪获得了相应的处罚。
三月丙辰日,晋王司马睿即皇帝位,群臣百官全部出席登基大典。
晋主司马睿让王导上前来与自己共坐同一张御榻,但是王导坚持推辞,说:“陛下您就好比天上的太阳,如果高高在上的太阳与天底下万事万物平起平坐的话,那么又有谁来庇护照耀着天下苍生呢?”
于是司马睿只好作罢。
晋主司马睿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建武”改为“太兴”,文臣武将每人的官职被晋升两级。
司马睿打算将那些上奏劝他登基称帝的官吏全都进位一级,将那些劝他登基称帝的百姓全都安排编制;经过有关部门统计,需要进级、增编的人共有二十多万。
晋·散骑常侍熊远说:“陛下接受上天的任命,继承晋室的宗庙社稷,天下的芸芸众生都是您的子民,怎么只赏赐那些劝您称帝的臣民?难道除此之外其他的官吏百姓都不重要吗?
我认为,可以参考汉朝的做法(从汉惠帝刘盈登基以来,天下百姓都会被赏赐增一级爵位,往后的每一代汉朝天子即位后都会这么做),给天下所有人都进爵封赏,这才能显示作为天子所盖拥有的博爱之情。
给所有人都进爵一级,既省去了繁琐复杂的统计核实工作、省去了人力物力,还省得有人弄虚作假、招摇撞骗,以免生出些钻法律制度漏洞的事。”
司马睿并没有采纳熊远的提议。
三月庚午日,晋主司马睿立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
皇太子司马绍性情温柔善良、仁慈孝顺,十分喜欢阅读文学作品,有时候也会亲自执笔洋洋洒洒写下斐然绚丽的文章。
除此之外,司马绍也喜欢骑马练剑、研究兵书战术,对于德才兼备、品行出众的贤人极为推崇重视,总能虚心接受他人对自己的批评建议。
身为高贵的晋太子、皇太子,司马绍却从来不摆架子,能放下身段与身份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打成一片、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与庾亮、温峤等人是关系十分亲密的好友(称为 布衣之交,指身份尊贵的人与地位较低的人之间不计较尊卑贵贱的交往)。
庾亮性格沉稳端庄,为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喜欢研究《老子》、《庄子》的学说,每次一谈论起这些思想理念,总能滔滔不绝地说得眉飞色舞,他的才华深受晋主司马睿的喜爱重视,为了与庾亮的关系更进一步,司马睿为太子司马绍迎娶了庾亮的妹妹为太子妃。
晋主司马睿任命贺循为太子太傅,任命周顗为太子少傅,让庾亮以中书郎的身份在东宫给太子司马绍授课。
司马睿崇尚法家思想,十分注重法律法规以及等级制度,给司马绍送去了一本《韩非子》,让他抽空好好研习,而庾亮却说:“申不害、韩非子所提出的观点缺少人情味,手段严苛狠决,不利于教化百姓,不利于稳固人心,我认为太子殿下不用钻研得太深。”
太子司马绍采纳了庾亮的建议。
3.晋主司马睿派使者授予鲜卑大单于慕容廆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的官爵名号,但慕容廆依旧表示拒不接受,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谦虚退让,实际上是不愿意接受晋廷的统辖,也不愿意仅仅被拘泥在昌黎这一处狭小的区域里。
慕容廆任命游邃为龙骧长史,任命刘翔为主簿;慕容廆让游邃建立法律规范、制度法章、礼法标准。
裴嶷(原 晋·昌黎太守,晋·玄菟太守裴武的弟弟,因送裴武的灵柩返回河东的路途受阻,便归顺于慕容廆)对慕容廆说:“晋廷早就已经衰落了,现在逃到江东地区建立所谓的中央政权,其权力范围根本就辐射不到天下各地,不再像之前那样掌控着全天下的土地和人民。
现如今,中原在一次次战乱刀兵的蹂躏之下破败不堪,急需恢复调整、重新建立秩序,我认为目前也就只有明公您能做到了。
别看现在还有那么多鲜卑部落没有归顺于你,他们大多数都是些没有深谋远虑、没有长远规划的草台班子,只不过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庸人在扎堆罢了,您完全可以一步步将他们逐步击破、兼并,然后以这些人力和资源作为进取中原、称霸天下的资本。”
慕容廆摆摆手,说:“先生,您说的这实在是太重大了,我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不过,您好歹也是中原德高望重的名士,竟然不嫌弃我卑贱粗鄙,愿意跟我说这些话,看来,您真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帮助我振兴国家的宝藏啊!”
于是慕容廆任命裴嶷为长史,往后的军政大事全都与裴嶷一起参谋,在裴嶷的规划和谋略之下,那些实力弱小的鲜卑部落逐个被兼并到了慕容廆的阵营之中。
4.晋·荥阳太守李矩派遣郭默、郭诵前去营救赵固(汉叛将,已投晋),郭默、郭诵带兵在洛水汇入黄河的入口处(也称 洛汭)屯兵。
当时,汉·太子刘粲的大营就在孟津北岸,晋将郭诵暗中派遣部将耿稚等人半夜渡过黄河偷袭汉军军营,然而这一举动被汉·具丘王刘翼光侦查到了,于是刘翼光赶紧将这一情报汇报给汉·太子刘粲,并建议刘粲立即采取行动抵御晋将耿稚的偷袭。
刘粲说:“光靠着赵固战败的消息就能把他们吓个半死,他们忙着保命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敢来偷袭?别费事惊动将士们了!”
过了没多久,晋将耿稚等人率领大军杀了过来,兵分十路从四面八方向刘粲的汉军大营发起进攻,汉兵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奔逃,有的人甚至连铠甲都来不及穿、连武器都忘记拿在手上,被晋军杀得七零八落,有一大半汉兵死在了晋军的突袭之中。
汉·太子刘粲毫无准备,在惊恐万状之下抱头鼠窜,万分危急之中保住了一条命,逃离孟津退入阳乡(位于汲郡修武县)防守。
晋将耿稚等人占据了汉军在孟津的军营,收缴了大量汉军的军资器械、牛马物资,这些战利品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到了第二天清早,汉·太子刘粲探查到晚上前来偷袭的晋军并没有多少人,于是再次派出部将刘雅生带着剩余的汉军兵卒前去攻打晋将耿稚;汉主刘聪那时也得知了刘粲战败的消息,便派遣太尉范隆带着骑兵前去帮助刘粲攻打晋军。
汉·太子刘粲与晋将耿稚等人足足相互交斗苦战了二十多天,汉军都一直没能成功将晋军攻克。
晋·荥阳太守李矩打算发兵渡过黄河营救耿稚,但是汉军在黄河岸边严防死守,使得李矩无法成功渡河。
晋将耿稚眼见救兵不到,而汉军又越来越多,只好把缴获的牛马全部宰杀,将汉军在孟津的军营中的全部物资一把火烧为灰烬,然后带兵使出全力冲出汉军的包围圈,直奔虎牢(即 河南郡成皋县)而去。
晋主司马睿下诏任命李矩为河南三郡都督(河南、荥阳、弘农)。
5.汉·螽斯则百堂发生了火灾,大火烧死了包括会稽王刘康在内的汉主刘聪的二十一个儿子。
6.汉主刘聪任命儿子·济南王刘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任命齐王刘劢为大司徒。
7.焦嵩(原 晋·安定太守)、陈安(张寔的讨虏将军)带兵逼近上邽(司马保所在地)。
晋·相国·南阳王司马保派使者找晋·张寔(已拒绝司马睿授予的大都督·凉州牧之职)求救,张寔派遣金城太守窦涛带着两万名步兵骑兵救援司马保。
然而在窦涛行进到新阳(属 天水郡)的时候,传来了晋愍帝司马业驾崩的消息,于是相国司马保便打算自己登基称帝。
破羌都尉张诜对张寔说:“南阳王(司马保)只不过是司马氏的支属而已(司马模之子,司马馗之曾孙,司马馗是司马懿的弟弟),现如今晋室危难,先帝的基业面临着前座未有的挑战,他竟然想趁着这个机会窃取正统皇权、自己当皇帝,现如今正统的宗室血脉还在呢,他这种卑劣的想法是实现不了的。
晋王(司马睿)是现存的与先帝血缘关系最亲近的皇室血脉(晋宣帝司马懿之曾孙,琅邪王司马伷之孙,琅邪恭王司马觐之子),而且他的美名和仁德早就已经深入人心、广为流传了,我认为明公应该拥戴他为天子。”
张寔采纳了破羌都尉张诜的提议,派遣牙门将蔡忠带着劝司马睿称帝的表文前往建康;等蔡忠到达建康的时候,司马睿已经即皇帝位了。
于是,张寔再也不用晋主司马睿的新年号“太兴”,而是仍旧沿用晋愍帝司马业时期的年号“建兴”;至此,张寔正式脱离晋室朝廷,在河西(即 凉州)建立起了自己的割据政权。
8.夏天,四月初一(丁丑),发生了日食。
9.晋主司马睿加任王敦为江州牧,任命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允许开设自己的办公机构,享有与三公同等的地位)。
骠骑大将军王导派遣八部(丹阳郡、会稽郡、吴郡、吴兴郡、宣城郡、东阳郡、临海郡、新安郡)从事分别在扬州各郡国开展巡查工作,八部从事返回后,一并前往王导的府上汇报巡查工作结果。
从事们纷纷指出了各州郡二千石长官存在的问题、犯下的差错,唯独只有顾和(顾荣的族子)一人什么都不说。
王导问顾和为什么一言不发,顾和说:“明公您身为陛下的得力辅佐,就应该靠着法律制度、纲纪规范来约束、监察官员,即使制度条款并不完善、尚有漏洞,那么也应该以此为执法执政的原则。
怎么能派人去搜集社会民间的风言风语、靠着举报揭发、投诉告状来管理群臣百官呢?”
王导这才意识到这一行为的不合理之处,不禁对顾和的观点啧啧称赞。
10.成·丞相范长生去世。
成主李雄任命范长生的儿子·侍中范贲为丞相。
范长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身负各种各样的特长技艺,十分擅长养生,活了将近一百岁,在蜀地人眼里,范长生就像一个活神仙一样,对他无比尊敬崇拜。
11.汉·中常侍王沈(刘聪的宠臣,之前诽谤皇太弟刘义、害死汉廷忠臣)有一个养女,生得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被汉主刘聪一眼相中。
刘聪想要册封王沈的这个养女为做皇后,而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劝阻道:“皇后的选择是非常有讲究的,其德行和素养必须足够优秀,足以与天地乾坤相比肩,才能成为庇护天下万民的国母。
皇后所生下来的儿子,是天子的储君,是下一任天子,是继承皇室宗庙的继嗣;就算她死了之后,也是要作为后土之神的配祀的。
由此可见,皇后从生到死,都与国家的命运、与天上的神灵脱不开关系,一定要选择世家大族、名门望族出身且娴静温良的淑女,这才有母仪天下的资格,才符合神明的要求,符合人心的期待。
汉成帝(刘骜)册封赵飞燕这一地位低贱的舞女为皇后,最后导致自己连一个子嗣都生不出来,最后就是因为没有后嗣,从而被王莽篡夺了天下——这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从麟嘉初年(建兴元年313年即麟嘉元年)以来,您挑选皇后,基本就不看她们的品行修养、素质教养,这样的人如何当得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就算是王沈的侄女,充其量也就是个身负重罪之人的后代,没有资格成为皇后,像这种人进入宫殿也就只能污染空气、玷污椒房而已,那就更别提您现在看中的人只不过是他的养女了!
天子的后宫嫔妃,至少也得是王公贵族的后裔,怎能让一个身份卑贱的奴仆成为后宫的主人呢!恐怕这对陛下来说绝非吉兆吧!”
汉主刘聪听到王鉴、崔懿之、曹恂的劝告之后勃然大怒,马上派遣中常侍宣怀对太子刘粲说:“王鉴这种小人,竟敢对我的皇后人选大加议论,他们到底还把不把我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你快点把他们几个给我抓起来,严加拷问!”
于是刘粲将王鉴、崔懿之、曹恂全都押送到街市,准备处以斩首之刑。
汉·紫金光禄大夫王延得知王鉴等人要被处以死刑的消息,赶紧快马加鞭往皇宫赶去,到了宫门口请求入宫觐见,但是遭到了守门人的阻拦,无法成功入内,把王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徘徊。
王鉴等人被推上刑场,中常侍王沈拿着手杖重重敲击着地面,说:“狗奴才,我看你还能不能兴风作浪!你到底为什么总是与你老子(王沈自指)过不去!”
王鉴怒目横眉冲着王沈呵斥道:“卑鄙小人!你和靳准(皇后靳月光(已故)、靳月华的父亲)都是祸害大汉的罪魁祸首!我就算死了,也要把你们的恶行统统告诉先帝(刘渊),让他派人把你们全都带到地底下一个个的算总账!”
靳准对王鉴说:“抓你,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诬陷诅咒我们!”
王鉴恨恨地说:“你害死了皇太弟(刘义),害得陛下落了个容不下兄弟的恶名。你们拿着国家的俸禄、受着朝廷的尊崇,竟然完全不为国家朝廷着想,大家伙儿都评评理,大汉养了一帮你俩这样的玩意儿,难道灭国不是早晚的事吗!”
崔懿之对靳准说:“你表面上人模人样,实际上与鸱鸮(传言会吃自己的母亲)、破镜(一种长得像狸猫但身形大小如老虎的猛兽,传言会吃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分别,将来国家必然败于你手。
你现在确实能像鸱鸮一样吃人食肉,但是别忘了,将来有一天也会有人把你生吞活剥、扒皮抽筋!”
汉主刘聪册封中常侍王沈的养女王氏为左皇后,之后又册封侍中宣怀的养女宣氏为中皇后。
12.晋·司徒荀组在许昌遭到了汉·陕东伯石勒的围攻,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一百多名从属官渡过长江投奔晋主司马睿。
晋主司马睿下诏任命荀组与太保·西阳王司马羕共同录尚书事(总领尚书事务)。
13.段氏鲜卑首领·辽西公段疾陆眷去世后,幽州刺史段匹磾火急火燎返回令支县(段氏鲜卑根据地,属 辽西郡)奔丧,刘琨(之前被司马睿以晋王的身份任命为侍中、太尉,晋廷正式授予他的官职为晋·并·幽·冀州都督,爵位为“广武侯”)派遣世子刘群一路护送段匹磾。
当时段末柸偷袭自立为辽西公的段涉复辰,将段涉复辰杀害之后,立刻发兵攻打段匹磾,将段匹磾打了个丢盔弃甲,随后段末柸自称为“单于”,当上了段氏鲜卑的首领。
段匹磾战败之后,刘琨的世子刘群被段末柸活捉,而段末柸对刘群十分礼遇,向刘群许诺会拥立刘琨为幽州刺史,想让刘琨与自己开展合作一起对付段匹磾。
刘群成功被段末柸说服,当即给刘琨写下了一封劝他与段末柸合作的书信,然后段末柸就派遣使者带着刘群的信,暗中前去找刘琨,让刘琨做自己的内部策应。
然而段末柸派去的使者被段匹磾的巡逻士兵给抓到了,一并将刘群写的书信也交到了段匹磾的手里,段匹磾看到之后马上让人把刘琨请来见面。
当时,刘琨在征北小城(曾经征北将军的镇守点)中屯兵,根本就不知道有刘群的书信这回事,得知段匹磾要见自己,于是马上动身出发,很快便来到了段匹磾的大帐之中。
段匹磾把刘群的书信拿给刘琨看,说:“我不怀疑你,只不过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琨看完之后慌了,说:“我与您是盟友,目的是为了匡扶社稷、为晋室遭受的苦难一雪前耻,就算这封书信真的秘密送到了我那里,我也是绝对不会对您有二心的,怎可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就忘记国家大义、辜负您对我的信任呢!”
段匹磾一直都很欣赏刘琨,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杀心,听到刘琨这么说,便打算让他返回征北小城继续戍守。
这时,段匹磾的弟弟段叔军发话了,他对段匹磾说:“我们可都是胡人,原本都是中原人看不起的种族,而现在之所以晋人对我们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就是因为我们人多势众,他们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现如今,我们段氏鲜卑出现了内乱、内斗,骨肉之间互相残杀,你就不怕被钻了空子、被趁虚而入吗?
要是有人拥戴刘琨为首领,起兵对付我们,那么我段氏一族可就真的要灭亡了啊!”
于是段匹磾选择将刘琨扣留在了蓟城(幽州治所,段匹磾所在地)。
晋·刘琨的庶长子刘遵害怕被段匹磾杀害,立刻联合刘琨的左长史杨桥等人关闭营门严防死守,这一举动更是让段匹磾愈发怀疑刘琨的真心,于是发兵攻打刘遵所镇守的营垒,成功将其攻克。
晋·代郡太守辟闾嵩(姓 辟闾,名 嵩)、后将军韩据暗中密谋打算偷袭段匹磾,结果计划遭到了泄露,段匹磾当即捉拿辟闾嵩、韩据及其党羽,并将这些人全部处以死刑。
五月癸丑日,段匹磾以朝廷诏命的名义捉拿刘琨,十分雷厉风行地将刘琨绞杀,刘琨的儿子、侄子共四人也遭到了杀害。
刘琨的从事中郎卢谌、崔悦(崔林的曾孙)等人带着刘琨剩下的部众火速逃离,前去辽西投奔鲜卑单于段末柸,与刘琨的世子刘群相见之后,这些刘琨的老部下共同拥立刘群作为他们的主帅。
其余的刘琨的部将基本上大都跑去投靠汉·陕东伯石勒了。
晋主司马睿认为段匹磾目前实力强劲,而且还没有完全与朝廷撕破脸,打算借助他的力量收服黄河以北地区,为了不得罪段匹磾,于是并没有为刘琨举办丧礼。
晋·温峤(刘琨的左长史、右司马,温羡弟弟的儿子,温峤的姨妈是刘琨的夫人)上表说:“刘琨是晋室的忠臣,一心一意为国家的复兴做着不懈的努力,现在败在了段氏鲜卑手上,落得个家毁人亡的结局,我认为朝廷应该对他的忠诚予以表彰。”
卢谌、崔悦(二人均为刘琨的从事中郎,已投奔段末柸)通过鲜卑单于段末柸的使者,也给司马睿上交了一封表文,为刘琨伸冤叫屈。
后来过了几年(即 太兴三年320年),晋主司马睿下诏给刘琨追赠太尉、侍中之职(318年司马睿以晋王的身份授予刘琨太尉、侍中,而晋愍帝司马业授予刘琨的官职为并·幽·冀州都督),定下谥号为“广武愍侯”(广武侯这一爵位为306年晋惠帝司马衷所赐)。
由于段匹磾害死了刘琨,而刘琨在西部地区的名望非常深厚,渐渐的,夷人、晋人也不再依附于段匹磾了,段匹磾的力量就此大幅削弱。
鲜卑单于段末柸派遣弟弟攻打段匹磾(幽州刺史,暂时与晋廷合作),段匹磾率领着几千名部众逃走,前去投奔晋·冀州刺史邵续(原本依附于石勒,后来离开石勒,跟着段匹磾奔晋)。
汉·陕东伯石勒派遣部将石越前去盐山(位于渤海郡高城县)拦截段匹磾的去路。
经过一番混战之后,段匹磾大败于汉将石越之手,只好退入蓟城(幽州治所)防守。
鲜卑单于段末柸自称为幽州刺史。
早在温峤奉刘琨之命,带着“劝司马睿称帝”的表文前去建康的时候,在出发前,温峤的母亲崔氏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而温峤早已下定决心离开,只好挥剑斩断衣袖离开了。
当温峤到达建康后,多次向司马睿提出要返回幽州向刘琨复命,但是司马睿说什么都不放人。
后来,刘琨被段匹磾杀害,晋主司马睿任命温峤为散骑侍郎。那时,温峤刚得知母亲去世的噩耗,但是由于兵戈四起、道路阻断,没办法回到幽州去为母亲置办丧事,于是温峤表示拒绝接受司马睿的任命,一直苦苦哀求返回幽州为母亲奔丧。
晋主司马睿下诏:“礼,就是‘理’。也就是说,遵守礼法的前提,是这事儿至少得从道理上要说得通。
现在贼寇胡虏都还没有剿灭,战乱一天比一天残酷猛烈,就连朝廷派去迎接先帝(晋怀帝司马炽、晋愍帝司马业)灵柩的队伍到现在都没办法顺利成行,你温峤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人物,怎么就光顾着给你自己的母亲奔丧,而违抗天子的诏命呢!”
这话把温峤的脸说得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只好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接受了散骑常侍一职。
14.曹嶷自从占据了青州了之后,便选择脱离汉廷,于建武元年(317年)给建康送来了劝司马睿称帝的表文,以此来表示对晋廷的支持。
后来,曹嶷又觉得建康离自己所在的青州实在是太过遥远,就算要扩张势力、抵御敌兵,晋廷也不一定能帮上忙,于是选择与汉·陕东伯石勒展开合作。
石勒任命曹嶷为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为“琅邪公”。
15.六月甲申日,晋主司马睿任命刁协为尚书令,任命荀崧为左仆射。
刁协性情刚猛强悍,说话直接、行事鲁莽,得罪了不少人,而他的个性和作风深受司马睿的偏爱,因此刁协和刘隗(原为司马睿的丞相司直,也是个刚直不阿的猛人)都是司马睿所重用的大臣。
尚书令刁协有心想要匡正朝廷、改正歪风邪气、消除陋习糟粕,因此对司马睿表现出了极高的忠诚,对群臣百官极尽所能的进行着严苛的监管监督,尤其那些豪强大族是刁协的重点整治对象,因此王氏一族对刁协是恨之入骨。
那些细碎苛刻、杂乱繁复的规章制度、条文细则,基本都是出自刁协和刘隗的手笔。
刁协十分喜欢喝酒,喝醉了之后就开始咋咋呼呼、大呼小叫,更加肆无忌惮的议论、编排、非议公卿大臣的错漏和失误,因此,朝中上下都对刁协又是痛恨又是忌惮,没有人愿意被他盯上。
16.六月戊戌日,晋主司马睿封皇子司马晞为“武陵王”。
17.汉·铁弗氏·娄烦公刘虎(匈奴右贤王去卑的孙子,诰升爰之子,带着匈奴部众和白部鲜卑投奔汉廷,部落号称“铁弗氏”,永嘉四年310年迁往朔方郡肆卢川附近居住)从朔方郡出发进攻代王拓跋郁律统领的西部区域。
秋天,七月,代王拓跋郁律击败刘虎,将刘虎赶出边塞。
刘虎的族弟刘路孤带着自己的部众投降于代王拓跋郁律。
至此,从西边的乌孙故地起,一直到东边的勿吉西部地区,都成了代王拓跋郁律的掌控范围,代国的人口资源、物产资源、土地面积极速扩张,军队中的将士魁梧矫健、战马膘肥体壮,成了北方地区实力最为强劲的一股势力。
18.汉主刘聪病重,下令要求大司马刘曜和石勒入朝,任命他们二人分别为丞相和大将军,共同录尚书事,接受诏命辅佐皇太子刘粲执政。
刘曜和石勒都表示拒绝接受刘聪的诏命。
刘聪再次下诏,任命刘曜为丞相、兼领雍州牧,任命石勒为大将军、兼领幽·冀州牧。
石勒仍旧表示拒绝接受刘聪的诏命。
刘聪临终前做出了如下任命:
上洛王刘景为太宰;
济南王刘骥为大司马;
昌国公刘顗为太师;
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二人共同录尚书事;
范隆为尚书令、仪同三司(地位与三公相同);
靳准为大司空、兼领司隶校尉;
并要求上述人员依次轮流裁决尚书省提交上来的奏报。
七月癸亥日,汉主刘聪驾崩,在位九年,时年三十一岁。
第二天(甲子日),太子刘粲即皇帝位。
汉主刘粲尊称皇后靳月华为皇太后,赐号樊氏为“弘道皇后”,赐号武氏为“弘德皇后”,赐号王氏为“弘孝皇后”。
刘粲册封太子妃靳氏为皇后,立儿子刘元为皇太子。
刘粲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鳞嘉”改为“汉昌”。
汉·昭武皇帝刘聪在宣光陵下葬,庙号定为“烈宗”。
皇太后靳月华、弘道皇后(樊氏)、弘德皇后(武氏)、弘孝皇后(王氏)等人都是刘聪的皇后,当时还不满二十岁,与刘聪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夫妻情分,行为放纵荒淫、毫无操守礼节,即使面临的是国丧,也丝毫没有哀痛的神色。
汉·大司空靳准(靳月光(刘聪的故皇后)、太后靳月华的父亲)有想要篡权夺位的念头,而篡权的前提就是要掌握秉政大权,因此靳准为了让自己成为唯一掌握实权的人,于是私下里对汉主刘粲说:“那些辅政大臣想要效仿当年的伊尹、霍光废黜天子改立新帝之事,他们打算先杀死太保(呼延晏)和我,然后拥立大司马(济南王刘骥)为天子。
请陛下早为此事做打算,以免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
刘粲并没有采纳靳准的建议。
这下轮到靳准心里没底了,他不知道刘粲会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怀疑自己的用心,于是又赶紧让太后靳月华和靳皇后给刘粲做思想工作。
经过太后和皇后的轮番软磨硬泡,终于把刘粲给说动了,于是下令收捕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以及刘骥的亲弟弟·车骑大将军·吴王刘逞、太师刘顗、大司徒·齐王刘劢,然后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汉·太傅朱纪、尚书令范隆见状,担心祸及自身,只好拔腿就跑,前去投奔镇守长安的汉·丞相·雍州牧刘曜。
八月,汉主刘粲在上林苑(汉国国都平阳也修了上林苑)举行了大型军事训练,为讨伐石勒做准备。
刘粲任命丞相刘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旧将他的镇守地点设置在长安;任命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由于刘粲时常流连于后宫之中寻欢作乐,因此国家的军政大事全都交由大将军靳准全权处理。
汉·大将军靳准假借刘粲诏书的名义任命族弟靳明为车骑将军,任命靳康为卫将军。
靳准已经摩拳擦掌做着篡位的打算,把紫金光禄大夫王延叫来一同入伙,但是遭到了王延的拒绝。
王延离开靳准的府上之后,立刻翻身上马飞奔而去,打算把靳准要造反一事通报给汉主刘粲,但是在王延行进的路上遇到了靳准的族弟靳康,二人交涉了一番,结果王延被靳康一把反手控制了起来,扭送回了靳准府中。
以免消息进一步走漏,靳准当机立断决定造反,立刻整顿好自己所部的军队,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光极殿,勒令披甲将士把汉主刘粲捆绑起来带到大殿上,冲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把他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痛痛快快地骂了个遍,然后将他一剑刺死。
刘粲的谥号定为“隐”,即“汉隐帝”。
刘氏宗族中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被靳准下令在平阳城的东市处斩。
靳准命人掘开永光陵(刘渊的陵寝)和宣光陵(刘聪的陵寝),将刘聪的遗体拖出来狠狠鞭尸,并且一把火将宗庙烧为灰烬。
靳准自称为大将军、汉天王,行使皇帝的职权,进行群臣百官的人事任命工作;靳准对安定人胡嵩说:“从古至今哪有胡人当天子的?我现在把传国玉玺给你,你快带回去给晋廷天子(司马睿)!”
然而胡嵩吓得根本就不敢接过玉玺,靳准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就将胡嵩一刀劈死。
随后,靳准派遣使者告知晋·司州刺史李矩:“刘渊,只不过是个匈奴屠各种人而已,趁着晋室发生内乱和权力更迭的时期,见缝插针、僭越称帝,导致晋室的两任天子(晋怀帝司马炽、晋愍帝司马业)都成了匈奴人的帐下俘虏。
我马上就带着先帝(司马炽、司马业)的灵柩返回中央,请您把这个消息告知陛下(指 司马睿)。”
晋·司州刺史李矩马上写了一封表文连同靳准的信件一同加急送至建康。
晋主司马睿派太常韩胤等人前去迎接司马炽和司马业的灵柩。
汉·尚书北宫纯(原凉州刺史张轨的部将,永嘉五年311年在与汉军的对抗中战败,投降于汉国)等人招募到了一批晋人,在东宫中建起了军事堡垒,靳康(靳准的族弟,靳准任命的卫将军)率兵攻打北宫纯的堡垒,成功将堡垒攻陷,北宫纯战死、全军覆没。
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任命汉·紫金光禄大夫王延为左光禄大夫。
王延对靳准破口大骂:“屠各狗贼(靳准也是匈奴屠各种人),有本事就赶紧杀了我!把我的左眼放到西阳门,我要看着相国(刘曜)怎么带兵讨伐你;把我的右眼放到建春门,我要看着大将军(石勒)怎么收拾你!”
靳准手起刀落将王延斩杀。
汉·相国刘曜得知国内发生了重大变故,马上率兵离开长安前往平阳。
石勒也带着五万名精锐将士声称讨伐靳准,在襄陵县(属 平阳郡)的北部平原驻扎。
靳准多次出兵要逼着石勒出来对战,但是石勒就是按兵不动、严防死守,以此来消磨靳准军队的激情与士气。
冬天,十月,汉·相国刘曜到达赤壁(即 赤石川,位于河东郡皮氏县,并非赤壁大战的赤壁),汉·太保呼延晏等人逃出平阳前往赤壁,加入到刘曜的阵营之中。
汉·太保呼延晏、太傅朱纪等人都一致表示想要拥立刘曜为天子,得到了刘曜的许可。
刘曜即皇帝位。
汉主刘曜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唯独只有靳准一族不予赦免;将年号从“汉昌”改为“光初”。
刘曜做出如下人事任命:
太傅朱纪兼领司徒一职;
太保呼延晏兼领司空一职;
太尉范隆及其以下官员全都恢复原本职位;
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赐予九锡殊礼,为他的封地增加十个郡作为供奉食邑,将爵位从“陕东伯”进爵为“赵公”。
汉·赵公石勒从襄陵县发兵平阳进攻靳准(汉天王)。
在石勒的猛烈攻势下,共有十多万部落的巴氐人、羌人、羯人都投降于石勒的麾下,石勒把这些投降的少数民族分别转移到了自己所统辖范围内的郡县之中。
汉主刘曜派遣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在汾阴县(汉代时属河东郡)屯兵,与赵公石勒一同进兵讨伐靳准。
19.十一月乙卯日,太阳在夜晚出现,悬于空中的高度大约有三丈(约7.26米,应该是一种名为“冕状极光”的天文现象,极光在夜晚出现,于空中呈现出红色圆形的光斑,与太阳相似)。
20.晋主司马睿下诏任命王敦为荆州牧,加任广州刺史陶侃为交州都督。
王敦表示拒绝接受荆州牧一职,于是司马睿任命王敦为荆州刺史(之前王敦任命族弟王异为荆州刺史,不作数)。
21.十一月庚申日,晋主司马睿下诏要求公卿大臣、士大夫上奏当前朝政所面临的问题和危机。
御史中丞熊远上疏:“问题如下:
第一,胡人侵略中原,先帝(司马炽、司马业)的灵柩尚未取回,朝廷却不想着出兵讨贼、夺回失地、迎回神主。
第二,国家已经被破坏成这样,一众官员不仅不以报仇雪恨为急务,反倒天天饮酒作乐、纵情声色。
第三,选人用人方面,谁声望高、名气大就用谁,不注重实际能力水平、道德素质;
德才兼备、能力优秀的得不到重用,找后门、托关系、行贿赂的人却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把恪尽职守、脚踏实地做事的人当成平庸寻常、碌碌无为的俗人,把一板一眼、按照规章执法办事的人当成尖酸刻薄、手段强硬的恶人,把谦卑恭谨、待人接物有礼有节的人当成阿谀奉承、虚伪谄媚的小人;而懒散懈怠却被认为是松弛风雅,放纵不羁却被认为是豁达开朗,傲慢不恭却被认为是简约大方。
只要是在士人圈子里风评不好的、遭到名士批判的,将会永无出头之日;
只要是被当世名人夸赞吹捧、立下了良好的口碑和完美人设的,就会立刻飞上云霄。
也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全凭众人的那张搬弄是非的嘴——现在国家刚刚在江东重建,法律法规、礼法纲纪、标准规范这些维护国家秩序、社会发展的事项还没有完全成熟落地,而意识形态和思想风气就已经严重滑坡了。
各单位部门、满朝文武百官,只知明哲保身、察言观色、顺从圣意,不敢极言直谏、据理力争,生怕触怒龙颜。
长此以往,公卿大臣缄口不言、士大夫尸位素餐,朝中还有谁敢说真话?陛下的错漏、国政的失误您又从何而知呢?
“古时候的君主选贤任能,至少要让每个应试者上交治国安邦的见解分析与方式方法的策论文章,然后按照文章质量好坏、名次高低来确定是淘汰还是录用。而现在推举秀才、孝廉竟然是全凭空口举荐、不加测试考核直接起用,这完全不符合用人的原则。
而且现在人才的选择范围非常狭窄,基本只从世家大族里面挑选,而法律法规却又只约束基层官吏、平民百姓,皇亲贵胄、权贵名士完全逍遥法外、无法无天——
所以才造成了‘官员大臣没有能力帮助国家渡过难关、乱臣贼子无法打击遏制’的两难局面。
如果以上这些问题不赶紧纠正调整,那么就算陛下再有心想要匡正朝廷、再想把国家从乱世中解救出来,那都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由于时局动荡、割据政权四起、战乱纷争不断,晋主司马睿想要在短时间内笼络人心、安抚众人,于是放任州郡大规模推举秀才、孝廉,并且省去了测评考核的环节,只要被推举上来的就立即予以任用。
晋·尚书陈頵对此情况也深表担忧,上疏说:“应该按照前朝的老规矩,要以经书典籍的内容为基础考核孝廉、秀才的真实水平。”
司马睿听取了陈頵的劝告,下诏:“秀才、孝廉起用后绩效差、不达标的,刺史、太守作为直接责任人,全部罢免官职。”
这封诏书下达之后,那些被州郡推举的秀才、孝廉都不敢去中央(建康)报道了,就算有勉强上路的,也走到一半就说自己突发疾病、拒绝成行,因此连着两年都没有一个秀才或孝廉前往京师参加考试。
官场上长期没有新鲜血液的注入,这让晋主司马睿感到非常焦虑,于是他决定,那些只要能够主动来到京师参加策论考试的人,无需考核、一律予以任用;这一想法遭到了尚书郎孔坦(孔愉的族子)的驳议:“如果陛下真这么做了,那么只会有两种情况出现:
那些京师周边郡县中的秀才、孝廉担心自己水平不够、考评成绩太差、政绩不达标,从而连累自己的推荐官,因此不敢前来参加测试。
而那些地处偏远的郡县,秀才和孝廉们却抱着赌徒心态,寄希望于到达京师后可以免除考试、直接授予职位,于是不远万里也要来碰一碰运气。
一旦推行‘到达京师参加考试的秀才和孝廉可以免考、直接录用’这一政策,只会让遵守法规、谨小慎微的贤人更加不敢迈出这一步,而陛下所录用的反倒都是那些投机取巧、心存侥幸、铤而走险的赌徒罢了。
要是让这种不脚踏实地的投机分子成为了士大夫的主流群体,这不是有伤社会风化、破坏官场秩序吗?
我认为,最好是把那些来到京师的秀才、孝廉全都遣返回乡,推迟考试时间,让他们回去好好沉淀沉淀、提升提升,然后再确定统一的考试时间进行测试筛选,这样对每个人都公平,而且也维持住了法律法规的公信力。”
晋主司马睿采纳了尚书郎孔坦的提议,规定于太兴七年(324年)再举办秀才、孝廉的考试任用工作。
22.靳准(自称为汉天王)派遣侍中卜泰给汉·赵公石勒送去了天子规格的车驾、服装、器物,想要向石勒求和。
石勒将卜泰囚禁了起来,随后便派人将他押送给了汉主刘曜。
汉主刘曜对卜泰说:“先帝(刘粲)在晚年时与自己的诸位庶母之间频繁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这实在是逆反人性、有违人伦。
司空(指 靳准)效仿伊尹、霍光,消灭了昏庸无道的君主,这才让我登上了天子之位,他是我的大功臣啊!
如果他能派人将我迎入国都(平阳),那么我肯定是要把辅政大权交给他的呀,何止是留他一命这么简单呢?
先生您快回到平阳城中找司空(靳准)复命吧,务必把我的意思带到。”
侍中卜泰回到平阳,把刘曜的意思告诉了靳准,而靳准自知刘曜的母亲胡氏、兄长(性命已不可考)全都命丧己手,但是他又很想相信刘曜对自己的承诺,于是一时间犹豫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抉择。
十二月,汉·左车骑将军乔泰、右车骑将军王腾以及卫将军靳康(靳准的族弟)等人,联合起来将靳准杀死,然后拥戴尚书令靳明(靳准的族弟)为头领,派侍中卜泰带着六枚天子玉玺前去投降于汉主刘曜。
汉·赵公石勒看到这些平阳城中的官员并没有选择投降到自己这边,气得直接发兵平阳攻打靳明。
靳明整顿军队出兵迎战石勒,却被石勒打了个落花流水,于是只好仓皇退入平阳城中,紧闭城门、加固城防、拒不出战。
23.十二月丁丑日,晋主司马睿封皇子司马焕为“琅邪王”。
司马焕是郑夫人的儿子,年仅两岁,深受司马睿的偏爱,然而司马焕的身体非常虚弱,因此司马睿把“琅邪王”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王爵名号赐予了他,希望能够守护他平安长大。
过了两天,十二月己卯日,琅邪王司马焕去世。
晋主司马睿悲痛欲绝,下诏用成年人的丧葬规格来为司马焕举行葬礼,为了给司马焕的葬礼准备相关的礼仪服装、修建陵寝园庙,花费了大量的钱财、动用了大量的人力。
琅邪王右常侍会稽人孙霄上疏劝谏道:“古时候,每当遇到了凶年、荒年,君主便会主动减损礼仪规制,以便全国人民渡过难关。
而现在正是战事频发、国家动荡、疆土沦丧的时期,即便是按照礼法规定,在这种时候,各项礼仪规格排场也应该能省则省,更何况给一个两岁的孩童举办成人规格的丧礼,根本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荒唐之事,礼法规范找不到任何可以参照的规定,陛下怎能不顾劳民伤财、如此铺张奢靡呢!
您用广大劳动人民的血汗与金钱,去为一个死去的孩童搞如此隆重的排场;原本因为战乱,国库中、百姓家的钱财都已经所剩无几,而您却要掏空这最后一份家底也要举办如此铺排豪奢的葬礼——这种完全不顾百姓死活、至国家安危于度外的荒唐行径,不得不让微臣为国家的发展而担忧啊!”
晋主司马睿没有听取孙霄的劝阻。
24.晋·彭城内史周抚把沛国内史周默给杀了,然后带着部众投降于汉·赵公石勒。
晋主司马睿下诏任命下邳内史刘遐兼领彭城内史,让刘遐与徐州刺史蔡豹(蔡质的玄孙,蔡质是蔡邕的叔父)、泰山太守徐龛一起出兵讨伐周抚。
25.石虎(汉·赵公石勒的族子)率领幽州、冀州地区的兵力与汉·赵公石勒会合,一同发兵进攻平阳(汉国国都),讨伐靳明(汉天王靳准的族子,杀了靳准后选择向汉主刘曜投降,激怒石勒)。
靳明屡战屡败,只好派使者找汉主刘曜求救。
汉主刘曜派遣刘雅、刘策将靳明从平阳城中解救出来,于是靳明带着平阳城中的一万五千人投奔至刘曜的大营。
当时,刘曜正在粟邑县(属 冯翊郡)屯兵,看到靳明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投奔而来,立刻将这些人收入麾下,然后将靳明以及靳氏一族的男女老少逮捕起来全部诛杀。
汉主刘曜派人把母亲胡氏的灵柩从平阳带至自己军中,将其在粟邑县下葬,并将此处命名为“阳陵”,给胡氏定下谥号为“宣明皇太后”。
汉·赵公石勒闯入平阳城,将城中的宫殿烧了个精光,然后让裴宪、石会修缮永光陵(刘渊的陵寝)、宣光陵(刘聪的陵寝),把那些被靳准杀害的包括汉主刘粲在内的一百多口人全部掩埋安葬。
石勒在平阳安排了戍守兵力、交代了注意事项,然后带着部众返回了襄国(石勒的根据地)。
26.成·梁州刺史李凤多次立下战功,遭到了李稚的嫉妒。
李稚是成主李雄兄长的儿子,被安排在晋寿县(原名汉寿县,属 梓潼郡)镇守。
李凤担心遭到李稚的迫害,于是选择占据住巴西郡起兵造反。
成主李雄亲自率兵从成都到达涪县,任命太傅李骧讨伐李凤,成功将李凤一刀斩于马下。
李雄任命李寿为前将军、巴西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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