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于我的意义从小到大一直在改变。到现在还记得的,有影响的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一方面是小孩子的记忆力本来就不好,另一方面是每年都差不多,兴味索然了。就仅存的记忆,讲讲我的春节。
童年时期的春节可以浓缩为对玩的渴求,虽然我是个女孩子,但是对于烟花,气球和灯笼这些玩意却从来不厌烦。大人大多数时候对孩子的玩具欲望就像是一个砌得严严实实的围墙,连一个狗洞都没有,但是每到春节的时候就像是在坚固的墙上镶嵌的一扇五彩缤纷的窗,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里面坐着个和蔼的老爷爷,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闪烁着五星的手拿烟花,有一粒粒的白色糖原似的沙炮,有蓝猫淘气的氢气球,有会唱歌又会转,会亮灯的灯笼,而且只要你说一声,老爷爷就会拿给你,想做梦一样。一到年三十晚上,小孩子都会扬言要熬到明年(当晚十二点)才睡,但是往往年纪小的孩子到十一点多,在春节联欢晚会进行到最使人疲惫的时候就开始小鸡啄米了。熬到十二点钟声敲响,电视中传出《难忘今宵》的主题曲,窗外瞬间明亮如白日,我总是及时得从生物钟的惯性中清醒,来不及船上鞋子,火急火燎地冲到楼顶,趴在栏杆上,痴痴得盯着从四面八方摇摇晃晃上升的光点,他们像接力一样在空中展开,一个盖在另一个上,一声重叠在另一生中,此起彼伏,让耳朵得不到一刻的宁静,我总觉得这些烟花是在比赛,只是永远分不出到底谁赢了,是这个,那个,还是放烟花的这个哥哥,那个叔叔呢?我总是苦恼于不知道该注意那个方向的烟花,因为总会有人说自己那边的最美,又大又圆颜色还最亮,等到我兴致冲冲地跑过去看又发现其实还不如我这边的,但是每当下一个诱惑的话说出,我又会好奇得跑过去看看。烟火表演还未结束,我会赶紧跟上爸爸的步伐,到大门口去挂鞭炮,这时候整条街可热闹啦!没加每户都会派几个人到门口挂上一串长长的红色鞭炮,一直拖到地上。等到舞狮队到自家门口时就用想点燃鞭炮,舞狮队会敲锣打鼓,大踏步地走进你家,然后爸爸会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们,他们才会消停地离去,如果不给就一直在你家里闹,还真有点像西方过万圣节是哪个"Trick or treat"”的架势。舞狮队走后,奶奶就会端上一盘冒着蒸汽的发板,口里念着:来大家一起来吃发板,吃掉来年的灾难。(这里要解释一下,发板是通过纯植物做成,是斋的,在客家话中,“吃斋”与“吃灾”同音,寓意着吃点新一年的灾难)。新年的第一餐,就在凌晨的时刻,在砰砰砰的鞭炮声中,进行着。大年初一总是起的特别早,因为今天会穿上好看的新衣服,一出大门,火红的鞭炮碎屑铺了一地,同样火辣辣的春联,衬着金灿灿的文字,还有红彤彤的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见人就道一声“新年快乐”,好不热闹。我最喜欢收红包了,奶奶说我们家的小孩每个人都有一个存折,里面的钱都是我们自己的,我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小富翁呢。大年初一的年夜饭之后,小孩子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今晚是否可以去放烟火。如果天气允许,我们一般都会在大人的陪伴下来到江边,买上几个大的烟花,一些小的手拿式的短烟花和一些擦炮来玩。我最喜欢看大烟花了,飞上天的那种,在窗子上趴着看和在现场看是完全不同的。听着地上的烟花筒的引火线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然后看着火苗窜近烟花筒,接着一个亮点从烟花筒上方升起,像从池底升起的气泡,摇头晃脑地往上窜,在夜空中突然炸裂,像玻璃碎屑一样向四处散开,蔓过头顶,罩住整个江畔,我总会缩一缩脖子,怕他像《西游记》里金角大王的金箔套住孙悟空一样套住我。现在想想没有那么可怕,却带着点浪漫的情愫,幻想当时或许和小王子从自己的星球看太阳一样壮观,我太爱这种仰望夜空的姿势了,让我想起了四个字“仰望星空”,听着就觉得诗意盎然。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任何物都不存在了,仿佛天地间就之只剩下我,烟花,地球和无尽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