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幔布缓缓拉开,弦索胡琴声声响起,满脸油彩踏着戏步锵锵而来,指尖一捻花,婀娜转身,裙摆飞旋,好一个绝色青衣,精美的唱腔徐徐灌入耳中,江淮双眼痴痴的注视着台中的青衣,眼珠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缓缓转动着,台上两旁的伴奏不绝于耳,锣鼓声也随着响起。忽然,从戏台两旁翻身腾跃出一些武生,夹杂着咿咿呀呀声,令戏台中的青衣慌乱了起来,望着眼前来回翻腾的武生,不知所措。武生渐渐向青衣靠拢,将她簇拥到戏台前方,这时一个武生向戏台一方望了一眼,随后向戏台一侧点头示意,只见这群武生突然向两旁退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青衣站在台前,咔擦!台前青衣的头颅随着戏台上方砸下来的牌匾轱辘而下,精致妆容的脸上一双杏仁眼惊恐得瞪大着。
戏台下方的观众看见眼前一幕惊悚的场面,都惊叫起来,纷纷则乱而逃,桌椅被掀倒,人挤人,人踩人,场面混乱不堪,也不知是谁撞倒了戏台下的灯,陈旧的线路老化,早已不堪重负,地上的烟头在此时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星火燎原,几根老旧的线随着火花起了火苗,戏场幔布瞬间燃烧起来,加之是多年前木头建造起来的老式戏台,为这场火增添了一把助力,火势越来越旺,戏台上的人纷纷急于扑火,却忘了这戏台本就是木头建造,后台本就没有储存多少水,那几桶水也是扑灭了这头,顾不上那头。戏台在大火中摇摇欲坠,只听有人喊道:“快跑吧!戏台要塌了!”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准备向戏台下跳去,只听一声轰隆!偌大的戏台迅速倒下,方才台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都埋在了木头堆下,柱子下压着的人艰难痛苦的挣扎着,哀嚎声、嘶叫声不绝于耳,火势越烧越旺,痛苦嚎叫的声音随之越来越小,渐渐的只剩下风声、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可有谁注意到台下一处角落里那个青衣头颅的双眼正看着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江淮猛然惊醒,身上冷汗涔涔,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连日来,同样的梦境不断的重复,那张绝美的脸庞一双杏仁圆眼里充满了火焰般的怨恨。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一连几日会做同样的梦,而那张脸在他面前不断显现,怎么甩都甩不掉,他抚了一把额上的汗自言自语道:“这几日是触了什么霉头,尽做噩梦。”
江淮起身下地倒了杯水,猛的灌了一口,呛得直咳嗽:“真倒霉!喝水都能呛住!”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闹钟,午夜两点四十分,反正现在睡意全无了,干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秒针转动嘀嗒嘀嗒的响声不断传入江淮耳内,扰得他心里极烦躁,左右反复辗转反侧,整个人神经紧绷,想着再这么下去自己都快疯了,等天亮,还是找高人驱驱邪。
好不容易挨到天露出了鱼肚皮,江淮匆忙穿上衣服,急忙下楼开车到灵隐寺去找慧悟大师。
一进灵隐寺,江淮看到正在扫落叶的慧悟大师,忙道:“慧悟大师,这么早就来打搅您,实在过意不去,可再不来找您,我会疯的。”
慧悟闻言,停下手里的活,单手执掌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最近一连几日都做同一样的噩梦,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请大师帮我驱除这不祥的晦气。”
慧悟听后便道:“施主请随我入禅房,细细说来。”
江淮细细的将梦境的内容一一说给慧悟听,说完后,抬手揉着太阳穴,顶着一双厚重的黑眼圈看着慧悟大师问道:“大师,是不是真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施主,最近可又去过何处?”
“最近?这半个月天天上班,也没去什么远地,大师,您看我这精神状态也不可能出远门啊。”
慧悟看着江淮又道:“刚听施主说的梦,是想问施主可又去看过什么古建筑,或者去过什么戏园子?”
听慧悟这么一问,江淮猛然想起前半月前和同事李新去过南坪新建的戏院。
“大师,半月前和同事去过南坪新建的梨花苑,那个新戏院刚盖起不久,听同事是在四十多年前旧戏院,年久破败,荒芜不堪,周围都长满了杂草,后来一位有钱的女商人回来出钱在原基础上翻新修建的。”
“施主可知那旧戏院的来历?”
“这个就不知道了。”
慧悟细细的端详着江淮的脸说道:“解铃还得系铃人,怨气未散,戾气难消。”
“大师,您的意思是?”
“上辈子的冤魂,怨气深重,如何驱除还得靠施主自己了。”
江淮用手指着自己问道:“大师,是要我自己去驱除这股晦气?”
慧悟点了点头看着江淮说道:“上辈子孽缘未了,这辈子难得安宁,让旧人放下,你便可心安了,阿弥陀佛!”说完转身出了禅房。
江淮一头雾水的追了出去:“大师,什么孽缘,什么怨气、冤魂,我怎么听不明白。”
“施主可再去一趟梨花苑,或许可以找翻建戏院的女商人寻个明白。”
“哦。”江淮低头思忖着慧悟大师的话。
“大师,多有打扰,告辞了。”
看着江淮离开的背影,慧悟轻轻的摇摇头道:“唉!孽缘!”
江淮回到单位揪起李新的衣领急匆匆道:“李新,你陪我再去一趟梨花苑。”
“不是去过了吗!一个戏园子有什么好看的?”
江淮拉起李新:“走吧!陪我我去打听点事。”
“哎哎!外套。”说着李新回身将椅子上的夹克拽过来套在身上。
李新低头边拉着拉链边问道:“南坪有你亲戚啊?有什么事好打听的?”
江淮在李新脑袋上狠狠弹了一指道:“有你个鬼亲戚!问那么多干嘛!跟我走就是了。”
李新伸手揉着脑袋说道:“上次也是闲着无聊,听别人说那盖戏院子,我就是想过去看看古式的建筑怎么建造的,这次你也不说个明白,就这样猛然拽着我去,我当然要问你原因了。”
“别废话了,上车。”
李新嘟嘟囔囔的上了车,江淮一脚油门,猛的向前,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李新,身子猛的向前扑去,他侧头看了一眼江淮:“江淮!你脸色发青啊!看你神情也不对!今是咋啦?”
“是不对,再不去梨花苑探个究竟,我自己都会疯了。”
李新一听,来了精神,“快说说,怎么了,一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爱玩爱闹的江大少爷是遇上什么事了?”
“连日做同一个噩梦,整晚睡不好,今去找慧悟大师说了此事,他让我去梨花苑找找建戏院的女商人打探,还说什么怨气、冤魂之类的东西,我现在是怕自己上次去梨花苑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触了霉头。”
“哈哈,你该不会招惹上哪个女鬼了吧!我听南坪村老人说过,梨花苑以前本就是个戏园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了火灾,死了好些人,听说是一个戏班子的人几乎都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
“呲”一声,一个急刹车停住了,“你说什么?大火,以前的戏园子发生了大火?”
“是啊!”
“李新,我在梦里看到了戏园子着火。”他低头点着一根烟放在嘴上,发怔了片刻说道:“我隐约感觉那个戏园子、那个青衣、那场火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新听了吓得一哆嗦:“难道你真的看到女鬼了?”
“在梦里看到的,一个很美的青衣,可是在我脑海中萦绕不散的是她的头,双眼饱含怨气的脸。”
晌午,烈阳高照,和风温暖的拂面而过,江淮和李新站在梨花苑里看着新建起的戏台,戏台面朝南,古色古香、 雕梁画栋 ,两旁的立柱均朱红色,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说来也怪,这戏台建成一年之久,也没有戏剧团来唱过戏。”
江淮盯着眼前偌大个戏台怔怔的看了良久后,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骄阳,眼前显现出一圈又一圈黄色的光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