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娘家,这是今年第一次回家探望父母。
吃完晚饭,坐在家门口的长凳上,和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喇叭、唢呐声和悲凉的歌声。
我问妈妈:"前面在干嘛?"
妈妈回答:"前面的邻居去'做客人'了,已经停棺好些天了。""做客人"是老家当地对“去世”的委婉说法。
不一会,爸爸走过来交代吩咐我们家明天要参加 94 岁寿终正寝的姑丈公的丧礼。爸爸说:"你初来乍到,当心有冲,就不要去参加治丧宴,呆家里就好。姑丈公 94 高寿去世属于喜丧,你哥要很早开车赶去,给车子配上红花,开车送葬。姑丈公的儿子是个生意人,人面广,丧礼体面,听说光是送葬的车辆都有五六十部。"
妈妈问起另一位姑姑的寿数,爸爸说,"老姑姑已经九十有六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去看她,给她钱也不要,只说有钱,不要给她钱。只要到时候,我亲自送她去"大罗山",她就可以安心闭眼了。"大罗山"是老家当地一处临山的墓园,也算是风水之地,山清水秀。
等我洗完澡,出到门口洗衣服,已是晚上十点过了,不远处依旧锣鼓喧天。爸爸出门打牌还没回来,我就问妈妈,"他们这是打算弄到几点?"
妈妈说,"不知道,大概快结束了吧!农村就是这样子,不比城市,不然早就有人打电话,举报扰民。不过,他的隔壁邻居都不说话,我们这么远更不好说了,乡里乡亲的,说了给人戳着脊梁骨白骂。"
好在回到屋子里,关上门,感觉声音小了许多,也影响不大。
过了一个多钟头,快十二点了,爸爸打牌归家。大门一开,那铿锵的声音便又传了进来。"这都快十二点了,这么弄法,是给活人看的,不是给死人办的……"我感觉有些无奈。
爸爸一进门,就把刚从麻将桌上听来的消息说给我们听,"听说发佬的儿子也去'做客人'了……"
"不会吧,他的儿子不是才五十多岁,六十岁不到。怎么就没了?听错了吧!"妈妈觉得很意外,有些不信。
"就是才五十几岁,说是他们家房顶有些漏水,他自己爬上去补漏,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死了。"爸爸很是感慨。
"这个儿子应该是发佬的养子吧?"我问爸爸。
"是啊,不是他亲生的。"虽说,我十来岁离家外出打工,后又远嫁浙江,对村里的人和事所知甚少,但是对发佬——爸爸年轻时的生意合伙人还是知道的。发佬为人老实忠厚、勤俭节约。当年和爸爸去做生意,经常就是带上几个包子,就着白开水充饥。日积月累,日子一长,就成了我们地方的土豪。因为不能生育,收养了一个养子,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意外结局。好在发佬几年前已经长眠地底,否则,想着哪怕拥有再多的财富,自己和养子都无福消受,无法左右命运无常,应该也会心有不甘吧。
"唉,人生无常啊……"我有些感伤。
偶然瞥见客厅地上摊着几大串青绿的香蕉。这些香蕉出自于家门口不远处的香蕉树,是爸妈亲手摘种的。别看它们现在青绿发涩,放几天就会逐渐成熟,变成黄绿;再放几天,就熟透通黄,香甜可口;再放几天,就会出现黑色的小斑点,慢慢腐烂;直至整根香蕉,全部黑掉烂掉,余下一层干瘪的香蕉皮,被丢在垃圾桶了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