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我们,都在扮演着花剌子模的国君

王小波的《花剌子模的信使》里,写了这么一个故事:据野史记载,中亚的花剌子模有一个古怪的风俗,凡是给君王带来好消息的信使,就会得到提升,给君王带来坏消息的人则会被送去喂老虎。于是将帅出征在外,凡麾下将士有功,就派他们给君王送好消息,以使他们得到提升;有罪,则派去送坏消息,顺便给国王的老虎送去实物。

估计会有读者发笑了,这个花剌子模的君王真是天真,以为奖励带来好消息的人,就能鼓励好消息的到来,处死带来坏消息的人,就能杜绝坏消息。

花剌子模是否有这种风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所具有的说明意义。假设我们生活在花剌子模,是一名敬业的信使,倘使有一天自己被送到了老虎笼子里,就可以反省到自己的不幸,是因为传播了坏消息。

看到这个故事,我马上想起了前不久刚刚看到的一个故事。大意是笔者养了一条狗,由于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训练其养成定点大小解的习惯,这只狗狗经常在客厅随意撒欢。每次小主回来,看到满地的尿渍,就会大发雷霆,把狗狗带到卫生间训斥一番。可怜的狗狗每次都蜷缩在卫生间一角,听着小主历数它的罪状。大家猜猜,最后结果怎样?狗狗学乖了,每次在大厅小解之后,就非常自觉地跑到卫生间,一脸无辜地等着小主进来训斥。小狗狗的得到的反馈和反省是,尿尿拉在客厅,就要到卫生间受罚。而不是应该到卫生间拉尿尿。

其实,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扮演了花剌子模国君的角色。作为一个教师,我们经常看到的是,家长们最关注的就是学生的分数。就像是花剌子模国君,关注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成绩考得好,表扬加奖励。考的不好的,批评训斥甚至揍一顿。可是,这种奖励或者批评,真的很能促进孩子们的学习吗?

成绩只是一个信使,它向家长们反馈的是孩子这段时间学习的结果。至于考的好或者考得差的原因,要到平常的学习过程中去寻找。作为家长,更应该去关注孩子平常学习兴趣的培养、学习习惯的养成。倘若仅仅依据学习成绩对孩子进行奖惩,从长效发展的角度看,是不利于孩子学习的。根据社会心理学的研究,当外界的因素影响过大时,往往会压抑了孩子们真正的学习兴趣。

比如说,孩子学习成绩好,经常受到了老师和家长的表扬和奖励,那么,为了成为老师和家长眼中的“好孩子”,孩子就非常努力地学习。可是,一旦这些表扬和奖励消失了呢,结果会怎么?很多研究报告指出,中国的孩子基础教育非常扎实,然而进入大学之后,成就却乏善可陈。很多孩子一进大学,学习就失去了目标,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孩子努力学习不是因为对学习本身感兴趣。因此上了大学之后,在失去了父母和老师对其学习殷切的关注以后,对学习研究就渐渐不上心了。而那些一开始就对学习有着浓厚的兴趣的孩子,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以后的研究领域,都保持着长效的学习劲头。

那么,学习成绩差,经常受到批评和打击的孩子又如何呢?如果没有引导孩子去分析考差的原因,而只是根据分数,“80分以下女子单打,70分以下男子单打,60分以下男女混合双打”,结果肯定是见效甚微。有的孩子,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情况下,逐渐走向自卑,觉得就是因为分数,自己成为一个不受父母和老师待见的熊孩子。有的孩子呢,就开始变得滑头起来了,为了不受罚,就在分数上动起了歪脑筋,改分数、作弊等等。而等到这些孩子懂得叛逆和反抗的时候,经常采用放弃学习的方式反过来威胁父母。在他们不成熟的世界观里,认为分数是导致他们不受待见的根本原因,也逐渐产生了对分数的怨恨和怨学的心理。

教育如此,生活中的很多问题也是如此。比如婚姻,当谈恋爱时的浓情蜜意逐渐被家庭中的油盐酱醋鸡零狗碎消磨殆尽,各种问题如雨后春隼般冒出。而这些问题,就是报告我们婚姻经营状况的信使。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认真地去分析问题后面的深层原因呢?问题一出,吵架频发,指责不断,吵得绅士风度顿失,泼妇形象尽显。可怜的信使(婚姻中的问题)在吵架中被上纲上线,三餐变成三观,小毛病升级成人格底线,失去理智的双方急不可耐地将信使一棍打死。可是问题就像游戏中的地鼠,这边敲下去,那边又钻出来。婚姻在手忙脚乱的争吵棒喝中险象环生,最后,情淡了,心凉了,家也分崩离析了。

花剌子模的国君是在遥远的中亚古国,而且封官奖赏和喂老虎都是远离我们生活的奖惩方式。我们可以很客观的批评他的天真。然而现实生活中,我们很多人却不知不觉的扮演了花剌子模的国君。只看表象,不分析背后的原因。只懂得解决皮毛问题,不懂得根除隐患。因为对表象问题品头论足很容易,夸一夸骂一骂不费脑子。而深层分析却要耗费很多的时间、经历,甚至需要更多的知识储备。

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生活琐碎繁多,社会竞争激烈,工作压力剧增,谁也不比谁活的轻松,大家似乎变得有些麻木,对表层现象简单粗暴的赞赏或棒喝,远比抽丝剥茧的剖析来的轻松。而信使们也似乎变得狡猾起来,报喜不报忧,或者掩盖事实粉饰太平,直到问题终于以你不堪忍受的方式爆发,才心急火燎的寻找亡羊补牢的办法。孩子厌学了,才去找老师找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可是从怨学到乐学,要有多艰苦的心路历程,即使家长愿意全程陪同,谁能保证孩子也有坚强的毅力?婚姻亮起红灯了,才泪眼滂沱地去苦苦挽留,可是谁都明白,心凉了就很难捂热,伤得千疮百孔如何能和好如初?

但愿花剌子模从未有这样古怪的风俗。也但愿我们从来都没有扮演过花剌子模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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