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田野装进了儿时的整个童年，夏天的晚霞是思念的远方……
伴随着太阳的落山，两大人，一小孩，一条狗穿梭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里，远处飘来炊烟，带着米香。
赶路回家的人儿笑容满面，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汗珠，黄色的狗欢快地摇着尾巴，时不时吐着舌头……
刘萌萌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作为留守儿童的她对父母有着一些生分，但对爷爷奶奶却有着深厚的感情，尤其是爷爷。
一个秃顶老头儿。那稀稀疏疏的黑发夹杂着些许白发，浓密的眉毛弯弯的像一轮月亮，他有一个大鼻子，一对大耳朵，长得慈眉善目的，但老头儿脾气古怪，时不时跟奶奶吵上几句，倔得像头牛，谁都拉不回来。
很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对刘萌萌却格外的在意，大概，他上辈子肯定欠了刘萌萌什么没给，这辈子得依着她，顺着她。
刘萌萌少有人管，调皮鬼一个。爬树，玩泥巴，满山坡到处跑，偶尔还会在家做一些稀奇古怪的饭菜：炒香蕉，凉拌苹果，……简直就是黑暗料理，无法形容。
跟着爷爷长大的童年，刘萌萌的调皮性子没少被奶奶打，每次一挨打，爷爷总护着她，那双粗糙且有岁月痕迹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的护住了刘萌萌。
偶尔爷爷也会私底下批评刘萌萌：“下次不能去了，摔了怎么办。”严厉的语气里透露着关心。
“知道啦，爷爷”，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刘萌萌转个身就忘记了，后面也会偷偷摸摸的找地方找乐子玩。
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和一个总是发出吱呀吱呀声的大头风扇。
夏天的时候，把西瓜放在水井里，冰箱的急冻室放满了批发来的雪糕，追着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左手西瓜，右手雪糕。快乐来得简单又满足。
爷爷爱喝茶，一年四季街上的茶馆总少不了他的身影。每次期末考试完了，刘萌萌总是一路小跑，满心欢喜地冲向茶馆。那时候，爷爷总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他。
刘萌萌也学着他喝茶，微微揭开的茶盖子，端起茶杯往嘴里送，苦涩的茶叶伴随着甜味充满了口腔，回味无穷。爷爷总爱给刘萌萌几块钱买糖葫芦，那糖葫芦一吃就吃了整个童年，甜丝丝的……
好吃狗是刘萌萌的外号，爷爷给她取的。有一次他出去洗衣服，刘萌萌好奇洗衣粉闻着那么香是不是吃起来也好吃，偷了爷爷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当爷爷回来看见时，刘萌萌刚刚一饮而尽，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那个时候爷爷慌张极了。
刘萌萌也知道洗衣粉不好吃，使劲往外吐多余的，不知道漱了多少次口，喝了多少水，那天的晚饭她都没吃，鼓鼓的小肚子一直打着饱嗝儿。
还有一次奶奶在家门口大声呼喊着刘萌萌回家吃饭，刘萌萌一听开饭了，饿得头昏眼花的她瞬间有了动力，飞快地往家里厨房跑，悲剧的是没停得住，只听“咚”的一声，刘萌萌的鼻子撞在了大铁锅的边缘上。从此那鼻子上多了一条细小的横线。
小时候干的蠢事数不清，长大后回想，刘萌萌只觉得当时怎么傻得冒气。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成了纯真的代表。
“爷爷，梯子那么长，能爬上房顶，那天上的星星能摘下来吗？”明知故问的问题，星河那么遥远怎么可能触碰到，但偏偏这个奇怪的问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答复，“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只要你想，我搭梯子去给你摘下来”。
也许多年后，刘萌萌会记得小时候夏季的天空和天空下的那个老人和那句话。星星一闪一闪的，不用相机的聚焦，不用超清的拍摄，就是那双眼睛就能看见整个的星河。
三根板凳，一张木板凉床，一个玻璃瓶装着的可乐，一盘点燃的蚊香，就能在门口的院子，一躺就到天亮。
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童年的纸飞机
现在终于飞回我手里
所谓的那快乐
赤脚在田里追蜻蜓追到累了
偷摘水果被蜜蜂给叮到怕了
谁在偷笑呢
我靠着稻草人吹着风唱着歌睡着了
――周杰伦《稻香》
快乐的时光总是深刻却短暂，父母回来的那年刘萌萌十岁。那是刘萌萌十年来第一次和爷爷奶奶分开住，从此之后，刘萌萌开始慢慢变了，变得懒散，总觉得那几分钟的路途成了千山万水，翻山越岭。
刘萌萌越来越少去爷爷奶奶家，除了偶尔的蹭饭。那时候的爷爷总想着刘萌萌，上街每次都给刘萌萌买小饼干，一买就是一大袋，他不是先回家，而是提着饼干去看孙女儿刘萌萌，问刘萌萌吃饭没。
很久之后，刘萌萌才知道，要是有哆啦A梦，她一定不会觉得那十分钟的路途遥远……
初中以后，刘萌萌的脾气变得古怪，经常调皮和父母争吵不休，叛逆期到了的刘萌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做一件悔痛一辈子的事。
那是刘萌萌第一次离家出走。理由竟然是不吃饭引起的争吵，刘萌萌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不吃饭去为难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做了一辈子厨师的爷爷，那一天没做出刘萌萌爱吃的东西。十二年，老头儿第一次骂刘萌萌，刘萌萌第一次和他发生了争吵……
“你不吃饭怎么行！”
“我不想吃！”
“刘萌萌，我真的太惯着你了！你今天不吃饭，那以后就不要来我这里了！反正爷爷也做不出你喜欢吃的了！”
刘萌萌气呼呼地走了，爷爷看着渐渐关上的门，并没有追出去拉住刘萌萌。
奶奶安慰着爷爷吃饭，满满的一桌菜，番茄蛋花汤，红烧肉，肉沫豇豆，糖醋排骨全是刘萌萌爱吃的菜。
老头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吃了。”奶奶把饭菜放好。小小的桌子被昏暗的灯光照耀着。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刘萌萌走着走着就哭了，刘萌萌给爷爷打电话，哭着说自己错了。现实中的刘萌萌跟爷爷一样倔脾气，一旦认定一样事，怎么打骂都不会认错。除了他，刘萌萌舍不得倔强……
推开家门的一瞬间，昏沉的灯光下，刘萌萌看见老头儿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她本不是个爱哭的人。
爷爷问刘萌萌：“饿了吗？我给你做最爱的水煮蛋，以后别不吃饭了，对身体不好。”
没有一句抱怨，只是淡淡的一句关心，刘萌萌再也抵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可明明受委屈的是他，最后最难过的人却成了刘萌萌。
人真的很奇怪，发脾气的也是一件小事，哭得撕心裂肺的也是一件小事……冷了的饭菜又重新端上了桌。刘萌萌鼻涕邋遢的，爷爷用纸给她擦干净鼻涕和眼泪。
如果后来知道结局，当初会不会选择好好对一个人……
后来，爷爷身体不好，一直咳嗽，家里人劝他戒烟，老头儿脾气怪，总是对他们一顿骂，没人敢再去说，刘萌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少抽点，对身体不好。”老头儿戒了烟三年，从那天起一直就没抽过。
检查处肺癌晚期的时候，刘萌萌已经快初二了。知道消息的前一晚，她梦见爷爷了，梦着梦着就哭了，跑回家没看见爷爷一瞬间慌了神，空荡荡的家让刘萌萌手足无措，知道父母回来，问了好久才知道，老头儿在医院里躺着。
心脏那一瞬间的刺痛感，眼泪都不敢往下流，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头儿不爱住院，回了家就搬到刘萌萌家住了，也许每个老人都有一个执念，不愿意待在医院，花钱。
“萌萌啊，陪爷爷去街上买点东西吧。”高高瘦瘦的爷爷一路上被刘萌萌搀扶着，慢悠悠的和她一起走着。那一刻，刘萌萌不再任性了，不会对他生气有小脾气了。
“老板，买点饼干。”刘萌萌帮爷爷提着饼干，他跟老板笑着说：“我孙女儿爱吃”。一袋饼干，却是沉甸甸的爱。
“卖糖葫芦，甜丝丝的糖葫芦。”
“萌萌，那里有你最爱的糖葫芦，爷爷给你十块钱你自己去买。”
刘萌萌看着这个腰从笔直到现在弯着的老人，摇了摇头：“爷爷，我不吃。”
“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爷爷还想着给你买点啥。”他总是记得刘萌萌的喜好，总是记得她的生日，总是把最好的都给她。
过生日那天母亲买了一个蛋糕。刘萌萌默默许着愿望。吹灭蜡烛那一刻母亲说：“这么快，许了三个愿望了吗？”刘萌萌笑了笑没有回答，心里却想着：刘萌萌希望爷爷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但时间不随人愿，没到一年那个把刘萌萌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永远离开了她。那两年的时光对于刘萌萌来说，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病痛折磨爷爷的同时，也折磨着刘萌萌的心。
小时候一分钟都没想过，爷爷有一天真的会离开刘萌萌，一去不回，长大了，越想越害怕他有一天真的一去不回……
最开始的时候，爷爷都会坐在梨树下和家里的大黄狗一起吹暖风，后来，再暖的风他都不能吹了……
家里的桌子上不再是满满的小饼干，而是五颜六色的药盒。吃的饭一天比一天少，药一天比一天多，去医院的次数变得频繁，人一天比一天瘦。本来就瘦高的人，不吃不喝，全靠输液维持，手背上全是针眼，扎针的护士有时都已经找不到地方扎针。
刘萌萌第一次试着做饼，不小心糊了一点，老头儿勉强地笑着说好吃，看着他的模样，刘萌萌不敢哭，她害怕哭了老头儿心里难过。自己躲在厕所里偷偷落泪，平静自己的情绪，洗洗脸再笑着面对他。
笑容满面的刘萌萌，一转身眼泪止不住的流。
刘萌萌不敢在老头儿面前落泪，十几年来，刘萌萌第一次学会了忍耐，表情的伪装，语气的平稳……这大概就是长大的标志，越长大越要学会伪装、忍耐、克制……
初中学习紧张，刘萌萌的父母一节课也不允许她落下。周末去医院的时候，明亮的灯光下，穿着病服的人脸色苍白，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感。
病房里时不时听得见猛烈的咳嗽声。手里的纸巾从嘴巴慢慢挪开，那鲜红的血染红了半张纸。刘萌萌看着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爷爷，我给你带了点自己熬的粥。”刘萌萌放下保温桶，她第一次不敢正眼去看这个养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人。
“萌萌啊，你爷爷他吃了吐，吃不了，吊着营养液。”奶奶的声音一下沧桑了许多，带着些许的颤抖。
“拿来吧，孙女熬的，我还是第一次吃。”爷爷苍白的脸上带着笑，那一刻刘萌萌没说话，也说不出来话。
十三年了，刘萌萌再听这句话时，已是泪流满面。
刘萌萌记得老头儿在她十岁生日的时候，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肉，没有生日蛋糕，但全部都是刘萌萌爱吃的，鱼香肉丝，玉米排骨，红烧肉，粉蒸肉……她爱吃的一样不少的摆在了本就不大的桌子上。
“祝萌萌长大了考个好大学。”那是爷爷对刘萌萌最真诚的祝福。
“好，以后我给爷爷买好多糖吃。”嘴里包着肉的刘萌萌含含糊糊地回应着。
“好，以后看着萌萌考大学，以后吃萌萌买的糖，以后还要看着萌萌结婚生子。”爷爷脸上的幸福都藏在了笑容里，不停的给刘萌萌夹着肉。昏黄的灯光下是老人温柔的笑。
“爷爷，我明天再来看你。”
“萌萌啊，你爷爷说，明天要出院。”奶奶拉着我摇了摇头。
刘萌萌知道病床上的老人除了她能劝得动，谁来也不行。
“爷爷……”刘萌萌话还没有说出口，爷爷看出了她的心思：“萌萌啊，你过来。”
坐在椅子上，爷爷拉着刘萌萌的手拍了拍：“住这里浪费钱，又不习惯，咱回家还舒服些。”
“嗯。”刘萌萌低头不语，直点头。
第二天家里人帮着爷爷奶奶办理出院手续，陆陆续续地搬着东西。回到家的那一刻，爷爷笑了：“还是家里好，舒服，医院老住不习惯了，你奶奶都睡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沙发了。”
爸妈这一天请了假，买了很多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谁家看了不是投来羡慕的眼光。
“萌萌，爷爷回来了，以后要多帮着奶奶照顾爷爷。”母亲不断地叮嘱着刘萌萌。
为了让家里人安心，刘萌萌努力学习，不断地在进步，每天晚上签离校单时，班主任总会在父母面前夸上刘萌萌几句。
深夜里田间的青蛙不停地叫着，三层楼的房子里远远望去却有一间房的灯还亮着。
“萌萌，还没睡呢？”爷爷披着衣服站在刘萌萌身后。
“我还在看单词，爷爷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来看看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总是什么都想着刘萌萌。
“爷爷，我扶你去睡觉吧。”
“那你还要看书吗？这么晚了。”爷爷有些担忧的语气。
“不会，等你睡了我也睡。”刘萌萌安慰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面目慈祥的老人。等爷爷睡着后，刘萌萌轻手轻脚的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她也睡不着，看着窗外明亮洁白的月亮和稀稀疏疏的星星，似乎有了层层心事。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刘萌萌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上学。坐在沙发上的爷爷比刘萌萌醒得更早。
“萌萌，好好读书，我在家等你回来。”这是爷爷回家后每天都会给刘萌萌说的一句话。
“好！”
于是，这每天的几个小时里，总会有一位老人坐在家门口的椅子上等待着归来人。
周末的时候，奶奶不知道从谁家弄来一根葡萄藤。“你爷爷说，想给你种一棵葡萄树，等以后开花结果随便你吃。”
门前的梨树也是爷爷为刘萌萌亲手种的，还有桃树，橘树，枇杷树……原因都是刘萌萌爱吃。
“奶奶我去种吧。”
“你爷爷拿锄头去了，马上出来了。”刘萌萌接过那幼小的葡萄藤，却沉甸甸的。
爱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开口。他们为你做的点点滴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包含着对你的爱。
爷爷拿着锄头兴高采烈的出来，拿走我手上的葡萄藤。边说边往地里走去：“这葡萄好养活，过个几年就可以吃了。”
刘萌萌正想接过爷爷手中的锄头挖土时，爷爷握得紧紧的不松开。
“爷爷，我来吧。”
“我给你种，以后你吃的葡萄都是我亲手种的。”
“那葡萄可以吃一辈子，您能陪我一辈子吗？”刘萌萌想说，说一句爷爷陪刘萌萌一辈子就好。心里这么想的，可要从嘴里挤出这些字眼，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困难的挑战。
晚上爷爷睡不着时，就会陪着刘萌萌读书。“我记得你小学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陪着你的。”
“爷爷，现在我长大了，你不也还是这样陪着我吗？”刘萌萌幸福地笑了。
“是啊，当初你生下来也就那么大一点，现在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你奶奶那个时候说你脚小肯定长不高。”
刘萌萌摇了摇头，伸了伸懒腰：“为啥奶奶觉得我脚小长不高啊？”
爷爷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时候你妈妈怀你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导致你也瘦小瘦小的，我啊每天走三里路，到田家村去给你打新鲜牛奶。”
母亲给刘萌萌讲过，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差，她跟父亲为了谋求出路，养活我，生下我十几天便外出打工，是爷爷和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刘萌萌。
爷爷接着说：“最开始你奶奶不愿意养，你父母那时候实在穷得没办法，不得不交给我们。我抱着你，看着你对我笑的那一刻，心都化了，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刘萌萌目不转睛地看着爷爷，生怕这个眼前人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爷爷，我扶你去睡觉吧。”
爷爷抬手看了看表，“哟，都快一点了，这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刘萌萌收拾好书本正准备去扶爷爷，爷爷挥了挥手：“我自己就行了，不用扶着我，自己也快睡觉吧。”
目送着爷爷离开的背影，刘萌萌关上房间门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要是爷爷能一直这么陪着我该多好。”一滴泪划过脸庞，“啪嗒”一声滴落在枕头上。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就到了秋天。马上就是家人团圆的中秋节了，爷爷的几个儿女都陆陆续续提前打来电话说中秋回不来。
大伯说豆腐生意那几天最好，要赚钱。二姑说太远了，公司要加班回不来。陪在爷爷奶奶身旁的就是刘萌萌和爸妈。
“唉！”看着梨树下满地的落叶，爷爷不禁叹了口气。
“老头子，别想了，不还有人陪着你吗？”奶奶安慰着爷爷。
“也是，他们都要忙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我还能抗多久……”爷爷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接近冬天冷空气的原因，整个人都虚弱了很多，刘萌萌还在穿短袖，而他已经裹上了厚外套。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爷爷变得越来越奇怪，他开始怀旧，总是时不时的述说着自己的过往。直到有一天清晨，刘萌萌像平时一样六点半出门上学，爷爷也一样很早醒来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刘萌萌。
那天，他牵着刘萌萌的手说了很多话。“萌萌，好好读书。”“萌萌，自己照顾好自己。”“萌萌，爷爷舍不得你。”“萌萌，爷爷等你回来……”刘萌萌都一一点头说：“好。”
他还是没能等到刘萌萌回家。晚上下晚自习时，父亲给刘萌萌说：“萌萌，爸爸给你说一件事，爷爷去世了。”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那一刻，刘萌萌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对于刘萌萌来说，这个消息是对她最大的打击。回到家，刘萌萌看着躺在床上盖着白布的爷爷，整个人都哭的发抖。
奶奶一把抱过刘萌萌说：“看一眼吧，奶奶给你揭开。”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刘萌萌此刻就想冲过去抱着他。刘萌萌多希望，这不是真的，哪怕只是一场梦也好。
“大骗子，大骗子，你说要等我回来，你说要等刘萌萌考上大学吃喜糖……”刘萌萌撕心累肺的哭喊声回响着整个房子。
妈妈把情绪早已经崩溃的刘萌萌带到书房里，“哭吧，想哭多久都行。”刘萌萌就这样被母亲抱着痛哭了起来，心里的难受久久不能恢平复。
第二天，为了不影响学习，在家里人的劝说下刘萌萌不得不坚持上课。那守孝的白色布条就这样被塞进了满是课本的书包里。爷爷火化的那一天，她没能送他最后一次，见他最后一面。
人生里遗憾的事太多，当你回头已经错过。
刘萌萌看着爷爷送她的存钱罐发呆，那是刘萌萌生日时爷爷送的，里面还装着好几百块，刘萌萌一直没舍得用。她想存着以后考上大学了给爷爷买糖吃。
“萌萌啊，来，你最爱的鱼香肉丝。”
“萌萌，你看，爷爷给你带好吃的小饼干来啦！”
“以后我家萌萌长大了，考大学了，爷爷就想吃萌萌买的糖……”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刘萌萌为了不让爷爷失望，更加努力的学习，常常比别人晚休息一两个小时，就连吃饭也不停的刷题、背书。她知道，只有考上大学，给爷爷买糖，那便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每次对爷爷思念的时候，刘萌萌都会在小纸条上写好多心里话，然后投进存钱罐里。
刘萌萌说：“我只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心里也是。再也没有人会陪着我学习到深夜了。”就算从此以后学习到再晚，也不会有人披着衣服坐在床边陪伴着刘萌萌了。
距离爷爷去世的第三年，刘萌萌面临高考，高考前一天她睡得很早。刘萌萌在纸条上写着：明天高考了，爷爷，你等着我考上大学给你买糖吃。
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天，家里人给刘萌萌做了一大桌的菜，奶奶多摆了一双碗筷，嘴里说道：“老头子，你孙女儿有出息了，考上大学了。”
父亲拿来家里珍藏好几年的酒，倒了满满一大碗。“萌萌出息了，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感到骄傲。”母亲在一边偷着乐。酒足饭饱后，父亲擦了擦眼泪，他哭了：“爸，你带的孙女儿没让你失望。”
清明节那天，刘萌萌和父母还有奶奶一起去看爷爷。她捧着花，提着一口袋糖，带着存钱罐。看着墓碑上黑白照片依旧微笑的人，刘萌萌蹲下身，把花放在墓碑前，糖倒在碗里。
“爷爷，我没有辜负你对我的期望，我给你买糖来了。”刘萌萌边说边打开存钱罐：“这是我这几年来对您的思念，现在该释怀了。”
人总要往前看，不能一直原地不动。
天空下起了雾蒙蒙的小雨，一家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墓碑前放着的存钱罐里，有数不尽的小纸条和一张红色录取通知书。
- End -
作者：鸽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