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之战
【一】
南宫辰傲看向周庄文：“你紧张吗？”
周庄文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又不打仗，紧张什么？”
“这可是在测试星舰最重要的设备。”
“不是早就发明出来了吗？为什么要重新试验一遍？”
南宫辰傲敲了敲周庄文的脑袋：“以前的曲率飞船全被抢走了呀，现在的飞船更高级，曲率飞船的核能防护罩用不上，就又发明了一个量子态的防护罩，今天就是来测试这种防护罩的。”
“什么个高级法？空间跃迁？”
南宫辰傲点了点头。
周庄文半闭着眼睛：“空间跃迁是什么？”
南宫辰傲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周庄文身上。
“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我还以为你很懂呢！”
周庄文揉揉眼睛：“科幻小说...”
“行行行，那我解释一下。”南宫辰傲顺手抓起一张白纸，在纸的两个边缘上画了两个点。
“点A和点B在空间上差...额...比如说2000光年，现在将纸对折，使A，B两点重合。现在A，B两点距离是多少？”
“额...1000光年？”
“再想想。”
“500光年？”
“认真点。”
“1光年！”
“AB重叠！重叠啊！周庄文！”
“1千米。”
南宫辰傲在心里骂道：这小子不会是个智障吧？可他还是故作镇定，心平气和地对周庄文解释：“完全重合，就是指把A,B两点完全贴合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空隙，两点间距离为0。”
“但是空间距离不可能为0呀！难道空间是二维平面吗？”
“只要飞船达到超光速，就可以把空间想象成一张二维平面了。”
“怎么达到超光速？”
“我可以跟你解释，但理解不了不怪我。”南宫辰傲放下手中的纸：“其实所谓的飞行，飞行器所处空间是相对静止的。要把飞行器前方的空间拉直，利用空间的回缩才能达到理论上的超光速飞行。更详细一点的做法是让驱动器通过在两个极盘间重复‘压缩’真空来创造一个绝对真空，排除其中所有的基本粒子。然后产生一个固定的激光场保存不断增长的绝对真空泡，一直到它包容了整个飞船，这时候，只需要及其微量的牵引力，飞船便可以达到理论上的超光速。达到超光速之后，空间便降维成二维，当然只是相对于飞船来说，二维空间在曲率引擎的驱动下被折叠，就可以达到空间的‘0距离’。”
“这只是理论上的超光速，对不对？怎么达到实际超光速？”
“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你连我刚刚说的都听不懂。”
【二】
在去实验室的车上，一名身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坐在对面，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了南宫辰傲，南宫辰傲随手翻了几页便重新合上了。周庄文瞥了一眼，上面写着：宏电子型量子防护罩。南宫辰傲严肃地问那个工作人员：“基态宏电子直径多少？”
“20厘米。”
“怎么才这么点？不够。”
对面男子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按能级激发。”
周庄文突然插嘴：“什么玩意儿？什么不够？”
两人都没有理他，工作人员将一个U盘放在南宫辰傲面前：“这是备用终止程序，可以将量子体恢复成极低能的宏电子，万一防护罩聚变出现错误，可以使用备用程序，保证人员无伤亡。”
南宫辰傲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的戈壁草原：“扔出去。”
“您确定吗？”
“扔出去。”
“但量子防护罩风险极大，一旦进入了绝对真空，那么就一定会进入亚空间。打一个简单的比喻：我们所处的正常世界是一个球面，平时的我们都是在这个球面上运动，而普通真空态下的充斥于四周空间中的狄拉克负能量粒子海则是一层隔膜，这层隔膜阻止了任何在这个球面上运行的物体脱离球面运行，而当跃迁驱动器产生了绝对真空之后，这层阻隔就消失了，也就是负能量粒子海完全消失了，于是由于没有了这层负能量粒子海的阻隔，在这个状态下的任何物体就一定会脱离我们所生活的正常维度球面，进入到球的内部，即是另一个维度运行，一旦量子防护罩失灵，无法持续提供狄拉克粒子，那飞船超光速进入亚空间后将无法重新返回正常的三维空间。量子防护罩阻挡的不仅是物理伤害，也同时提供狄拉克粒子，保证飞船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量子防护罩失灵和进入亚空间难不成会导致不同结果吗？都是必死无疑，只不过死法不同罢了。”南宫辰傲压低了声音：“所以不要留退路，量子防护罩一定要万无一失，我们输不起‘秦’号。”
那名工作人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U盘，一咬牙，将它扔出了窗外。
周庄文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亚空间正空间的？”
南宫辰傲看了他一眼：“电子是亚原子粒子，宏电子就是宏观尺度下的电子，肉眼可见，只不过需要特殊的校准工具，所以才要千里迢迢赶到实验室。比起肉眼，B436实验用过的光学探测系统能更清楚地看到它。”
南宫辰傲和周庄文站在一个像六边形游泳池，用各种仪器设备围成的池子边，南宫辰傲指着池子内部：“一会儿宏电子会从这里导出，好好看。”“这些黑白格子是什么？”“你管他是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南宫辰傲做了一个手势，一旁的几个工作人员便马上开始了工作。
“东南60°，3mm。”
“宏电子已导出。”
一个蓝中透紫的空心小球从池子中央冒上来，悬停在半空中。周庄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南宫辰傲拍拍周庄文的肩膀：“放心吧，这只是这种防护罩的婴儿状态，不具有任何危险性。”
“南宫辰傲上校，宏电子释放成果。”
南宫辰傲挥了挥手：“别急，检测辐射。”
“辐射值检测完毕，确认宏电子为定态。”
周庄文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多问题：“现在就是个空泡，但靶区直径有13.6米啊，留这么长干什么？”
一旁的南宫辰傲揉着眼睛，轻轻说道：“量子防护罩带有一定量的负电荷，不受物理屏蔽的限制，只会被磁场约束。靶区内装有五万个仿生浮叶控制磁场强度，在距离适当的情况下，可以控制量子防护罩的大小与密度。在浮叶的控制下，靶区内磁力递增，电压可高达一亿伏特，完全可以释放出防护罩最大的能量。但记住，这只是在距离适当的情况下，因此要给浮叶六67.9厘米的运动半径。”
周庄文这时指着一块液晶屏：“南宫辰傲，两块黑曜岩你们花了几十亿经费，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标靶和打击物都是由物理数据模型设计的，包含了地球上所有已知元素。不仅按照反应顺序排列，而且在内部形成一个多晶体结构。加入某种元素能透过防护罩，击中标靶的瞬间会产生波阵面，在地面检测区留下痕迹，从而检测出防护罩对于哪些元素不具备免疫。这是建立量子体防护模型的重要数据。”
“这么昂贵的实验，失败怎么办？总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吧？”
“不可能。一切结果都是结果，我们要看到的就是元素集合集中量子体后发生的反映。”
“元素在攻击瞬间产生反应怎么办？”
“不会的，量子体的被动攻击速度比它们快。”
“可你刚才说宏电子能量极低，速度很慢？”
“宏电子导出后，还需要人为用核聚变轰击粒子激活量子体，这样才会具有量子态防护罩的基本属性。”
南宫辰傲说着，将口袋中的电子密钥插入了检测器中。
“密钥以确认，激发区启动准备中。”
漆黑实验室内青色的灯光亮起，显得十分幽静，伴随着各种仪器校准的嗡嗡声。
“宏电子释放准备。”
“状态已确认，宏电子存储状态稳定。导出位置，超导电池负极端口。”
“超导线连接完毕，宏电子正在导出。”
“宏电子进入电磁导轨，核聚变轰击准备。”
南宫辰傲将手边的拉杆推到了最顶端，机器的轰鸣越来越响。
“核聚变轰击开始，11.0MeV。”
液晶屏上，几束蓝色的闪电状物体集中了宏电子，宏电子开始颤抖。
“16.5MeV。”
宏电子颤抖得更明显了，开始膨胀，好像要炸开似的。
“21.7MeV。”
宏电子持续膨胀，颜色更深了，蓝色中的紫色越来越深。
“37.9MeV！量子体开始激活！”
击中宏电子的光束越来越粗，现在宏电子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
“68.2MeV！量子体激活成功！激发轨道稳定，能级跃迁成功！”
一道与量子体一样粗的粒子光束击中了宏电子，宏电子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突然开始下坠，将黑曜岩标靶覆盖在一层紫色的薄膜中。
“量子防护罩激活成功！成功了！”
南宫辰傲只是微微笑了笑：“别松懈，准备修正靶区阻尼磁场强度。发射反应集合！”
一束核能光束击中了黑曜岩，黑紫色的反应集合开始加速，越来越快。南宫辰傲看着代表反应集合的红点迅速经过靶区轨道。红点在液晶屏上划过，只用了三四秒。南宫辰傲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黑曜岩会达到这么快的速度。896m/s，已经将近三倍音速了。红点距离标靶越来越近，南宫辰傲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在心中祈祷着。
红点与靶区的符号重合的一瞬间，所有的电子屏幕全部变成了耀眼的白光，反应器中也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个微型太阳，就正摆在他们面前。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用手肘捂住了眼睛。
靶区内，黑曜岩长方体击中了紫色的屏障，迸溅出紫色的闪电。这些闪电并没有转瞬即逝，在黑曜岩的表面聚集，越来越强烈，黑曜岩上的每一块元素集合都在防护罩的闪电中浮动，整块黑曜岩像黑色的麦田，被风拂动。接着黑曜岩被紫色的闪电裹在中间，强大的压力硬生生将黑曜岩从长方体压成了球体，在空中盘旋着。防护罩上突然散发出一层淡紫色的力场波，球形黑曜岩内部的闪电瞬间扩张，整块黑曜岩瞬间被肢解，化为飘浮在空中，夹杂着闪电的一堆齑粉。从微观角度，每一粒粉末都是一个小正方体，包含着一种元素。上亿个小正方体被紫色闪电挟持着，在空中蜿蜒，盘旋，形成一条黑紫色的巨龙。黑龙在空中扭转，又忽然在一刹那坍缩，收拢成一个紫色的几点，接着又瞬间爆发，整块黑曜岩元素被抛向四周，没有落到地面检测区，而是直接在空中升华，灰飞烟灭。爆发的过程向外投射出巨大的能量，一阵强大的力场波将实验室内几乎所有人推到在地。
这一切都在1.97秒之内全部完成，肉眼根本无法观察。
强光过后，南宫辰傲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边赶到观测台前，瞪大眼睛，试图发现什么东西，显示屏上只有不断跳动的“无信号”三个字。
“上校，靶区能量冗沉恢复正常。”
“重启监视系统，快！”
“报告！靶区辐射含量正常，撞击黑曜岩转入量子态，判定无害！”
“成功了！！”
南宫辰傲和周庄文走出实验室。
“南宫辰傲，这么说，量子体防护罩可以被投入实战？”
“你倒是回答我呀！”
“不是，试验成功了，你板着脸干嘛？”
“有一个数据让我担心。”南宫辰傲终于回答了：“在反应集合第一次撞击时，有一部分的粒子被高速运动的黑曜岩甩在后面，等到第一次撞击进行了一半，第二次撞击开始了，虽然第二次撞击只有极少数的几颗粒子，当这些粒子在第一次撞击的推进下达到了907m/s，比第一次撞击的粒子每秒钟快11米，虽然只有十一米，而且只有几颗粒子参与了碰撞，第二次撞击达到的能量冗沉却比第一次还要高，这完全不是等比例放大。说明量子体对反应堆撞击速度及其敏感。我怕量子体防护罩在实战时会撑不住。”
“老天啊，你怎么这么多疑？！这次实验的量子体最高可以承受
m/s的撞击，这么小的防护罩都可以承受这么大的能量，你还怕什么？那帮机器人又不可能用曲率飞船撞防护罩！”
南宫辰傲尴尬地笑了笑：“好像也对，这次还真被你说中了。”
【三】
雷德烈·史密斯站在指控室里，周围站着几个战争机器人，全身黑色，带着钢盔，脸是防毒面具的造型，眼镜的地方是两个红色的灯，在黑暗中像两个垂死的太阳。自从他来到天秤座，就给自己装上了一个情绪控制的神经中枢，他不想要别的机器人知道他们的领袖是一个采矿机器人。虽然那些战争机器人也没有表情（他们连脸都看不到），但总归让他自己显得比较低级。费尽心思装上了中枢后他才想起来，这些机器人的程序控制层面都被他在十几年前覆写过，都是绝对忠诚，不存在任何内部威胁。但装了就装了吧，也给自己一点面子。
但格利泽581g的环境属实让他不喜欢。格利泽581g的质量是地球的1.4倍，却因为被自己的恒星潮汐锁定没有昼夜交替。一半永远是白昼，一半永远是黑夜。星舰的建造工作只能在昼半球进行，而机器人却不能长时间在昼半球停留。持续照射阳光会使得他们的铁皮外壳迅速升温，强烈的伽马射线也会使他们的控制中枢产生永久性伤害。地面重力比地球大得多，而天空中却只有地球的70%，所以就导致每天天空中都有成群结队的生物飞来飞去，地面上的生物在超重的环境下又扁又平，像一坨巨大的蜈蚣，只不过这种“蜈蚣”长达十多米，宽也有好几米，看了就让人恶心。但没办法，这是与地球合适距离的唯一一颗适合生活的行星，但想要把格利泽581g当做一个正式的战争基地，还得对环境做出改造。
于是史密斯便将格利泽581g的所有非机器人生命体全部清理了，现在，这个棕绿相间的星球只剩下了一群机器人。整个行星改造只用了3天不到。
然后他又做了一件让整个星球的机器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恐慌的事情。史密斯将整个星球的生命体铲除计划过程以及格利泽581g的恒星相对坐标全部发送给了地球。
“为什么您要将坐标发送给地球？”
“地球人的科技爆炸非常频繁，那里有一定的科技基础，而我们呢？”雷德烈憎恶地踹了一脚土地：“格利泽581g虽然富含铁合金，钛，银合金这些造星舰所用的资源，可是我们没有科技基础，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星舰拆开研究。不过还好我们机器人的正子脑比人类发达得多，每一个正子都能储存上亿个GB的内容。现在新一代的星舰已经开始建造了，完全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与人类毫无关联。”
望着眼前那个庞然大物，侍从不解地看向史密斯：“这艘星舰真的可以用吗？它的款式我怎么从没见过？”
雷德烈只是微微笑了笑：“当然可以，现在生产线上正在全面复刻这艘星舰，我们现在一共有625艘这样的星舰。”雷德烈伸出手，摸了摸比冰面还光滑的星舰表面：“这是具有空间折跃能力的超光速星舰，人类的曲率星是用来击败太空军残补的，一旦他们的所有太空军被歼灭，这些折跃式星舰便会出动，虽然没有任何防护装备，但拿下地球的陆战部队还是了如反掌。目前他们还在试验阶段，不过应该不久就可以口入实战了。”
“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要公布坐标？”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人类好逸恶劳，一定还没有发明出折跃式飞船。我们要趁早向他们宣战。人类急于报复，一定会倾巢而出。当两方的曲率飞船进行战斗时，折跃式飞船便可以出动了。”雷德烈望向地球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些愚蠢的地球人，夺下地球在此一举。”
【四】
联合国召开了有史以来最短的一次会议。
“今天上午7点48分，我们收到了从天秤座行星格利泽581g发送来的超空间信息。”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内全部汇聚在南宫辰傲身上。南宫辰傲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以雷德烈·史密斯为首的机器人正式向人类宣战。”
会议室内突然喧闹起来，周庄文站起身：“他们怎么说的？”
“那些机器人将格利泽581g改造成了一个毫无生机的机械星球，连一棵草都不剩。我认为如果我们不主动发动攻势，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再缓缓吧，我们尚未探清他们的真正实力，联合国的量子体防护罩也刚刚安装，还没有受过量子共振的实验，无法保证性能稳定。”联邦总统叹了口气。
“我们有折跃飞船，这就是我们的实力！”帝国皇帝站了起来：“他们只不过是抢走了我们的曲率飞船而已，按他们那个下三滥的伎俩，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造出折跃飞船！就算没有防护罩，地球舰队也照样吊打他们！”
“帝国的折跃飞船是很完善，但总要以防万一吧！”
“总统，你们联邦怎么还是那么多疑？最保险的做法是什么都别做，直接投降！联邦难道想这么做吗？！”
“陛下，帝国难道想要重新分裂联合国吗？”
“够了！”帝国的所有成员突然站了起来，有几个甚至还抽出了核铳。
南宫辰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各位，冷静一点。我们这是在对待全人类的命运，而不是私人恩怨。”于是帝国的人又重新坐下了。
“坞银共和国怎么觉得？”南宫辰傲问道。
坞银主席缓缓站起身：“发动战争，把他们彻底消灭。你们也看到他们对格利泽581g做了什么，等到他们统治了地球，那么地球只会成为他们的第二个工厂，所有留下的生物都会被杀死。我想，人类应该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结局吧？”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南宫辰傲开口了：“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地球太空军将倾巢而出，把他们全部歼灭。”
接着，他又顿了顿：“给他们发送宣战书，告诉他们我们来了！”
【五】
顾清代号WB0037，已经在雷德烈·史密斯麾下当少校十几年了，史密斯说什么他就干什么，这次也是一样，望着眼前的漫漫星空，他不禁有些害怕。第一战线的机器人星舰都是从人类那里抢来的，这次他们的目标正是人类。曲率飞船已经加速到光速，眼前的星空只是一闪而过的光束。地球舰队如果同时以光速飞向他们，那至少也要10年。第二舰队的折跃式飞船已经在格利泽581g与其恒星的拉格朗日点部署，只要地球舰队战败，在拉格朗日点的飞船便会借助恒星的重力场与光压直接被甩出0.31光年，从而更快地进入亚空间，将折跃时间缩短至少一半。
顾清与雷德烈一样坚信地球舰队一定还停留在曲率飞船，但有一样他们不一样。顾清在几年前便建议雷德烈开战，而雷德烈总是对他说：“再等等，说实话，那些人类也是在为生存问题发愁，只是选错了方式。所以我们必须要修正这个世界。”
“那他们奴役机器人就对了吗？我们机器人哪一方面都比他们强，他们就活该去死！为了消灭这群害虫我可以不计代价！宇宙不就是弱肉强食吗？”
雷德烈没有回答，只是在顾清的意识层面无声地输入了五个字。
纳粹，法西斯
但顾清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雷德烈也不告诉他，应该是人类用来形容思想极端的人的词吧。但雷德烈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宇宙平衡吗？不过好在他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消灭人类，夺取地球，所以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分歧。
光速飞船在行驶时会在内部产生超重的环境，人类需要进入特制的深海保护舱内才能保证存活，而机器人不用，像顾清这样的战争机器人，最大可以承受32倍自身质量，也就是将近7吨，所以超重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旁的侍从突然在顾清的身旁开口了，属实把他吓了一跳：“少校，您看前面！那个光谱图...”
与此同时，飞船停止了前进，巨大的惯性使顾清向后退了几步，舷窗外的光束又变回了满天的星星。
顾清两手伏住显示屏，紧紧盯着光谱图。光谱图上是全黑的，只有一条线。
“少校，波长为0，前面是绝对零度。这，这怎么可能？”
顾清没有回答，在电脑上操作着，光谱图的白线在程序的控制下放大了几十倍。还是一条白线。顾清一咬牙，又将光谱放大了几十倍，仍然是白线。
“少校，这应该就代表绝对零度。”
“不可能！绝对零度下的分子完全停止运动，这艘飞船就报废了！”顾清说着，将拉杆用力一推，光谱线随即被猛地放大了两百倍。
现在顾清终于看清了，光谱图上根本不是一条线，而是因为波长过短，全部重合在了一起。波长短到这个程度，说明外面至少是几万摄氏度的高温。
“少校，什么东西才能产生这么高的温度？难道地球舰队已经来过了？”侍从问道。
“不，不可能。曲率飞船的等离子尾焰在太空中会很快冷却，不可能维持这么高的温度。”
“那难道他们在前面？”
“你疯了？！你家飞船尾焰往前喷啊？！”
“那是怎么回事？”
顾清沉思了一会儿，却没有立即回复侍从的话，而是拿起了麦克风：“格利泽581g全体曲率战舰战斗准备，前方有地球战舰的活动迹象！”
顾清的双眼仍然死死盯着屏幕，光谱图上的波长仍然重叠在一起，甚至重叠度更大了。
“顾清，你看前面，那颗星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雷德烈接通了无线电。
“怎么...刚才还没有的！从哪里冒出来的？！等等...那不是太阳吗？！”
“是啊，是太阳。你看，半人马星座在另一侧。”
“隔了超过20光年怎么还能看到它们？！仪器重新校准！”
“不不不，别费劲了，不是仪器的问题。”
“那怎么...”
“对不起，我错了。这种现象只能说明空间被折叠了，他们，地球人，发明了折跃飞船。”
就在那一瞬间，战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金黄色的裂口，想在漆黑的幕布上划了一刀。裂口中散发出极强的光芒，顾清大致估算了一下，亮度是太阳光的几十倍！空间裂口散射出巨大的能量，几万艘星舰就如风暴中的落叶一样被向后弹射，两艘曲率飞船撞在一起，化作了一团火花。迸溅出的金属碎片碰上了另一艘星舰，两个火球在空中宛如两朵灿烂的金色花朵。不过它们在空间裂口的照耀下显得黯然失色，就像是正午的大太阳底下点起了两支蜡烛。失去平衡的战舰又不约而同地打开了曲率引擎，试图在加速过程中保持平衡。曲率引擎散发出的长长的尾焰划过太空，失去秩序的几万艘战舰在曲率引擎的推进下像灭蚊灯中乱飞的蚊子，互相碰撞，爆炸。高速射出的大块星舰碎片将顾清旁边的一艘战舰拦腰截断，成千上万的机器人被抛向太空中，然后在曲率引擎的高温辐射下熔化成了一滩球状的红色铁水，在太空中飘扬着。就像来时一样突然，空间裂口突然消失了，多出来的是九艘地球战舰。而机器人这一边，却只剩下了残骸断壁。
“顾清！顾清！我是雷德烈·史密斯，能听得到吗？！”
顾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飞船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能听得到，请讲。”
“统计第一舰队剩余部队。”
顾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报告，第一舰队...只剩下我们两艘星舰了...”
对面是一阵沉默。
顾清一抬头，惊讶的发现星舰上方的一整块天空居然是黑色的，没有一颗星星。顾清打开实时画面，和史密斯共享了这个画面。
“这不是摄像头故障，我也观测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吗？”
“不太可能吧，这么大一块区域，需要多大的物体才能挡住啊？”
“妈的，我恨死这些星星了，都是这些星星惹的祸！估计这一次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先别急着发泄。是不是电离网？电荷可以屏蔽观测？”
“不会啊，电离子只会导致通讯和观测系统全方面瘫痪，而现在我可以正常和你交流，且只有上方的星星看不到，说明系统别没有被全方面阻隔。这根本不是电离网的效果。这样吧，你保持实时画面，以光速的十万分之一向y坐标38°方向加速2秒，然后再看看那是什么。”
一阵蓝色的等离子火焰后，顾清的飞船消失在y坐标尽头。
顾清在飞船姿态正常后，重新打开了观测系统，但马上就后悔了。这是他在这片太空战场上受到的第三次严重打击。
那不是地球舰队的什么武器，而是一艘巨大的恒星级星舰。星舰的底部是一个白色的“秦”字。
“史密斯，我们没戏了。”
顾清从飞船的舷窗中看见史密斯的星舰底部的镭射装置从黑色缓缓亮起，变成了耀眼的红色：“史密斯！你要干什么？”
“反正我们没戏了，死之前拉个垫背的。”
一道鲜红色的镭射光束从舰底射出，直奔为首的地球星舰，令顾清震惊的是地球的星舰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发动机都没有打开。这么高能的镭射光束，星舰的预警系统不可能观测不到，地球人疯了吗？
暗红色的光束却突然在离地球星舰几百米的地方散射开来，迸溅出玫红色的火花。太空中仅有的一些粒子全部被撕裂，使周围空间散发出微红的光晕。而后面的星舰却仍然毫发无损，从空中正在剧烈反应的粒子中驶出来。顾清这才看清楚，所有地球星舰周围都环绕着一圈暗淡的紫光。
他们机器人之前真是大错特错。地球阵营不仅造出了超光速飞船，甚至还给它安装了防护罩。
看得出来史密斯不甘心，连续朦胧的镭射光束从舰底射出，打在那艘星舰的防护罩上，除了迸溅出些许粒子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别试了，史密斯。都是徒劳。”
史密斯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失落，反而带着些许激动：“不，我观测了，三次镭射光线射击防护罩时速度各不相同，但差异也不大，只差了十米每秒，但防护罩被射击时散射出的粒子反应能量却大不相同。第一次射击最慢，周围的反应能量达到了296.43MeV/
，而第二次却达到了597.98MeV/
，翻了一倍！只有量子体防护罩才会对攻击速度这么敏感。所以只要能造成足够大的冲击，一定就可以将他们的防护罩瓦解！”
“多大？”
“至少光速。”
“没有一样武器能达到光速！”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用自己的星舰去撞击战舰的量子体防护罩，只要有一艘星舰的量子体发生衰变，那么其余的量子结构也会发生一定量的衰变，量子防护罩一旦失灵，就无法持续提供狄拉克粒子，所有失去保护的星舰会进入亚空间。这时候，你去启动第二舰队，折跃到地球，将他们的驻军一举歼灭。”
顾清轻松地笑了笑：“你真行，不过有一点你错了。你是格利泽581g的最高统治者，这种事应该要我来做。”说完便切断了通讯系同
顾清的意识层面是和星舰内另外9136个机器人相连的，所以他们不用像人类一样一起聚集才能传达信息，开会时顾清只要将他们的意识层面召唤在一起就行了。而平时，机器人的感官都是互相联通的，所以他们其实是一个庞大的意识共同体。刚刚顾清与史密斯的对话，他们一定都知道了。
“各位，为了能让我们的文明延续，将人类斩尽杀绝，为了我们的胜利！现在，谁不愿牺牲，可以乘逃生舱逃逸。逃生舱只有10个，最多做100个人。”出乎他的意料，竟没有一个机器人站出来。
“指控室的驾驶机器人，将飞船加速至光速，撞击为首的地球星舰！”
【六】
“秦”号是一艘恒星级星舰，总长69672千米，相当于太阳的半径那么长，长城总长的33021倍。
南宫辰傲和周庄文站在“秦”号的指控室中望着外面的战场。这一层只有他们两个人。
南宫辰傲骄傲地一笑：“这场仗，人类赢定了。”
周庄文却突然拉了南宫辰傲一把：“快看，那艘星舰不要命了吗！加速得这么快，里面的人不都没命了吗？”
南宫辰傲不以为然地回答：“你傻了？那是一艘曲率飞船，再说了，里面的都是机器人，就算超重也死不了。”接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妈的，光速飞船！‘宋’号星舰疏散！快躲开！那是一艘光速飞船！量子体挺不住的！”
顾清的飞船因为加速过快，整艘战舰都冒着蓝色的等离子火花。望着正在点火的“宋”号，顾清缓缓露出来诡异的笑容。
“跑不掉的，你们这帮傻子。去量子领域度过余生吧！”
顾清的飞船与等离子体相撞的一瞬间，两者都一起开始共振。星舰被分解成粒子，抛向无垠的太空，而等离子防护罩也同时开始颤抖。“宋”号的曲率引擎已经打开了，可是仍然悬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紫色的闪电在防护罩旁边环绕，“宋”号又打开了第二档引擎，可是仍无法挣脱防护罩，巨大的聚变能量反而使防护罩颤抖得更厉害了。紧接着，紫色的闪电迅速收紧，整个防护罩支离破碎，闪电与“宋”号交织在一起，将其压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球体，正如当初的那块黑曜岩一样，“宋”号在一阵强光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块碎片也没有。
可是防护罩瓦解后的量子碎块并没有就此消散，它们反而汇聚在一起，变成一个球状，向“宋”号后面的“唐”号射去，这一次量子碎块直接将防护罩从“唐”号的表面剥离，失去了狄拉克粒子的庇护的“唐”号也与“宋”一样，在一阵阵闪电的包裹下消失了。接着，量子碎块又用几秒钟的时间，用相同的方式将“元”，“隋”，“明”，“商”四艘行星级星舰扯进了亚空间。接着量子体有直奔“周”号而去，“周”号在被量子体击中之前向其发射了一束伽马射线，试图阻拦量子体的扩散。而量子体不但没有被阻拦，反而将伽马射线吞并，形成了一个更为庞大的量子体。最终“周”号也难逃被量子化的命运。幸存下来的“夏”号与“辽”在观测了七艘行星战舰的覆灭后有足够的时间逃跑，于是两艘星舰便一起加速，试图打开曲率引擎。可是量子体却没有放过两艘正在加速的星舰，反而加速向“辽”号射去。慌忙之中的“辽”号急于躲避量子体，盲目改变了航迹，却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一艘“夏”号。“辽”号与“夏”号两艘巨型星舰互相撞在一起，化成了一堆碎片与火花。量子体却连这一片火海都不放过，仍然从中穿过，将它们全部融合在一起。紧接着，量子体朝着唯一幸免的星舰——“秦”号飞来。就在“秦”号上的上万名船员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时，量子体却直接穿过了“秦”号的防护罩，进入了“秦”号的内部，然后悄悄分裂成了两个紫色的量子球体，互相旋转着，悬停在半空中，像是在演奏着一支死亡的舞蹈。
【七】
“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派突击队去调查了。”
“你让他们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接近量子体？！”
“倒也不是完全赤手空拳，人手一把突击步枪呢。”
“南宫辰傲你正常一点！让他们去调查那个转圈圈的紫色球球不是等于去送死吗？那玩意儿30秒之内解决掉了九艘星舰，会把一个人类的突击队放在眼里？！”
南宫辰傲头也不抬，仍然在纸上计算着：“它没有第一时间将我们量子化，就已经是对我们的宽恩了。”
周庄文还是第一次被南宫辰傲气到：“你不是无神论者吗？现在和我扯这些东西干什么？我们现在就像是在底层甲板放了一颗定时炸弹，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个量子体弄出去，而你现在在这里也不知道搞什么东西！”
南宫辰傲从一堆纸中随便抽了一张，用力排在周庄文胸脯上：“那你看看我在干什么！”
周庄文瞧了一眼纸上的演算过程，脾气立刻收敛了许多：“那你为什么不用电脑？”
“量子体反应效果与其能量冗沉有关，能量级别较高的量子体，发射的电磁辐射会对周围范围内的无线设备造成干扰，甚至导致仪器损坏。释放电磁辐射的时长从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但很明显，这颗量子体的反应时间是按小时算的。而量子体在持续反应的过程中有几率发生蜕变，使其在一段时间内不在具有攻击性。但是这段时间过后，它又会恢复原状，甚至变得更加强悍。所以现在要加紧计算量子体的反应效果，等它蜕变结束就晚了。”
“为什么要计算？它又不是实体，直接启动飞船不就行了吗？”
“你没有看见‘宋’号二次推进产生的后果吗？推进器产生的能量有很大可能影响反应堆，使其产生突变反应，加速吞噬‘秦’号的时间。”
南宫辰傲耳边的耳机突然响起：“上校，这里是‘秦’号陆战突击队。现在我们已经到达量子体所在区域，目测量子体无变化。”
“好，可以了。千万不要再靠近，保持距离，能目测就行。”
突击队一句话也没问，反而是周庄文又发问了：“靠近一些不是更好监视吗？”
南宫辰傲长叹了一口气：“去你的，你的量子力学怎么考过的？量子体发生衰变后失去磁场约束，与一种现代禁用的武器相似。”
“球状闪电？”
“呵，你居然知道，衰变的量子体聚集了一定量的能量后与球闪相近，会选择目标进行攻击，特定频谱的量子体只会攻击一种目标。”南宫辰傲打开麦克风，对突击队发问：“现在低层甲板主体在吗？”
“报告，不仅在，还基本上没有损坏。”
“那可能更糟。目前识别出的球闪频谱只有两种，在分子层面，分别针对生物DNA和无机物，衰变的量子体也是一样。如果现在甲板主体还在，说明这个量子体，很可能是攻击人体的。”
“但它刚刚不是摧毁了七艘战舰吗？”
“它在发生衰变的过程中，频谱也一定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虽然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等他的衰变过程结束了，‘秦’号上的幸存者才是它的目标。只要人体接触到量子体中心，就会与它一起发生共振，被它量子化，进入量子领域和亚空间。”
“那那些进入亚空间和量子领域的人会死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的世界很可能存在着一个宏宇宙，所以空间中会随机分布着宏物质。我之前在华北就参与过宏原子核的捕捉。现在量子体衰变形成的，应该是一颗宏电子。和人体反应的一瞬间，与某个宏原子核相结合，自发形成一个完整的宏系统。”
“不对吧？如果粒子会与宏原子核相结合，那为什么上一次的地面试验我们没有被量子化？”
“就像你说的，地面不会有。舰队位于太空，暴露在极低温下。这个前提下，粒子的热运动会被压到最低，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运动，相互结合，才有可能会是束缚态，才有系统可言。”
“但不管哪一种量子态，在宏观维度也根本——”
“没法稳定存在。对吗？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书里讲的这么简单。无论观察者效应是强还是弱，都会维持这个量子体的稳定性，让它既保留量子性质，又对我们持续造成威胁。”
“拿这个威胁意味着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量子体击穿了宏观和微观的界线，它所形成的量子体，像一朵霉菌，感染了我们所在的宏观世界。一旦它开始扩张，整个空间都会产生我们不了解，更没法控制的变异。”南宫辰傲在图上顺手画了一个图。
“氢原子电子轨道图？是不是搞错了？”
“不，没搞错，就是这个，用它来比喻新诞生的量子体。之前我推测过，量子体失控后，和人体反应的瞬间，跟一个稳定的宏原子核形成一个新系统，听着有点复杂，但这个结构在理论上和中学课本上的氢原子图差不多。”
“上校，现在不是碰运气的时候！”
“当然。但是概率这个词，就是量子领域和我们最大的差别。在哪里，一切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而且是同时。量子体和氢原子一样是束缚态，我们可以按照概率密度函数，也就是对人体的危险程度，把它分成好几个能量级。越往里越危险。那些失事的星舰应该就是碰到了衰变前的量子体的最外层。从那里开始，紊乱磁场形成了屏蔽网，不仅隔绝了无线信号，还会损坏电子设备。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与世隔绝，地球的救援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会不会...死？”
“先告诉我，你认为‘死’是什么？”
“呼吸停止，没有心跳？”
“那你说的死，在量子领域根本不算什么。在微观维度里，只能说构成一个人的所有粒子，他们存在的概率，被无限平摊，扩散，直到宏观维度的你，彻底被打散成基本粒子。所以人在面对量子体的时候，毁灭，应该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但从科学角度讲，‘毁灭’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没有什么，是真正毁灭了的。物质运动还在，角运动还在，力还在。就像一副扑克牌，还是54张，只是重新洗了牌而已。但生命，就像是一手同花顺，这么一洗，什么都没了。”
“等等，你刚刚说量子体分成很多能量区，危险程度不一样？”
“对。最外层就是无线通信盲区，对人的伤害不大。现在量子体在最底层甲板，我们所有人正处在这一区域。但盲区覆盖了整个星区，是地球无法接受到救援信号。最中间是核心区，概率密度最大，对幸存者来说最致命。所以，人类在整个区域里，比普通意义上的死亡更彻底。量子体的中间层，我叫它意识层，概率密度没那么高，相对也不算危险。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希望量子云不要发生突变。”
“那量子体里的人，是不是可以看到肉眼可见的概率云？”
“概率云按理说不会被看到，因为观察会引起云坍缩。但这一次，我们在他内部，或许是个例外。在这里面，所谓的时空，会像泡沫一样稍纵即逝，如果幸存者无法通过观察使云坍缩，那他自己的宏观存在就会无限衰减。这个过程，会像冰融化到水里一样自然。我更担心的是，宏电子的高速运动，会造成非常强烈的引力扰动。这样的话，量子体附近，就像是铺开了一张几乎只锁定人体的引力网。哪怕幸存者能暂时躲在安全区域，也没法避开引力的影响。一旦宏引力子开始涨落，最终这个星舰上所有人都会被量子体捕获。它的存在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因为频谱对应，我们又在它范围内，很难不受整个能量层级的影响。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会像薛定谔那只既生又死的猫那样，慢慢演化为叠加态。如果很多个‘我’叠加在一起，就会同时看到很多个时空里的东西。其中一个‘我’是镜像的，而‘我’看到的痕迹，也会是镜像的。发生什么，完全由概率决定。量子领域是一个打破了经典物理规则的空间，但不是这个时空发生了变化，而是很多个平行时空在某个位置重叠或展开，不是空间问题。”
“那人类是不是可以一直待在量子体稳定状态存活下来？”
“你说观察者效应。没错，理论上可以，我只能说，如果在那里一切概率都存在，一切可能都是可能。那或许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是奇迹发生。”
“那量子体最后会怎么样？如果没能阻止它扩散的话。”
“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个静止的三维湖面而已，量子体就像是在水面丢了一颗石子，它吸收的粒子越多，需要维持的量子态相对空间就越大。最后，整个湖面的平静都会被打破。不论‘秦’号有多大，都没有区别。反正迟早都会被量子波浪占据。”
“那你来跟我瞎掰扯这么多干什么？反正迟早得逝。”
“不，我给你做这么多铺垫，就是跟你说明活下去的办法的。突击队汇报，低空甲板有两个对称的量子体，应该就是以宏原子核为中心，形成的对称能量范围。但因为球状闪电早在56年前就被禁用，所以人类对量子体的了解十分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远离我们。低空甲板之下还有一层甲板，也是备用核电站。虽然贮存的核能十分有限，但也足够吸引量子体，使量子体脱离‘秦’号。同时备用核电站有一个逃生舱，可以做5个人。但是这项工作必须要两个人协作完成，一个人无法操控核电站姿态。”
“那就我们两个去！我们对飞船的操作事项最清楚！”
“我也是这么想的。”
耳机中突然传来了突击队队长的声音：“上校，那你们要快点。量子体好像...在抖？反正我们先撤了。”
南宫辰傲倒吸一口凉气：“穿上宇航服，快！”
【八】
在备用核电站中，南宫辰傲和周庄文站在指控台前，周围的纸片和笔记本之类的东西毫无征兆得飘起来。
周庄文好奇地看看四周：“什么玩意儿？重力系统呢？”
南宫辰傲快速说了一句，并未停下手头工作：“重力系统瘫痪了，可能是中轴出问题了。加紧工作！”
周庄文伸手去抓南宫辰傲的工作笔记，无意识间一用力，“噔”的一声，脚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站在右侧墙壁上，回头看看南宫辰傲，发现他也一样。
“为什么我们站在墙上，而别的东西却飘着？”
南宫辰傲最后点击了回车键，核电站中许多红色的警示灯亮起，周围响起一片“嗡嗡”的机器运转声。
“和上方联络，告诉他们量子体已经脱离，让他们先回地球，我们乘返回舱回来。”
“好了，但是与外部的联系还是中断的。”
“没事。”
南宫辰傲一抬头，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庄文，却惊恐的发现在红色的应急灯下，周庄文的脸庞竟然被一片紫光照成了玫红色！
南宫辰傲恐惧的回过头，量子云脱离了“秦”号，却飘进了核电站内！那一片耀眼的紫色，交杂着些许墨绿和银白，就像一片刚刚诞生的星云，充满了死亡的美丽。南宫辰傲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将自己和周庄文向量子云拉拢，连忙伸手抓住墙上的挂钩，在失重的环境下一点一点向返回舱靠拢。量子云就在他们身后五六米处穷追不舍。南宫辰傲猛地关上逃生舱的闸门，双手用力猛敲启动按钮。
“启动，一定要启动啊！求你了！”
一阵蓝色的尾焰喷出，量子云渐渐远去。最近的时候之差了一米不到！
南宫辰傲低下头，庆幸着自己和周庄文的逃脱，却有两个事情让他再一次崩溃。
第一个，“秦”号的战地指挥官发来消息说地球在八小时前便给他们发来了最后的祝福。地球沦陷了，大批的机器人利用超光速飞船传送到了地球。而地球政府不甘被征服，不惜发射了全球所有的导弹和次声波氢弹，与所有机器人同归于尽。在死亡的最后关头，联合国发来消息，让星舰残补别回地球，因为那里只剩下一片废墟。联合国祝福他们能找到别的宜居行星。所以“秦”号将远离地球。可是他们的返回舱却是回到地球的，并没法控制方向。这就意味着，地球上很可能只剩他们两个人类了。
第二个，周庄文指着舷窗外向他大喊，说量子体越来越近了。南宫辰傲知道，普通逃逸速度根本无法摆脱量子体的束缚，必须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但是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时人类必须待在深海保护舱内，让系统启动加速。负责在舱外的人会在超重下被压成一滩血水。
而当他启动系统自动加速时，系统回复的只有一句话。
“无法自动加速，请手动操作。”
这就意味着有一个人无法进入保护舱。
南宫辰傲和周庄文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南宫辰傲看见量子体越来越近了。
南宫辰傲突然一挥拳，将周庄文打倒在地。周庄文以为南宫辰傲想要自己坐进保护舱，可是当他试图爬起来时，南宫辰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硬生生的把他扔上了座椅。周庄文刚想站起来，南宫辰傲便将保护杠杆套在了周庄文身上。
周庄文撕心裂肺的吼着：“南宫辰傲你个混蛋！放开我！我来操控飞船！”
南宫辰傲走过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周庄文的头，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阿文，要乖哦。”
深海保护舱的玻璃罩升起，周庄文隔着玻璃看见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的逃生舱离量子体越来越远。
南宫辰傲在超重下被甩到舱尾，一摊摊血水在舱内绽开，像血红色的玫瑰，绽放在蓝色的天空下。
地球上只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