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你好好做你的山神，不要像我一样。”
神女云溪被关在她管辖的地界已经数百年，山里无聊，偶尔她会去找她聊聊天。神女最喜欢对她说这句话，好像这样就能弥补曾经的遗憾。
说来也怪，天界犯事女仙，大多是为情。念青不懂，天道莽莽，为何竟容不下一个情字？
“阿青，你终会知道的，所谓天罚，从来不是因为情字，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神女是悟了对吗？”
饶是念青不明白，也知道云溪神女已经和刚被关在这里时那般歇斯底里不同。她带着了然和怜悯看着什么都不懂又为此迷惑的念青。
“阿青，往后你不用来看我了，这些年谢谢你。”
神女张开结界，断了一切和外界的往来，甘心承受上天给予的惩罚。
没有了神女给她讲人间的故事，念青在山里的日子无聊许多。山上的精灵妖怪们献殷勤似的给她送了很多小玩意，她却半点提不起兴致。
她做山神也有很多很多年了，以前她就很好奇人间事，云溪神女来了之后更是如此，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去人间看一眼。偶尔山里来了一些凡人，她总要偷偷跟上去瞧瞧。可来的都是砍柴的樵夫，他们的故事都差不多，念青渐渐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关注。
那日念青在山顶看落日，青雀飞到她面前叽叽喳喳。
“神女神女，山脚有一个重伤的人类，您快去瞧瞧吧！”
“生死有时，那是他的命数。”
念青冷冷回答，这种时候她还是记得自己是个山神，也记得云溪神女的忠告，不干涉人类生死。但是下一刻小青雀已然看不到她的身影，她早就到山下去了。
她蹲在男子身边，当真是伤得很重啊，她不出手他就要死了。正当念青还在犹豫的时候又来了一群人，杀气重重，她隐去身迹，想看看会怎么发展。
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睁开眼，勉强支撑着和那些人对抗。眼看着不敌对方，念青依旧没有准备出手的打算，那男人突然看向她在的方向，眼睛和她直直对上。
“啊啊啊，真是麻烦的凡人啊。”
念青念叨着还是出了手，等她清理完那些人回头身后的人已经晕倒在地。念青施法治愈他的伤后便离开了，这次她没有等他醒来。
那之后那个男子时常会到山脚下，仿佛在等什么人。她从来不现身，可也没办法忽视这个人的存在。小青雀总是在他头上盘旋，他看着会不自觉露出笑颜，念青觉得他这样真好看。
后来他就不来了，念青会假装不经意地道曾经救过他的地方去，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的滋味，也许以前也是知道的，但是遇见那个人之后这样的空洞感越发的强烈起来。
小青雀嘴里叼着个东西远远飞来，她接过发现是一支珠花。
“他又来了？”
“神女，他把这个给我之后就走了，他还说了我听不懂的话。”
“说了什么？”
“你那时若不救我，我就死了。缘已结成，又为何逃避？”
她不敢再去深究他说这句话的意思，遣退青雀后她往云溪神女在的囚地走去。
神女没有让她进去，却还是给了她几句忠告。
“缘虽天定，但选择在你。只要你不后悔，怎样都好。”
念青没有在神女那里找到答案，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那个人类男子却没有再上山来。日子久了她又习惯了山中生活，仿佛那人的出现只是一场梦境。
而后人间又过数载，她得神谕去往凡间带回犯了天规的小仙。念青本不解这等差事为何会落在她头上，见到眼前人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何当初那人突然便不再上山，青雀也不知去向。
青雀本是她座下随行小仙，在她身边时总是保持飞鸟形态的。念青不知她竟爱上了那个人间男子，只可惜那男子见到的是念青的模样，青雀便幻化成她的样子同那人成了一番姻缘，是以念青出现时她并不惊讶。
“青雀不悔。”
“那就随我回去领罚罢。”
“可否求神女一事？”
“你说。”
“让他忘了我，一切都是我太贪心，夺去了神女的缘分。不论何种罪责青雀都愿承担，但他没有做错什么，他爱的也从来不是我，又何必因为我而承受失去的痛。”
念青没有回应，公事公办地将青雀带回去。至于青雀领了什么样的罚，受了什么样的罪，她不想知道，也并不在意。
云溪也好，青雀也罢，她们只是做出了选择，那么后果也当自己承担。
要说恨的话，她也不恨的，青雀看不清，她却是看得明明白白。那个男子，本就是喜欢的青雀，只是误以为出手救他的念青就是青雀而已。不然要怎么解释跪在念青面前求她放过青雀的男子眼中深深的担忧。
她也想过要是青雀没有变成她的样子，这段情事会有如何走向，也许现在被罚的人就是她了也说不定。
念青只是有些怅然，好不容易动了一次春心，这心思却是对错了人，谁又能说她那时就不是真心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