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灵魂都有一片伤(二)20I爱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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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或许并非只有爱或不爱,也不是爱了这个,就一定不会再爱另一个。爱情,可能本就是丰富多姿的。就像,你欣赏清风宜人,也喜爱明月耀眼。就像,你喜欢百合的清新,也爱玫瑰的艳丽。万物都这么绚烂多姿,爱情又怎会只是一种模样?


易彤出生在农村,家里极端重男轻女。父母会让她上大学,也是因为她实在太争气,成绩出类拔萃,中学读书都免费。而就读教育部直属师范院校,不仅不要钱,还有生活补贴。毕业后,可以赚公家钱,贴补她弟弟。这些穷困潦倒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踏实肯干,憨厚老实,其实鸡贼得很,个个心里都有一笔账,压榨起女儿来更是不遗余力。

易彤的弟弟当兵多年,即将转业,眼看着就可以“鲤鱼跃农门”,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你以为她爸妈肯干休吗?要知道,她弟能有今天,全托了姐夫家的荫蔽。只要她丈夫要许明哲死,她就不敢让他活。

况且,易彤职业特殊,从事的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这件事宣扬出去后,她势必无法在单位呆下去。若连父母兄弟都不接纳她,天下之大,她何去何从?

她本不是坚韧的女子,自私自利,凡事总考虑自己多一些。既然当年,她可以为了富贵背弃许明哲,今日,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利益背叛他。宋向军表示不相信人的本性可以改变。

相较于宋向军高高在上的道德审判,董笑嫣则宽容得多,她对易彤充满同情。接诊过吴悠这个“人格分裂”个案,她清楚地知道“重男轻女”这颗毒瘤是如何残害女性身心的。易彤会选择牺牲许明哲,保全弟弟的利益,不单单只是自私这么简单的。大抵,她小时候就被教育要成让着弟弟,疼爱弟弟,要为弟弟奉献的牺牲型姐姐。恐怕,她也唯有通过为弟弟牺牲,才能换取父母的爱和关注。在将许明哲推入深渊时,她也是饱受煎熬的吧。初恋,总是纯粹而热烈的。那种美好,不会有人愿意去见她粉碎。

十几年前,社会风气可不像如今这般开化。破坏军婚,这是仅存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条通奸罪,目的在于保护军人婚姻权益。只是,这条法律虽然存在,但真正立案的却很少。因“家丑不外扬”,许多军人都选择隐忍。在阳西,这也是首例,必然引起关注。所以,不管许明哲坐不坐牢,他都身败名裂了。何况,以宋向军对卓颖的了解,他们的婚姻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原来,他也想着是否需要暗示提点下法官。只是许明哲要死不死,居然撞上了大征兵时期,便顺理成章成了炮灰。

对宋向军而言,这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对于许明哲,这就是天灾加人祸。

他搜集资料,揣度人心,算无遗策。即便有遗漏,他也会弥补。比如,在易彤和许明哲的咖啡里下个药,坐实两人的不正常关系。而以他的权势,动下手指头,就会有人帮他办得妥妥的。

卓建国双手握拳,几乎捏得指节泛白,他的双眼犹如困兽,逼视着宋向军:“所以,一切都是你处心积虑。宋向军,相识几十年,我恁是没看出你是个狼心狗肺!颖颖,颖颖,不也是你掌心的宝吗?”

“可是,华宇才是我心头的肉!”宋向军终究落下了泪,“你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来的吗?我天天梦到华宇,有时候是小时候的模样,追着闹着要骑在我肩上。有时候,是他长大的模样,满脸笑容,开心地告诉我自己要和颖颖结婚了。有时候,是满身匮烂,要我去找他,去救他……”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年轻人的悲哀终究肤浅,而一个经历人世沧桑的老者的哀恸却是入骨三分。

即便是许子峰,也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害他家破人亡半生孤苦的人,此刻不过是个痛失爱子的父亲,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

宋太太早就哭得无法自抑。念及卓颖,王美芬也是悲泣不止。许子峰抚着外婆的背,心中悲怆,无法安慰。一个孩子失去父母,终究可以忘却伤痛。而一个母亲失去孩子,那种痛苦却是伴随终身。

“你让我们来,就是听你的丰功伟绩吗?就是炫耀你的战果吗?宋向军,你好卑鄙!”卓建国一拳砸在病床上,宋向军的身子跟着床晃悠了好几下。

“不是炫耀。是交代,是忏悔。冤冤相报,没有赢家。我错了。对不起!”宋向军略微向前俯身。

“没有人稀罕你的道歉,也没有人会原谅你!我们走。走!”卓建国拉过老妻,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宋向军,天会收你,不用我动手。”

“老卓……”宋向军似在哀嚎。但是,卓建国没有半点回应。世上没有这种事,你忏悔,别人就原谅你。有些事情,是无法原谅,无法补救的。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是害人者才有的潇洒,被害人才做不到。

爱情从来艰难。宋华宇、许明哲、卓颖,他们都爱得那么用心,爱得那么真挚,却终究未能获得圆满。爱情的世界太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三个人太逼仄,必须有人退出。爱是争取,也更是成全。如果两人之间的爱情死了,就得学着抽身离开。念念不忘,阴魂不散,最终会伤人伤己。

如果,宋华宇放开怀抱,去接受别人,重新开始,是否就没有这样的悲剧?如果,卓颖果断地忘记宋华宇,不要时时惦念,引得许明哲多心,是否,他就不会和易彤接近?可惜,人生不可以假设。

卓颖到底爱谁呢?董笑嫣很困惑。回到阳西后,卓颖总是频频梦到宋华宇,到处打探他的消息,究竟是因为她确实知道了些什么,还是源于对生命的直觉,她感应道宋华宇发生了什么不测?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爱情,或许并非只有爱或不爱,也不是爱了这个,就一定不会再爱另一个。爱情,可能本就是丰富多姿的。就像,你欣赏清风宜人,也喜爱明月耀眼。就像,你喜欢百合的清新,也爱玫瑰的艳丽。万物都这么绚烂多姿,爱情又怎会只是一种模样?人们生性渴望多姿多彩,却又期盼自己成为别人唯一的风景,这本身就是悖论吧

可是,渴望唯一被爱,也是人性的贪婪吧。董笑嫣细一凝思,若许子峰心里还装了别人,她是否能接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爱,真的太艰难,那是天时地利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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