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搬来搬去,人事变动一茬一茬,我们像行走的蒙古包,来年说不定又要换个地儿。不知不觉,我从办公室唯一的年轻人,变成不年轻的人,老同志一两年就要退休一个,从我来,退休了三位,新老交接,我快成了这个老。而明年,又要退休一位。
她不算是主要的岗位,却无人可替代,她没有太高学历,却古道热肠,她虽然有着老资格,却俯首踏地,从不摆谱。有她在的日子,办公室温暖的像个家,她四处张罗着每个人的事情。我刚上班的时候,是这里唯一的年轻人,也成了老同志们重点栽培的对象,工作的最终落脚点,会落在这里,我像一个集散中心,处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任务。我常常一边写着东西,一边竖起耳朵,听不同屋子里传来叫我的声音,一会儿,要处理一下账务,一会儿可能要统计个数据,一会儿又可能要写个说明,一会儿又需要去取个文件,间或不同地方打来的电话,或通知会议,或要来检查等等。站起来,坐下,跑出去,再回来。办公室的门开开合合,椅子在地上拖来拖去,电话铃的声音,打印机复印机工作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我恨不能像八爪鱼一样,全速运转。而她,总在办完手头的事情后,帮我把需要跑腿的事情承揽下来,她说,你守住办公室吧,我骑上车子,送东西取东西可快了,我来吧。话音还没落,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一串七零八落自行车的声音,目光所及,我已经看不到她了。从此,取文件,送东西,报账,复印等等,好多杂事,她都替我分担。她丝毫不会考虑,端一下身价,她的头脑里,也压根没有那个概念。即使在年轻人扩充的现在,她依然乐意为大家跑前跑后,不辞辛苦,做着接地气的活儿。
她也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常常在回家之后狂奔回来,问我有没有见她的钥匙,我也时常在自行车筐里看到她遗漏的各种东西,她经常会分不清来办事的人或者认错人,张冠李戴,搞得我们哭笑不得,她也会指着她新买的阿迪达斯的鞋子,兴奋的说,我这鞋是特仑苏的,说完,连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你看我老是颠三倒四,嘴巴不知道怎么就秃噜。我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也早已习惯了她的迷糊和马虎。
说她无人代替,不是空穴来风。她负责后勤等杂事,因为我们的办公场所比较古老,这老古董就难伺候。经常被领导叫的团团转,小张,看下怎么没电了,小张,怎么停水了,小张,灯坏了,小张,办公室有了老鼠,小张,下水怎么堵了,小张,处理下固定资产......她经常爬上窜下,扛个梯子推个车子,只要她在,领导才是安心的,我们也是踏实的,毕竟大过年的房子跑水,办公正忙网络断了,几次搬家统筹规划,处理几十年的废旧固定资产,这些挠头的事情,她都亲自上阵,用她惯有的风驰电掣,完成了。而这些看起来琐碎的事情,对于坐在电脑前的高知人群来说,也会手足无措。毕竟,她几十年的生活和工作经历,是无可替代的。她熟悉这里的一切,她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一切。
她总是不在乎外表,穿着有着几分邋遢,她经常跑来跑去,要干活,穿的跟坐办公室的一样,还如何肩扛手提。但是,出差的日子,她也依然,我们一起去大上海,她也没有捯饬一下,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在各种环境都不会局促,坦然的淡定的,让我也感到很安心。但是,在吃的方面,她却极其讲究,不论中餐西餐,她全方位驾驭,她不允许,任何一顿饭,是凑乎的。她总是津津有味的倒歇,她做过的那些美食,让我口水直流,我怎么也无法把她和一个美食家联系起来,然而,这是真的。她说,退休后,让我当个厨子,我真乐意呢。
她总是脚步匆匆,风一样穿梭在几栋房子之间,她好像总有办不完的事情,也时刻接到新的指令,她不知疲倦的,守护着这儿,这里进进出出的人们,还有这古老的建筑。我们都担心,她的退休,会让这里缺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