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已经5年多,可爷爷的音容相貌依旧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满脸宠爱的笑容,有力的双手,爽朗的声音......
我的爷爷是一个勤劳实干的农民,自打我记事起,爷爷就整天忙碌着,平日里不仅做自家的农活,喂牲口,还经常帮亲戚邻里干活,都70多岁了,还帮别人家装修,上房时从房顶摔下来还说没事没事,这事是在爷爷过世后听婶婶说的,我心里一直在想,爷爷后来的突然心肌梗塞去世,是不是和当时从房顶上摔下来有关?而我的爷爷的却从不曾抱怨过,一辈子都在为儿女亲戚操劳着。
我爷爷性格倔强,有的时候脾气还有些火爆,有一次叔叔家里有事,爷爷帮忙去放了一天的羊,回来的时候,婶婶家里已经吃完了饭,留给爷爷的菜里面只有一些骨头,爷爷看到后勃然大怒,直接把盘子摔在地上,扬长而去。爷爷这样的性格难免会和奶奶经常吵架,也偶尔会训斥他的儿女。可爷爷从未对我们6个孙子孙女发过一次脾气,我小的时候比较淘气,上房掏鸟,下水捞鱼什么事情都做过,有的时候在炕上玩倒立,把垛好的行李都弄倒了,爷爷这些时候都笑眯眯的看着我,夸我身手好,还让我再翻两个,从不责怪我半句。
爷爷无比惦念自己的孙子孙女,大姐在吉林念大学时,爷爷天天看电视看着吉林台,还和奶奶念叨着会不会里面有她呢。我们都笑,告诉爷爷那里不可能有我大姐的,大姐只是去那里念书,又不是在电视台工作,怎么会出现在电视里呢。爷爷听了之后却也并不失落,但爷爷还是经常在傍晚把电视调到吉林台,不论是广告,还是新闻,都把电视放到最大声,认真地看着。现在想想,想必爷爷心里并不糊涂,他自己也知道电视里面不会出现我大姐,却依然守在电视前,万一自己的孙女恰好出现在屏幕上,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着。
最近要过新年了,我在超市里看到了各种各样好看的小灯笼,这是我小时候多么渴望拥有的啊!小的时候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大人会在家里包着饺子看春晚,我们这些孩子是不会看的,我们在村子里从东头走到西头,去每家亲戚家里看看,坐坐,收收压岁钱,村子里是没有路灯的,爷爷自己动手给我做灯笼,把罐头瓶子洗干净,里面固定住一根蜡烛,在瓶口绕上一圈铁丝,铁丝另一头栓上一根比较光滑的棍子,我的小灯笼就完成了。年三十的时候,我在新衣服里面揣上一盒火柴,带上爷爷为我做的灯笼,神气地出门了,等到晚上十一点多快要吃饺子时,再在灯笼里面微弱烛光的照耀下回来。
我小时候基本每个寒暑假都要回爷爷家的,相比于城市,我更喜欢有爷爷在的乡下,我觉得自己也更属于这里,这里的山,这里的草,这里的石头都是我的朋友,爷爷会经常督促我写作业学习,但我还是很自由的,还记得有一年过年,突然想吃沙棘,我和弟弟妹妹商量了一下,便翻山越岭,走了十多里的山路去摘沙棘,等我们抱着一堆带着沙棘的枝条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爷爷已经在村头找了我们许久,急得挨家挨户都问遍了。爷爷看到我们,急躁的心情立即平复下来,满脸宠爱地看着我们,问我们饿不饿。
我上高中那年,刚好是08年奥运会,那时的爷爷便查出了心肌梗塞,爷爷在镇里的医院输液,我每天都陪爷爷去医院,输完液再和爷爷一起走回家,那时我是很满足的,我觉得我会一直能陪在爷爷的身边。
等我上了高中以后,学习压力比较大,我便很少回乡下的爷爷家了。我最后见爷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见活着的爷爷最后一次,爷爷来到我家里过生日,我很高兴,我要爷爷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当时我住的那个房间是一个上下床,我住在上床,爷爷住在下床,爷爷每次半夜起来上厕所我都赶紧起来帮爷爷开灯,爷爷没住几天便走了,听爸爸说,爷爷觉得他每次上厕所我都醒来,怕影响我休息,耽误我学习便走了。我听了心里觉得很是失落,但那时我正上高三,我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高考,高考完了就有很长的假期可以陪伴爷爷了,并没有特别难过。
爷爷是突然去世的,前一天还在干活,突然就倒在了井边,头被磕破了,然后爷爷就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我坐车回去参加我一生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葬礼,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我泪流满面,过去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爷爷牵着幼小的我走在南山上,爷爷面带笑容、欣慰地听着我朗读课文,爷爷和我讲过去往事时留下心酸的泪水,爷爷睡觉时几次起来为我掖紧被子,爷爷满脸期待地对我讲着要我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怎么爷爷突然就不在了呢?前些日子给爷爷打电话,电话那头的爷爷声音洪亮地告诉我他的身体好着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我至今忘不掉那满院的花圈,忘不掉见爷爷的最后一面,爷爷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被穿上了奇怪的寿衣,嘴上被涂上了金色。不!爷爷要自己有知的话,爷爷自己一定不愿意这样,爷爷喜欢穿着朴素的衣服,爷爷讨厌这些花花绿绿的颜色,不!爷爷,回来吧!看看我吧!
爷爷在初春时去世的,那时的桃花刚好开地格外灿烂,我觉得无比心酸,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爷爷去世后,天气依然很冷,我躺在床上,流着泪,心里想着,爷爷在地下一定冷吧,在那样阴冷又没有阳光的地方,爷爷怎么办呢?一个多月后,我在做着卷子,听着隔壁房间爸爸叹着气小声地对妈妈说:"她爷爷的骨头开始烂了吧"。我抹了抹眼泪,心里好痛,我上高中后,一直努力学习想考个好大学,我不想辜负爷爷那殷切的目光,我突然发现,我跑着跑着,在终点处已经没有等着我的爷爷了,爷爷,你在哪里呢?
高考结束后,我回了趟乡下,爷爷不在了,只有奶奶一个人住,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我翻开衣柜,里面还有一些爷爷穿过的衣服,我是从那时候发现爷爷一直在我身边的,我拿出爷爷曾经戴过的帽子,爷爷的味道,我又高兴又难过,这是爷爷的味道啊!爷爷平常干活爱出汗,一捂就是这个味道,一个人的味道也是独特的,原来爷爷留给我的不止是回忆,还有更多。我小心地从爷爷帽子上剪下一根带子,这根带子和爷爷的照片一起夹在我的日记本里,每天晚上写日记时,我都看看爷爷的照片,摸摸这根带子。我从没有觉得我和爷爷如此近过,我觉得这根带子牵着我,给我力量,爷爷,就在我身旁。
不过是几十年,爷爷,我们就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相见了,我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父母和奶奶,像你一样善良不怕吃亏,真诚地待人,这样,再次相见时,我才能不辜负您那殷切地目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