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女帝弑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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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子时,屋内烛火通明,一男子赤裸着双脚,来到女人身旁。散落一地的杯盏碎片就在他的脚下,但他却不甚在意,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登时,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

床上的女人眼神涣散,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见他上前,勉强撑起身子,眸中射出的寒意让男人脚下一滞。她忍不住轻咳起来,手中的青色绢帕印出一大片红色血迹。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冷哼一声。

良久,她放声大笑起来。那嘶哑的嗓音在夜里犹如鬼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晏楚峰,你要做什么?”女人语气冷淡,眼神中那种睥睨天下的帝王气势,不由得让男人心生惶恐。

他的手莫名地开始发抖,脚下的步伐也有些不稳,但那柄长剑始终被他紧握手中,不曾放开。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大雍国的王,而他只是君王塌上一个玩物。

他晏楚峰是明远侯的独子,少年英才,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论家世,样貌,才学,哪一个都称得上是人中龙风。不少世家贵女都暗自倾慕于他,可名声太盛也不是件好事。

大雍皇宫内,就有一个权势滔天之人看中的他,大雍的女王,容音。

那一日,全侯府的人都跪在他面前,恳请他进宫。他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绝望的神情,似乎他成了决定侯府命运的人。

可谁料,就在他进宫那一日夜里,侯府意外失火,府中百余人尽数被活活烧死。

他苦苦哀求容音,找出凶手,不能让他的父母亲眷死不瞑目。

“孤已经让大理寺去调查了,你不必担心,会有结果的。”容音漫不经心地的语气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想到这,他缓缓将长剑举起,毫不犹豫地刺向容音。

那剑峰凌厉,上面似乎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色之物。女人见状,暗自轻笑,晏楚峰,到底是孤小看你了。

容音倒下的一瞬间,快速按下了藏在手中一把小弩。一枚精巧的短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男人的眉心,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径直栽倒下去。做完这一切,女人用力将长剑拔出,丢到一侧。她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味道香甜带着些酸涩,只可惜这新进贡的红果了。

她解下外衣,讥笑道:“这件金丝软甲可是明远侯送孤的,孤可得好好谢他。”

“让孤打开看看,你这颗心到底装了些什么?”容音从塌下取出一把匕首,很有耐心地一层层撕开男人的外衣,每撕开一件,她心中的怒意犹如这屋中的烛火,燃烧更烈。他身上的每一件衣物都是她亲手缝制,这天下恐怕没有人会知道,高高在上的女王会亲自为人绣衣,裁剪。可惜,她的一腔爱意换来的却是一柄冰冷的长剑和数不清的恨意。

晏楚峰早已昏死过去,容音拨弄着身上的衣裙,见裙角被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所侵染,像是嘴边残余的红果香,散发出嗜人的味道。

“陛下,御厨今日为您准备的红果桂圆羹。”殿外李德发的声音响起。

容音打开房门,李德发低着头,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屋内飘出。他隐约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跪地求饶:“陛下,饶命!”

“明日罢朝,举行国丧,晏楚峰暴毙而亡。孤要重新遴选夫婿!”

李德发一愣,晏楚峰死了,还没等他动手,就已经死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说完,容音低头撇了眼瑟瑟发抖的老太监,“既然来了就别离开了,把屋子收拾干净了,这些个味道孤不喜欢。”

她拎起李德发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做事利落些,不然他就是你的下场!”

李德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盘中的羹碗眼看就要掉落在地。容音不满地接过来尝了一口,柳眉微蹙,一脸不悦地说:“还是晏楚峰做得好吃,可惜了以后吃不到了。”

2.

翌日,朝堂上,容音恹恹地看着堂下神情各异的大臣们,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厌恶之情,她抬起右手,不料掌心渗出的血迹沾染上了暗黄色的衣袖,从远处看,十分惹眼。眼尖的工部尚书林则有大声疾呼:“陛下,受伤了!”

这一声犹如一道惊雷炸醒了整个朝堂,众多臣子纷纷跪倒,口中齐声道:“臣等罪该万死!”

容音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口道:“昨夜有刺客进宫,晏楚峰为保护孤,不幸被射杀。这只手也是在跟贼人搏斗中受伤的。”她勉强抬手,扯下白布,上面赫然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像是利器所伤,深可见肉。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守卫森严的皇宫内,居然有人要刺杀,陛下最为宠爱的宠臣晏楚峰护主而亡。

丞相李明宇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敢问陛下,昨夜可有将刺客抓住?”

容音瞧着自己这位老成持重的丞相,缓缓开口:“不曾抓到,李相,你在质疑孤武艺欠佳,放跑了贼人吗?”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担心陛下龙体,莫要为一个刺客动怒。”李相不紧不慢地答道。

容音听闻,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抓捕刺客的事就交给李相了。孤且给你三天时间,如何?”

李相有苦难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极了身上那件酱紫色的官袍,他只得跪地磕头,不甘不愿地道:“臣遵旨。”

见到李相吃瘪的样子,容音顿觉得心情好了大半。这些个老臣,惯会倚老卖老,不知天高地厚。想到这,她视线锁定了一个人,礼部侍郎,石轩。

“石轩可在?”

听到容音点了自己的名字,石轩从容地走出,跪倒在地,朗声答道:“臣在”

石轩跟晏楚峰可是挚友,容音对这个人印象极深。哪怕礼部尚书位置空缺这么多年,她偏偏将石轩死死按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不予提拔。可这石轩不知是名字带了“石”字,缺心眼得很,做事古板,教条,尊礼守法,哪怕面对容音也从不畏惧,言语多有不敬。

“晏楚峰的丧礼就由你主持操办吧。对了,按亲王礼办,热闹点!”

石轩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果然还是冲他来了。如今晏楚峰死于刺客刀下,事情还未查验清楚,就要下葬,于礼不合。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明示!”

容音不置可否,淡淡地应了一声。

石轩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胸有成竹地开口道:“陛下,晏楚峰的死还未查明,如今匆忙下葬,不合时宜。还有他虽是陛下枕边人,但……”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容音,又快速地将头低了下去,顿了一下接着说:“晏楚峰并非亲王,按例,不得已亲王礼待之。”

说完这番话,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容音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果然是晏楚峰的好兄弟,看起来他处处为晏楚峰说话,实则借此质问她这个天家人。如此草菅人命,不顾及颜面,有违礼制。

“哦,既然你不愿处理葬礼的事,那就算了。”

“谢陛下恩典!”

“别着急谢恩,孤还有一事要你来办,你已经拒绝了孤一次,这一次……”容音故意停了下来,眸色暗沉,语气却有着一丝雀跃。

李德发跪在她的身旁,手中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拭伤口。而后又将一瓶贴有金创药的瓷瓶打开,里面白色粉末一撒上去,那渗出的斑斑血迹,瞬间凝固了起来。

“陛下,老奴再去拿一些药来。”李德发躬身退出大殿。

容音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到石轩眼前,那黑色的金靴围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良久,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石轩,孤要你做的事,不难,去替孤找一个夫君来!”

石轩一听,如同五雷轰顶。世人都说多情女子薄情郎,可这位陛下在夫君尸骨未寒之际,居然就要另寻新欢。帝王之家,无情义可言。

他壮起胆子,问道:“敢问陛下有何要求?”

容音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石轩,语气玩味道:“跟你一样就行,实在找不到的话,你就进宫来陪孤。”

此话一出,就有大臣反对。

“陛下,石轩已有妻子,怎可进宫,还请陛下另选他人。”

“请陛下三思!”

陆续走出四五位大臣替石轩求情,他们中不仅有亲王,还有一些肱骨之臣。这个石轩倒是个人物,容音冷笑一声,“孤倒是没看出来,石大人人缘不错。”

石轩不敢辩解,朝服早已被背脊上的冷汗湿透。

“好啊,既然你们说他已有妻室,那孤就要石轩和离,今日你回去处理家事,明日进宫。不得有误!”容音站在大殿上,目光扫视群臣,这一次无人胆敢出声,毕竟帝王之怒谁也不敢上前谏言。

石轩瘫软在地,那些素日与他交好的大人,本意要帮他,可不料。容音却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想要他入宫伴君。晏楚峰,你的死就罢了,居然还要拉我下水。从前你便处处压我一头,如今我还要步你后尘。

容音满意地瞧着群臣的反应,心中暗自欢喜。这些是惯会了见风使舵的主,如今她已下旨,就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石轩,孤等着你来。”

容音离开后,石轩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殿。这一次无人再敢上前与之攀谈。

这时有一宫人拦住了他,就在他要张口说话之时,那宫人举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石轩立马会意,宫人趁机递给他圆形竹筒,形状精巧,跟拇指差不多大小。他迅速将东西收了起来,拱了拱手,目送宫人离开。

3.

李相回到府中,兀自发了好大一通火,并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

他的书房布置典雅,案几上放着一摞厚厚的名家笔贴,一侧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各类书卷。

墙壁上那副《春山居》倒是和这件屋舍的陈列颇为不符,笔法青涩,不像是名家之作,画作左下角落款处印着“婉儿”两个字。李相将画作往一旁挪了挪,不多时,一道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熟练地举起一旁的火烛,走了进去。

石轩早早就在密道中等候了,见李相走出,立刻跪地求饶,大喊:“”岳父救我,救婉儿!”

原来这石轩的妻子不是旁人,正是李相的私人女,李婉儿。只知此事的甚少,石轩也是无意间得知此事,费尽心机迎娶李婉儿,为的就是李相心中那丝愧疚之情,能够助力自己的仕途更上层楼。

他苦苦哀求,拽住李相的衣角,“岳父,我发过毒誓,要好好照顾婉儿,可如今陛下不仁,居然要拆散我们夫妻!”

李相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这个男人心机颇重,所谓的尊崇礼法,刚正不阿,就是他虚伪的保护色。事实上,石轩这人八面玲珑,极其圆滑。

“此事你还没告诉婉儿?”李相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石轩一顿,擦拭了一下眼角还未流出的泪水,委屈道:“我对婉儿情深似海,如何开口?”

李相不语,侧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密道里烛火黯淡,看不分明他的神情。石轩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默默低着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将李相拖下水。

“事到如今,还不愿告诉我真相吗?”李相的声音不大,冰冷的语调竟让石轩心中为之一震。

他面色苍白,嗫嚅道:“我不知道,真的不……”说到后面,竟是再也说不出口,慢慢地瘫倒在地。

李相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乃然,果然让他猜对了。他长叹口气,婉儿当年执意要嫁给石轩的缘由,大约也是如此。

石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宽大的袖袍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竹筒。他颤着身子,话都说不利索,“岳父,这是今日我出宫的时候,有个小宫人给我的。”

李相狐疑地接过,凑到火烛下看了半晌,心下一动,费力地掏出其中暗藏的一张字条,上面印着一个枚箭矢。他失神看了许久,这枚图样是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他缓步在密室中走动,现在的每一步都似乎更加接近真相。

一旁的石轩,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突然,李相停下脚步,他想起来了,这是皇室中人才会使用的独家暗器。纹路特殊,箭头是特制的倒钩三角,近距离射杀,哪怕一击不能致命,但也能剜除对方一块皮肉,实属上好的利器。

这是有人在暗中帮他,告诉他,晏楚峰死亡的真相吗?或许那个刺客不是别人,是当朝天子。

想到这,他快速将手中的纸条丢到烛火中,微弱的火光一点点吞噬掉上面的字迹,眼前慢慢浮起的真相压得这位当朝首辅喘不过气来。

石轩在旁低声唤道:“岳父大人?”

他无力地摆摆手,“你回去吧,快滚!”

石轩不明所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出了密室的李明宇失魂落魄地在书房呆坐了半晌,直到小厮前来问他要不要用饭,他才恍惚察觉自己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沉甸甸的真相就在眼前,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吃饭。

“去准备马车,我要入宫。”

小厮一愣,却也不敢多言,很快马车就已经备好。

景苑宫内,容音审视地瞧着阶下的李明宇,心中感慨道:“这个老狐狸动作倒是挺快。”

“来人,赐座。”容音一摆手,便有宫人拿来坐垫,李明宇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跪地掩面而泣。但见哭声犹大,却不曾掉下一滴泪。

“李相,这是怎么了?”女帝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许是咳疾的缘故,她的嗓音还似乎带了丝淡淡的嘶哑感。

李相不语,只是一味地哭泣,他本就上了年纪,涕泗横流,实在是有辱斯文。容音渐渐地有些失去耐心了,她又非相府里的老妈子,难不成还要去哄一个上了岁数的糟老头子。

“陛下,老臣愚钝,恳请陛下明示!”

容音示意宫人带李相下去整理一番,如此尊容成何体统!

她想起,这李明宇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先帝曾告知于她。李明宇处事圆滑,虽非良善之人,但大事上可靠之。容音不置可否,她不会倚仗任何人。前车之鉴,先帝就是太过倚仗明远侯,才会酿成当年那场祸事。

她的姐姐容瑾公主,成了皇室的牺牲品,她的死至今都是不可言说的秘辛。

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至今还只能隐秘地养在暗处,就连她也查不出下落。

想到这,她不经紧握双拳,用力地拍着椅背,掌心处还未痊愈的伤口,隐约可见到丝丝血迹。

“陛下,不可!”李德发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惊呼道。

他跪在地上,重新为容音包扎伤口,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老奴愿意为陛下分忧。”

“哦?你背着孤又去做什么了?”容音冷笑一声,眸中的怒气积欲喷涌而出。

李德发佯装看不到这一切,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把火,是便宜了明远侯一家,老奴知道,陛下想要将他们凌迟处死,但那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孤做主了?”容音猛地抬脚踹向李德发,这一脚来得又急又狠。可李德发倒像是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说出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带血的尖刀狠狠刺向容音。

“陛下,李相还在外候着呢。”

容音不置可否,如今她豢养的狗不仅会做事,还学会咬人了,看来要好好清理一番了。敢爬在主人头上,作威作福,活得不耐烦了。

4.

大殿外,李德发故意在李明宇面前停下了脚步,“李相可有收到咱家的礼物呢,日后陛下有赏,可别忘了咱家。”说完,拂尘一甩,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李明宇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他猜想得不错。那这件事如果是陛下授意?又该如何应对呢?

“陛下,臣已查明晏楚峰死亡的真相!”

容音柳眉微蹙,沉声道:“哦~刺客可有抓到呢?”

“臣有一物,还请陛下明鉴。”李明宇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字条,颤巍巍地递给宫人。

容音看到字条内容的一瞬间,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她将字条狠狠揉成一团,厉声喝道:“李相,这是何意?”

李明宇趴在地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几乎让他失去了分说的本事。作为辅政大臣,容音一直待他极为和善,尊重他,让他一度产生了错觉,自己可以凌驾于帝王之上。

“陛下,老臣未敢自专,一切仅凭陛下做主。”他双手高举,将头上的官帽取下,放在一旁。

容音挑眉,这老家伙还真是老谋深算,居然以此要挟致仕不干!她冷哼一声,语调放缓道,“李相,是对孤不满吗?”

“老臣不敢!”

容音拿起地上的官帽,轻轻弹走上面的浮土,递给李明宇,“李相,真相不是已经查清了吗?”

李明宇狐疑地抬头,却撞上容音似笑非笑的神情,登时明白了大半。

“你要的东西已经在你的府上了。明天早朝,是你最后的机会。”

女帝的声音还回响在整个大殿上,李明宇不由得开始忧心明日之事。良久,他才直起身子,扶了扶官帽,缓步离开了宫殿。

寝宫外一阵喧哗声,原本还在翻阅奏章的容音一脸不悦,“李德发,去看看,外面何事如此喧闹?”

“陛下,李公公刚离开。”一侍女怯生生地回答道。

“陛下,臣夜巡发现一人鬼鬼祟祟,现被禁卫军拿下,还请陛下明示。”

禁军头领一挥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狼狈地趴在地上,他口中塞着布条,发出“呜呜呀呀”地声音。

容音定睛一看,不由得失笑,“原来是孤的枕边人啊。”

“陛下,此人心怀鬼胎,行迹犹疑,臣恳请严查。”

“此事孤自有定夺,你先下去吧。”

“可是……”

“孤说过了,与你无关。”容音陡然提高了声音,众人皆惧,不敢再言。

待到众人离开,容音饶冷冷地盯着石轩,漆黑的眸中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石大人,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要爬上龙床吗?”说着她伸手扯掉了那块白布,又将他身上的绳索慢慢取下。

“禁军的手段果然了得,这绳子用得可真好,没关系,孤有办法。”

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间出现在她手中,石轩一脸惊魂未定,挣扎着要逃跑。只是他被束缚久了,浑身无力,爬了几步便停下了。

“陛下,饶命……”他声音微颤,双腿疯狂后蹬,“不要,不要,我知道容瑾公主身死真相。”

此话一出,容音手上的动作一滞,“石大人,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李相可未必想为你陪葬。”

石轩心中一凛,苦笑道:“陛下既已得知我与李相的关系,可愿听微臣讲一个故事。”

那把匕首贴着他的皮肤,一寸寸,一点点,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容音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接着不紧不慢地挑开了绳结。

石轩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不少,今夜他本想前来探探李相口风,窥探一下帝王心。结果时辰没算好,跟李相错过了。他满腹心事,又不敢回府,只得在宫墙外徘徊,这才被误当成贼人被抓。

不等他平复心情,容音凌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孤不喜欢听冗长的故事,你懂吗?”

“今日入宫本就是个意外,既是如此,臣也不打算活着出去了。”他有腿疾,又被折腾这么半天,早已无法站立,索性岔开双腿,靠着木凳。慢悠悠地说出了压在他心中多年的往事。

他神情凝重,一字一句地道:“容瑾公主产子身亡……”

容音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事满朝皆知,你最好有新的故事告诉孤。”

“陛下,容臣把话说完。”

“先帝在世最后几年,身体愈发羸弱,容瑾公主便代替先皇处理朝政。那年西戎入侵边境,连续占领城池十余座。满朝大臣无人胆敢迎战,只有明远侯和其子晏楚峰站了出来,先帝欣慰。就这样,明远侯父子二人带领着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石轩说的事,她有些印象。那会她尚且年幼,只是知道明远侯一出手,西戎溃不成军,不仅将失去的城池重新占领,还击杀了对方上百人。

“后来呢,跟阿姐有什么关系?”容音疑惑地问道。

“陛下不知,当年朝堂之上,明远侯跟容瑾公主政见多有不合,时常争执,两人恩怨由来已久。先帝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时常将矛盾激化。俩人剑拔弩张,关系微妙。”

容音大约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她继位后,暗自调查过当年阿姐之死,知晓明远侯与她阿姐的死脱不了干系,为此她不惜赌上帝王家的清誉,也要将那一家人送入地狱。就是可惜,李德发暗中插了一脚,不然还能套问出不少信息。

石轩继续道:“容瑾公主当时身怀六甲,无力上阵,只得镇守后方,结果在我们大雍自己的地盘上,不知从哪冒出的一股敌军,竟然直奔容瑾公主营帐。他们身着西戎军的衣服,下手凌厉,不像是一般的敌军,倒像是训练的杀手。公主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勉强杀出一条血路。待到回到宫中,公主受惊,早产。”

这是容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事情的原委。

石轩深吸一口气道:“李相奉命探查,偷偷将他们身上带的腰牌卸下私藏起来。后来他找人暗中调查,发现这个腰牌独属明远侯,是他的私家护卫才有。”

“这些事你从何探知?”

“陛下查不到是因为那些人已经死了,李相胆小怕事,自然不敢说出真相。而我……”

说罢,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微地咳喘,可到后面,他额头上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干呕声,一口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石轩无力地抬起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硬生生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你不会白死的,你的命还要大用处!”

容音蹲下身子,这石轩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想到这,她扯下石轩身上的衣袖,又从案几上抽出一张白纸。拎起他僵硬的右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李相害我。

“连人带物送去石府。”容音冷声道。

她环顾四周,不由得皱眉:“李德发还没回来吗?”

身旁的宫女瑟缩道:“还,还没……”

5.

此刻的朝堂气氛十分凝重,不久之前,李相突然发难,指责李德发的义子就是刺杀容音的凶手。他手中有凶器纹样,照着这个样子去搜查李德发府中,自然可以查到真相。

李德发自然是不肯背这个黑锅,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他指使的。

他老脸涨得通红,兰花指翘得愈发尖锐,“咱家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现在给咱家泼脏水,是何居心!”

容音神情冷淡地瞧着李德发,似乎在思量着他说的话。

“陛下,石轩夫人,石李氏进殿面圣。”

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身着素衣,双眼红肿,她几乎是哭着进殿的。

“”陛下,石轩昨夜身亡,凶手就在这朝堂之上!”她嗓音喑哑,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当朝宰府,李明宇!”

容音脸色一沉,厉声道:“李相乃国之栋梁,岂容你一人污蔑。”

“来人,将人拖下去。”

几名护卫正欲上前,李婉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众人还未看清,李明宇眼皮抖了两下,心中惊骇不止,他假意上前护住李婉儿,护卫又在旁拉扯。

李婉儿几乎站不稳脚步,几番推搡,护卫许是想吓唬人,将长剑拔。却不料李相瞅准时机,暗中将李婉儿推向那炳长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冲出挡在李婉儿身前,来不及收回的长剑直直刺向那人。

李德发捂住胸口痛苦地倒下,几枚桂花糕从他的袖中掉落。

“老奴死而无憾……”

李明宇一愣,这下死无对证了。见状,他心生一计。

“恭喜陛下,铲除奸邪,皇恩浩荡!”

一旁的李婉儿怒指李明宇:“你杀人灭口。”

李明宇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好言相劝:“婉儿,爹知道你心善,但这个人不是好人。”说罢,竟然想要将婉儿手中之物夺走。

“李相,不必藏了。是明远侯的腰牌吧?”容音冷眼瞧着,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着。

“陛下,这是亡夫跟李相密会的地道里发现的,”

李明宇闻言,心头登时一惊,来不及狡辩,四个护卫便将他团团围住。锋利的剑刃抵在他的颈下,“陛下,不可被奸人所惑,”

端坐于龙榻上的容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起身来到李明宇跟前。

“孤给过你机会了,不止一次。可你一次次戏耍于孤,何故?”

李婉儿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容瑾公主生前待你尤为尊重,你能坐稳这个位置全靠她。可惜,她看错人了,你明明查到了她的死因,却畏惧权势,不敢直言。”

“婉儿,你是我的女儿,为何处处……”

“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婉儿伸手将撕下脸上的面具,李明宇惊呼:“怎么是你!”

容音一时有些疑惑,此女好像在哪见过,很眼熟。

“陛下,奴婢是容瑾公主贴身婢女紫衣。”

“你告诉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紫衣的出现让容音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紫衣的声音带着股怒气,她劈头盖脸地一顿怒斥:“当年容瑾公主外出时曾经救过一孤女说是来寻亲。公主心善答应她,替她寻找生父。不料这孤女身体孱弱,不久便病逝了。她死前将一个物件交给了公主。说是可以拿此物便可找到她的生父。”

“公主死前,替我们这些府中旧人安排了去处。她让我拿着此物去找李相,原来那孤女是李府的千金,为此我不得不掩饰真实容貌。”

她顿了顿,接着道:“陛下,奴婢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榻上的容音挺直的背脊慢慢塌了下去,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真相就这样摆在她面前时,竟然没有一丝欢喜。

她抬眼环顾四周,一众臣子各怀鬼胎的模样让她心生厌恶,只要找到那个孩子,一切就能结束了。

“李明宇听旨,从今日起,降为庶人。大理寺的监牢是孤给你的体面。”

“老臣接旨。”曾经高高在上,权倾一世的宰辅就这样狼狈收场,在场众臣皆是唏嘘不已。

6.

京城外,紫衣带着一三岁稚童坐在马车上,她怀中揣着一封容音的亲笔书信。

“紫衣,孩子就由你照顾。十年后,带他来京城,孤的位置就是他的!”

紫衣摸摸小儿的脑袋,喃喃自语道:“定不负所托。”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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