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正东一个人在月色里踱步，好像想了许多，然而都没有结论。感到秋夜的寒意，他惦记着上楼许久的苏馨。于是，进屋温了一大杯牛奶，给自己满上一小杯，剩余的端去给苏馨。

苏馨没有关房门，正东见她伏案在书桌前，正要敲门，又止住了，怕打断苏馨的思路。没想苏馨已经察觉，“正东，再等等，我的作品马上就好了！”权正东于是放轻脚步走过去，把杯子放在离图纸较远的地方。

“好，未来的大设计师。这是温过的牛奶，放在这里，你要快点喝。”

“我现在就喝！”苏馨拿起杯子，抬起头来望望正东，一股脑地喝完了牛奶，“好喝！”朝正东心满意足地憨笑，顺手抹了一下嘴巴。正东摇摇头，嗔怪道，“哦，这可不是淑女的行为！”苏馨咧了嘴呵呵，狡辩道，“反正睡觉前还要洗脸的。”说完就低了头去，继续画她的设计图。正东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全然不知。

夜越深越安静，整个人也更加专注，她一画完，便急不可耐地去给正东看。跨出房门时才惊觉时间已近午夜。正迟疑间，看到正东的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她从来没有走进正东的房间，有过好奇，但更多地感到应该有所顾忌，本能地以为没有正东的邀请兀自走进正东的卧室是不礼貌的，哪怕她晓得正东不会介意。她自己介意。

她小心翼翼地挪步到正东的房门口，房间里摆设很简单，正东坐在一张大床的中央，倚靠在床头，手里的书已经掉落在空调被上。他已经睡着了。苏馨知道，正东没有躺下去，是有意在等她画好的作品。她怪自己缺根筋，让他干等。

她忍不住凑近正东，台灯光下眯着眼的正东，显得憔悴安详。她把作品放在一侧的床头柜上，走向另一侧去关床头灯。心疼他这样睡对腰背不好，于是倾身去扶住正东，用力把他身后的靠垫撤走。许是力气不够，许是这姿势过于别扭，她一抽走靠垫就跟着扑倒了下去。正东一下睁开眼睛，只见苏馨贴着自己的脸颊，又见她忙不迭地正起身来，很慌张地解释，“我画完设计图，看你房间灯亮着……想给你看看，发现你睡着了。我怕你睡得不舒服，所以……”没等苏馨说完，正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紧，低下头来直视苏馨的双眸，“不用解释……”话音未落，含住苏馨的双唇。苏馨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吻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做挣脱，她闭上眼睛，感觉正东热烈的双唇在她脸颊、双唇和脖颈处释放它的热情。在短暂的停息间，她睁开眼睛，和正东四目相对，正东迷蒙温柔的眼睛让她情不自禁。青春的熱焰被点燃了，她紧紧地勾住正东的脖子，像饥渴的小鹿，寻求爱的甘霖，热烈地回以爱的表达。正东在苏馨的狂热里极度陶醉，他感受到苏馨的双乳在自己胸膛的蠕动，他按奈不住内心喷涌的熔岩，动作越发猛烈，急切地解开苏馨的衣襟，热烈地抚摸她的胴体。苏馨本能的呢喃让他忘乎所以。他那长久死寂而又干涸的躯体，此刻爆发出蓬勃的男性力量，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热浪在沸腾，勃起的荣耀在信马由缰地求索苏馨身体的温润甬道，渴求着它的滋润和收容。对于他来说，这个热力四射的自己是遥远而陌生的，是秀英离开之后从来都不敢想象的。秀英，这个闪念让权正东一下子怵然跌落冰窖。苏馨察觉到正东的身体突然的僵硬，伴着湿漉漉的阴凉之感滴落在她的胸口，她在惊愕里寻找权正东的双眸，正东却死死地将头埋在她的胸膛上，不愿抬头看她。他分明在哭泣。

苏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正东的眼泪，她试图双手用力地捧举正东的头，她想看到他的眼睛，但是正东不愿意。

“正东，你怎么了？”苏馨满腔的疑惑，却又不知所问，“你说话……你为什么哭？”

没有回答，只有他默默的饮泣声，听得出他在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苏馨无望地看着天花板，从极致的欢愉到冷酷的缄默只是一瞬间，她用力地眨眼睛，尝试忍住滑落的泪水，终是徒然。无助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正东感觉到了苏馨抽离的双手，他立马抬起头来侧过身把她抱紧，爱抚着她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地耳语“sorry，馨儿，对不起……” 苏馨举起手来捧住正东的脸，惴惴不安地追问，“正东，你为什么哭？为什么突然……”

“馨儿，是我的错，我的错，这和你没有关系。”正东看着苏馨睫毛上留存的泪水，眼波似水凝视着苏馨的疑惑与不安，“馨儿，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美好，……太美好……”苏馨看得见正东眼里的水波，她用手指柔柔地划过正东的眼角，他的眼潭深处藏着她苏馨从未见过的忧伤，她困惑不解，“可是，正东，美好是用来高兴的，不是吗？”

正东握起苏馨的手，将它安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馨儿，你说得对……”

“正东，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权正东含着泪点头，他不敢看苏馨的眼睛，直把她抱紧，在她的耳边低语，“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馨儿，任何时候……记住，任何时候……”他把苏馨抱在怀里，紧紧的。

苏馨用低沉有力的请求回应正东的回答，“正东，我以前不确定自己对你的感情，和你一起经历的这一段时间，让我确信我是爱你的。我想一个人20岁或者60岁爱一个人，对爱情而言，那爱是一样的。正东，我不在乎你比我年长多少，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好不好？”

权正东身体微颤，——神啊，你要怎样撕扯我的心才满意？你用这柔美的声音是要绷断我最后的心弦来给我的灵魂陪葬吗？

权正东，你要怎样？要怎样？——打住吧，打住！

“好不好，正东？你回答我。”

权正东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松开苏馨，侧起身来，帮苏馨对正衣襟，静默地扣起一粒粒衣扣。因为不会单手扣，他的动作显得笨拙而费力。苏馨在正东的沉默里感觉到莫可名状的凉意，她迟疑着伸手打断正东替自己扣纽扣的努力，捡拾起残存的自尊，故作镇静地说：“我自己来。”见正东有意回避她的视线，苏馨低垂了眉目，默默地为自己扣上最后一粒纽扣，然后安静地起身，逃离这热烈而充满耻辱的爱欲“坟场”。

“馨儿——”权正东望着苏馨强作冷静的一举一动，心里如火烤炙，灰飞烟灭。于他，挽留是错误，放手是伤害，面对苏馨凄然离开的背影，他的呼唤也似苍白的自言自语。

房门上锁的“吧嗒”声尾随苏馨一句凄然的“晚安”，隔阂了门里门外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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