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非首发)
我知道,日子会逐渐过去,岁月想必也会在将要来临的日子里,把这些生活上不可避免的悲愁逐渐忘记,把这一层灰紫色的暮霭和丛生的杂草从记忆里删除。
——席慕蓉
天气渐渐清冷的时节,我总是能回忆起许多事情。就像嵌满冰晶的树枝,低低地垂下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根部。其实人生一闪而过的悸动有很多,就像纷繁飘落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大地的某处,静待着阳光将自己融化,沁润进泥土里。总有那么看似平常却触目惊心的一瞬间,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被冲淡,然后融化在内心的某处。当某个特定的季节,记忆像偶然探出云层的星光,你会忽地想起他,感慨一番后,再将他默默地隐藏在寂寥的夜空中。
记得那是大学时期的一个清晨,枯萎的草叶上裹了一层厚重的寒霜。生命与时间交织的电缆像彩虹一样划过高楼林立的市区,通向山的那边,那里人烟稀少但草木茂盛,即使在每一处荒凉里,都蕴含着新的生机。然而,就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深处却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他通过电缆使整座城市都颤抖了起来。
深秋的天渐渐有了冬的味儿,天边的云朵被寒风打碎,沉下了秋的飘逸,凝结着冬的厚重。没有醒过神儿的树叶,像是中弹的蝴蝶,偏偏落下,坠入秋的冷清与萧瑟,深埋进岁月的泥土里,慢慢地与大地相融。
看到寒风带走了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路边的环卫工人擦擦额头上的汗,会心地舒了一口长气。而往来穿梭的路人,则像一辆辆小型的蒸汽机车,不停地冒着热气。顿时,整座城市就变成了气的海洋。这当中最多的当然是从锅炉房的烟囱里冒出来的,从远处望去,不经意间你会觉得从那高耸的建筑物里窜出来的是云而不是气。
当然,这其中也有让你一闻到就流口水的,那就是从路边密密麻麻的烧烤摊里飘出来的夹着肉香的气。不说别的,就单单味美价廉这一点,烧烤店也可算得上是我们大学生聚会的首选。一张桌子,每人来一瓶啤酒、十几串烤串,一堆无聊的事,一阵爽朗的笑。一下子,味觉、听觉总之身上所有能感知的器官都升华到了极点。再也没有能比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更快了的了。因为,酒桌下的生活太现实,生存的铁链紧紧锁住我们的喉咙,牵着我们向前走。
天突然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风夹带着雪花像长了眼似的直往你的领口里袖口里钻。冬季的乌云被寒风裁剪成白色雪花的模样,落在黝黑的柏油路上,被脚印和车辙拓印下生活的奔波和忙碌。从一大早,天就开始昏沉沉的,到了傍晚也依然是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红润。我一人走在街上,手深深地插在兜里。人们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的,就连往日露天的水果摊如今也变成了一间间临时用胶合板搭成的小屋。没有条件的,就只好在上面盖一层棉被。总之,无论走到哪里,看见什么,生存的涟漪都会打得我心惊胆战。
我迎着冬季凛冽的寒风,艰难前行,任寒风透过御冬的棉衣鞭笞不堪一击的皮肤,领略了生活的不易,却时刻不敢停下脚步。没有回过神的柳树,在风中,披着一身干枯的墨绿色叶子,无奈地摇曳着身躯,拍打出冬的节奏,伴随卷起的雪花飘向遥远的天际。角落里的流浪猫,蜷缩在雪窝里,注视着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在数着雪花中熬过漫长的冬季。
雪越下越大,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决定到街拐角处的那家烧烤店去坐坐,等雪停了再赶路。因为我和那家店里的老板很熟,所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我把门推开一点小缝,身子刚好能挤进来。进来才发现屋里并没有开灯,一些微弱的光从挂满霜的窗子外面透过来,勉强能让人把屋内的摆设看清楚。此时,老班正躺在一张用凳子临时搭成的小床上,看见有人进来,他也只是勉强地撑起半个身子,一看见是我,就点点头复又躺了回去。好像说:“你要点餐就说话,要么就安静地在旁边坐着”。我知趣儿的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窗外的冷光刚好打在墙角一个装满鹌鹑的笼子上,因而我的视线也一直被定格在这里。
灰黑色的小家伙们在笼子里窜来窜去,笨重的身体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来个底朝天,露出肚皮上灰白色的绒毛,肥胖的身体随着挣扎的双腿奋力的蠕动着,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恍惚之间,一双硕大的翅膀从他们身体里展开,一下子,冲出笼子,穿破玻璃,向山丘的那边飞去,灌木丛,荒地,池塘间复又有了生机。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便变成了一曲美妙的生之赞歌。它们猛拍打着翅膀向太阳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忽的,他们穿过太阳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来。笼子里,他们依然窜来窜去。
这时店里已经来了一批客人,屋子虽已开灯,但这昏黄的光却更让人觉得不舒服。客人们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美味上桌,屋里很吵,但依然能听到菜刀在水缸上划来划去的声音。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我向老板打了声招呼便推门而去。
幽暗是这个冬季的颜色,一切渺小的都在这幽暗中,无奈接受命运的撕扯。只有被云朵遮蔽的太阳,偶然露出的微光,才能让心变得些许明亮和温暖。寒风止住了脚步,雪后的晚霞,从天边的一角,洒下金色的光,雪中重叠的脚印连接着远方,一切又回到美好宁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