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去大学了,再回去看看吧。”父亲如是说。
回了故里,拜过祖辈的祠堂,插了香,点了蜡,在线香缭绕与纸红灯明中“啪啪”合了掌。
等到吃过晚饭,落日已堪堪挂在山峦;收拾好行李物品准备出发时,月光柔柔浇入庭院,流入斑驳的石墙缝。
暮色沉沉,当是穹庐拉下的夜幕。
司机在前,打着灯,驾着车在崎岖山路,时急时缓地转过故土的挽留,故土的九曲十八弯,也是九曲回肠的温柔与不舍。夜色很是寂静,无言是独属于此地的笙箫。
下了山,回头便是夜里的万家灯火,顺着蜿蜒山路点缀着朦胧的山影。暮色已经沉沉,深灰蓝的天空晕开了远方山峦的身影,只能隐约感觉到底是辽阔平原上的耸立。
从未记得下了山会有一个平原,自是没晓得夜色时,在平原上是何等的浪漫。车窗缓缓摇下,车辆急驰,夏风怒号着冲开额前的发,从耳边擦过,似夜幕中降临的百万铁骑呼啸着擦身堪堪驰骋过,刺破的是寞寞夜色下沉重的死寂,急呼着仲夏夜仅存的燥风凉水。
清秋月色洒落人间的温度是伏贴地面的厚重与温顺。
“以前回来的那条路封了,就上了这个道。”
司机双手撑着方向,无暇瞭望四周风景却又似读懂了我所思,自顾自地说道。我自顾自仰望着墨色穹顶挂着的寥寥几颗星辰,确认不是时而闪烁飞掠飞机。
彼端暮云匍匐于沉睡的莽苍平原。
月光澄清了失明的错觉,风声弥补了静夜无声。
困意粘了眉睫。
“刺啦——”
路边的灌木抽上了窗,等我回过头时,穹顶已然消失。我不再是常常被他人的乡愁拉回去的孩子,我叛逃了故土的暮云,故土的暮色,故土山下的平原。
暮色沉沉。
景色渐变,回了城市的灯火通明,头顶的明月冷冷无声地盯着无地自容的逆子。风再无凛冽锋芒,世间再无哑巴的故乡。
暮色沉沉,入梦,却再梦不到山下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