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肉体没有碰撞,灵魂早已交合
在初一的新生欢迎式上,我第一次看见阿鸿,在并不华丽的舞台上拿着一把墨绿色的、外形炫酷的吉他演奏朴树的《白桦林》。我坐在中间,有点远,视力不太好的我,隐约感觉他五官应该不丑,至于是否对得起第一排的观众,我不确定;作为听众的我,觉得他乐感还行,总体上的基调是OK的。
迎新式结束后,我跑到幕后,拿起一个本子,向他走去。我寻思着,是否要称呼他一声“学长”,因为在报幕时,主持人有说阿鸿是本部高一新生。
走近他时,他刚好抬起头来,眼黑很大,睫毛很长,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闪亮,我的思路似乎被瞬间打乱,我喊他:“嘿!”他笑了,弯起的眼睛变得有点狡黠,“学妹,是要我签名吗?”
我想好的台词居然不配合地打起了乱子,我有些结巴地说:“不,不是。我,是想给你,看看,这段谱子。你,好,好像弹错了。”然后,我听见周围突然哄起的一片笑声。他收敛起本来的笑容,默默地接过我的本子,看完后,合上时,故意看了一下第一页,一边递给我一边又扬起嘴角说,“我记住你了,姬姑娘。”惹来周围继续的笑声。
还好,我脸皮不薄,他们笑他们的,我接过我的本子把心情收拾利落了,走了。心想:这种不谦虚的人,连一个“谢谢”都吝惜说,以后不要有交集才好。
初一顺利结束,虽然都在一个学校,但是,对于不想有交集的人来说,学校也是够大了,碰面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偶尔,在课间操相遇,阿鸿会喊我一声“学妹”或“姬姑娘”,我礼貌地点头,再无其他。
出意外的是,在初二,我参加了学校的特长班,每周一三五下午课后去活动室画画,在那里,我不得不再次小空间遇见阿鸿。一个文艺范的男生,想走特长生的路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高二了才走,还和我们初二生一样,从素描起步,也真是够独特的。
我是真心喜欢画画,所以,经常在老师7点走后,我出去要一碗炒粉,几口扒拉完,接着回画室继续练习。阿鸿可能也是真有迎头赶上的决心,他也不走,吃没吃饭,我没关注过。反正,我几点离开画室,他就几点离开。
在一起单独画画久了,阿鸿会找我说话,聊些朴树、水木的歌,再深入些,他就会聊些青春期的萌动。聊歌,我会搭腔;聊那些下道的东西,我就听,不啃声。
有一天,他问一直沉默的我:“我看你言情也没少看啊,我聊这些,你就雅雀了,不发发言,说说你的想法?”我挠挠头,深吸一口气问他:“你好歹是个学长,和一个初二的学妹聊这些,你TM合适么?”
他见我第一次爆粗,马上接话说:“对咯,有不爽要说嘛。对了,最近,在门口小摊上收了几盘光碟,故事情节太多,我喜欢直奔主题的,改天拿给你,当成性启蒙去科普一下。”
我冲他吐吐舌头,再摇摇头,继续画我的《清水芙蓉图》。
言情,我没少看,真是冤枉。完全是同桌的爱好,她的名下借不了那么多了,让我去帮她借的,就塞在我书包里,拿去还也是我。我懒于和阿鸿解释,什么性不性的,离我远着呢。
到了初二下学期,阿鸿告诉我他喜欢上邻班的一个天天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生,把她QQ上的头像存了下来,经常打开在电脑里欣赏。但是,他一旦涌起打飞机的念头,就会关掉她的照片,他说她在他的心里“神圣不可侵犯”。
我听了,觉得怪怪的,那个女生,我也认识,和我从小住在一个大院,热情奔放得很,完全没有他说的那种“神圣感”。当然,我不会告诉他这些,我不习惯去打破别人的理想或憧憬。
又过了一个多月,阿鸿憔悴了不少,我问他,被什么打击了。他撇撇嘴,伤感地说:“我的‘玉女’走了。昨晚,回家路上,我看见她和一个男的接吻,而且,关键是,她的手还放在那个男的下体乱摸。”
“哦,这样啊。”我停下手里的画笔,挑了一下眉毛,带着一丝安抚的情绪对他说,“春心荡漾那么久,你也该歇歇了。免得精尽人亡嘛!”
他恨恨地瞪我一眼,伤感似乎也一扫而光,骂我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我初三,阿鸿高三,他很少到画室来了。到底,他不是走特长生路子的人,还是回归本业,在理科班安分地学习,他说母上希望他学医。
偶尔课后,他过来,看见例假期的我痛得一边捂着肚子还一边坚持作画,他就会拿起我的杯子去泡一大杯红糖水给我,再去校门口药店给我买上一袋元胡止痛片送来。
我感到温暖又纳闷,红糖哪里来的,他又怎么知道元胡止痛片对痛经管用。他看出我的疑问,说:“红糖,是我提前准备的,因为你去年初潮时,说过你会痛;药,是我问我妈的。”天,我的个去啊,我知道他母上是医生,但没想到,他会和母上沟通这个。
时间一扫而光,并没有像鲁迅爷爷说的那样能挤出多余的来。阿鸿毕业了,我要升高一了。
在车站,送他去雾都念大学的时候,他拍拍我的头,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说:“没我和你画画了,你会寂寞不?”听得我有点难受,眼泪还不及落下,他“哈哈”大笑,对我说:“你不会寂寞的啦,我们是‘肉体没有碰撞,灵魂早已交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