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节,我们来看您了

冬至节的这天,淅淅沥沥下着雨,我们来看您了。

山路弯弯曲曲,因为下了雨,满是泥泞,上山的小路好滑,我抱着您的小外孙差点摔了一跤。那一刻,好险!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您来这里已有八月之余,我们是第二次来看您。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您静静地躺在这里,偎依在爹的身旁。

伤痛,随着时光流逝,已不再那么揪心,慢慢地被尘封在心底。只是那是一张易碎的膜,一句话,一个念想,瞬间就会把它撕得粉碎。

寂静的山林,风儿吹过,树叶上的小雨滴“哗哗”飘落,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声,让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机。

如此清幽的地方,成了您的新家。喜欢热闹的您,寂寞吗?我想,您应该习惯了,您已经好久没走进我的梦乡了。也许有爹的陪伴,还有伯父、伯母、叔叔都在这陪着您,昔日的情,来世的缘,你们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吧?

一堆黄土,是人们从这一世界走向另一世界的最终归宿。

今天,我们来看您了,把您和爹的房子整理一下,合成一座冢,不知惊扰了熟睡中的您吗?

哥哥们忙得满头大汗,我抱着小儿站在旁边,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了咱们家的菜园,一片荒芜,那里成了杂草的乐园。

在我的记忆里,菜园如同一座小花园,春夏的花,争妍斗艳。春天的油菜花、蜿豆花,夏天的丝瓜花,南瓜花,黄瓜花……谁也不甘示弱;秋冬的绿,煞是可爱。萝卜、胡萝卜、香菜、蒜苗……各种绿汇集在一起,深浅不一。

没有您的菜园,已是枯草丛生。当您经过这片您奉献了一生的土地时,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冥冥之中,母女是心有灵犀的。自从年初开始,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忐忑,好怕您某天突然从我们身边消失。因而回家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每次回家,我都是在菜园里找到您。您每次见到我,连忙扔下手中的活,笑哈哈地同我一起回家。

最后那一次,我去菜园寻你。那天阳光普照着大地,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家乡的山山水水,一切都是那么春意盎然,充满了生机,给人一种清新舒逸的感觉。临到菜园时,因为您蹲在一颗茶树旁,我没看见您,于是大喊:

“妈,妈妈一一”

“大妹,你又回来了!”

您尽管耳背,可您还是随时可辨别出我的声音,您在园子里开心地大声应着,连忙站了起来。

您搓了搓手上的泥土,带着我看了您的菜园,玉米苗刚冒出头,菜蜿豆花开得正艳,辣椒秧郁郁葱葱,不远处的油菜花金灿灿一片……您还开心地跟我盘计您今年的收成。

我挽着您的手,走在山路上,不知为啥,心中特别兴奋,好像久别重逢,其实不过一周的时间没见面而矣!

回到家中,您问我称肉没?那种不祥的感觉特别强烈,涌上心头。我连忙将带回家的猪肉切好,放进电饭煲炖汤。这些年来,您已不太喜欢吃猪肉了。年后,您却好像变得特别喜欢吃它。这一反常态,常使我心神不安。

我便找到当地屠户,预付了一点钱,他每天经过家我们家门口卖肉时,喊您取肉。想不到,两周不到,我的不祥感觉竟真成了现实,您一次小意外,和我们永别了。

雨停了,哥哥们拿着锄头用力敲打着爹这边的混凝土墙。三十年前,爹走了,您每每有什么烦心事,就跑到爹的坟前哭上一场,宣泄心中的苦楚,唠叨生活的无助及未来的迷茫。有时,您半夜睡不着,心中的苦闷无处倾诉时,摸黑也会跑到这。年少时,您跟我说这些事时,读不懂您的心痛,只是佩服您的胆量,因为我从小听鬼故事长大,怕黑。等到成年后,我才真正理解您,幼年丧母,身为长姐,抚弟带妹,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格,可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一字不识的您也不会用阿Q精神聊慰自己,往往一小问题就往死胡同里钻,爹走了,身边说句心理话的人都没有,您面对生活上的日趋贫乏,邻里的矛盾(因为我们是外县搬迁至此,因老被受欺负),家庭的鸡毛琐事,您无法自我解脱。身为儿女的我们,当您谈及这些事时,我们总一笑了之,谁又真正走近过您的心?也就是这几年,我懂您了,顶多也不过是尽量顺您的心,听您唠叨,陪着您说,不反驳您而矣。

不知您还记得吗?当年别人都说爹的坟不用那么早修葺,等您百年之后,再一起合冢。可您一门心思,就是要给爹立碑修坟。在您的坚持下,花了一千多元,在当时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却了您的心愿。如今,我们为了让您紧挨着爹,把它敲掉。但愿,不要惊扰您,若是您醒了,您和爹一定站起来,瞧一瞧我们?

我抱着小儿驻立在您的坟前,强忍着伤痛,任鼻子发酸,泪眼双流,也不敢哭出声,怕把这份伤心传递给了正在热心朝天干活的哥哥们,又怕打破了山林的清静,干扰了你们在那个世界的宁静。

今天,我们来看您了。等下,我们又要走了。下次来看您,也许会等到明年的清明节。您若想我,请走进我的梦乡,让我们的灵魂在梦中相遇;我只要想您,会把您往日的照片、视频,反反复复地看过够。每张照片,每个视频,都是往事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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