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放了五天假。
哪儿也没敢去,宅在家里围着锅碗瓢盆和俩大爷打转。
闲时翻看手机,看到群里初中同学发过来老家麦田的视频和照片,照片不是很清晰,然而却是我熟悉而又念念不忘的景色:清晨的太阳正从一望无垠的麦田里冉冉升起,澄黄的日光照射在黄灿灿的麦芒上,仿佛给麦田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麦子又熟了,也许再过几天就可以收割了!看着同学群里发过来的信息,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遥远的从前......
在村里,我们家算是种田大户,因为家里人口多分到的责任地也多点,而且勤劳的爸妈还将别人闲置的农田买过来耕种,所以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总是脸朝黄土背向天地在忙农活。
那会儿地里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棉花和小麦。在每年年底,棉花清场完毕,接着平整田地播下麦种,待到来年的五月收割小麦时,棉花苗也又冒出了可爱的小脑袋。就这样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
每逢快到收割麦子的季节,爸妈总是隔三差五跑到田头拿一穗麦子放在手上搓一搓,放到嘴里嚼一嚼,这样一是看麦子的成熟度以便安排抢收时间,二是看麦粒的丰满干瘪预判一下辛苦劳作换来的收成,三呢也算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看今后耕种时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不管怎么样每到麦收的时候,爸妈总是欣喜而又充满期望的。毕竟,那些金黄的麦子是一家老小赖以生存的口粮。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爸妈根据天气预报掐算好收割时间的前一晚,就将家里的镰刀全部搜罗出来,就着夏日明亮的月光,在磨刀石上磨了一遍又一遍,还不时用手在刀片上轻轻刮几下,调整方向再磨,直到每个刀片都闪着白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一看到爸妈磨镰刀,我和大妹就在心里暗自叫苦连天:这割麦子相比捉棉虫,不知道要累多少倍!可哪怕再不情愿,第二天一早露水稍干,我们还是乖乖地跟在爸妈身后去了地里。
割麦子时还要先学会缠腰子。选一把长而且柔软的麦子,一分为二,左右手交叉把靠近麦穗的一头拧两圈,打成一个结,然后平铺在地上成一条直线就是个腰子,将割下的麦子,一把一把地放到腰子上,达到一定数量时,再捆扎结实,这才成就了一个麦个子。这缠麦腰描述起来简单,其实是个技术活,腰子缠紧了打不开,弄松了又捆不住麦子,反正我是从来没真正学会过缠麦腰子。
不得不说割麦子是一件异常辛苦的活。头上有烈日在烤晒,地上的热风在蒸腾,金色的麦浪在太阳下是那样地炫目耀眼。穿着厚外套长裤,这样全副武装地哪怕一动不动在地里多站一会儿都会大汗淋漓,更何况人要弯着腰,左手揽抓着麦秆,右手用镰刀,使出吃奶的劲来一刀刀手工收割。这要一天下来,任谁都会腰酸背痛,筋疲力尽的吧。
这种农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刚开始割麦子时,我还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在爸妈的指点下手起刀落,一片金黄的麦子瞬间倒下,身后留下一片整齐的麦茬,如此这般的还割得有模有样。但不到一个小时就觉得腰受不了快要断掉一样,镰刀把磨得手指生疼。刚开始还勉强忍着,实在忍不住,只好割一会,站起来挺一下腰。后来就蹲着割,再后来忍着麦茬刺疼屁股坐地上割,可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垄里,我无论采用哪种姿态都浑身不得劲,不时地站起来看看离地头还有多远!“不怕慢就怕站。”这老俗话一点不假,不一会儿我就被爸妈还有妹妹落下老远。
等太阳高高升到头顶,红红的像一个大火球烤在身上,浑身难受,豆大的汗珠如溪流般从脸上、身上流了下来,然后流进眼里,涩的人睁不开眼,麦垅间的黑灰钻进鼻子里、嘴里,捏一把鼻涕,吐一口痰都是黑呼呼的,尽管戴着袖套,可针尖似的麦芒见仍然见缝插针地扎在我稚嫩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红血印,经过汗水的浸渍,滋喇喇的疼,还有麦芒的碎屑钻进衣服里粘在汗津津的皮肤上,浑身刺痒。再加上干渴和燥热,搞得我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尽管手上打出了血泡,甚至累得眼冒金星,出现呕吐中暑的症状,但我最终还是咬牙坚持好几天,和爸妈一起将所有麦子抢收回家,连夜排队脱粒晾晒。没办法,老百姓望天收粮。不然的话碰到突如其来的雨,让大雨淋了麦子,三天就发黑,四天麦穗就发芽,一年的口粮全部泡汤,全家人都得挨饿。
那些年,每每麦子抢收完,浑身上下要疼上好几天才会慢慢恢复。
沧海桑田,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爸妈年愈七十,他们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种棉花播小麦,而我也有二十多年没割过麦子了。
时代在飞速发展,我们身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农民现在收麦子省事多了。都是机器收割,收割、脱粒、碎秆,一体化操作,经纪人直接到地头收购。那一幕幕挥镰割麦、拉麦、轧麦、扬场热火朝天场面只能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再也回不去用镰刀收割麦子的日子了!看着照片我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可同学又丢过来这么一段话:现在有些农活是机器操作,人是轻松了,可收入也少了!二十亩地收入就是在城里干活一个月的工资,生活就这样就逼着我们离开农村,到处颠沛流离地谋生!
我哑然,惺惺相惜万般滋味。既心疼,也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