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窄窄破小巷，
相依为命郊外草鞋岭；
一点烛火晃呀晃，
围坐夜谈嗯奶说戏文。
这是一本类自传体小说，笔者是作家王安忆的母亲茹志娟。故事远未结束，只有上卷和中卷，近日阅完上卷部分，写下此篇读书笔记，记我读时所想。
上卷节奏比较缓慢，是一种翻开尘封记忆娓娓道来的感觉。
从主人公也宝的视角落笔，电影般昏睡后刚睁眼的镜头画面，失去双亲的也宝，在送走哥哥颐宝去上海做学徒后，和嗯奶两人相依为命，住在杭州城郊外草鞋岭最后头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楼里。
因是类似自传体性质的小说，不禁让人想到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也是从小英子的视角看这千奇百态的人世，手法类似，人情世故类似，时代背景也类似。
不过，却也是不同的。
其一，风土人情不同。也宝住在杭州城郊外，小英子则是在北京城南，这一南一北，生活习惯和说话口音都大有不同。
其二，细思量故事的温度也不同。《城南旧事》读时初觉孩童天真无邪，驼铃声也许荡起温暖的童年记忆，可全文阅完却觉得成长真的伤痛，童年已一去不复返，桩桩件件都仿佛是在被扯着往前走；
翻开《她从那条路上来》，是从遥远年代吹来寒冷的风，吹开当时穷苦的中国人民艰难的生活景象，可是再细读，这样困难的境地，只要有嗯奶陪着也宝，只要一家人在一处，再苦的生活也是像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所以，“依然那样单调、寂寞、哀伤”，“却总能从那旧的声音中，听出一些新的，不同样的东西出来”，或许就是这苦日子里头可贵团聚和亲情带来的，即使是苦中作乐也舒心无比，这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脑中随文字绘出此番景象：昏昏暗暗的屋子里，摆着这样一盏晃悠悠的烛火，一家子人围坐成圈，这一家子有谁呢，有也宝和嗯奶，有住在她们楼下的聋奶奶还有她女儿桂芳，在东奔西走忙碌生计的一天行将结束之前，听着嗯奶神采飞扬地说着方卿见姑这场痛快淋漓的戏文。
对于这一幕，我仿佛从也宝嗯奶身上，看见我母亲、我奶奶、我外婆的影子，让我觉得亲切万分。
有幸生于江浙鱼米之乡，戏曲在我幼时也是影响颇为深远，村子里一大半儿都是戏迷。尤爱看长辈们学那戏里的唱段，将戏文的起承转合说与我听，听五女拜寿，听梁山伯与祝英台，听桃花扇，听红楼梦。
文中提及嗯奶最爱《珍珠塔》中，方卿高中壮元，出人头地后回去见势力的姑母一折，是因嗯奶的女儿（也宝姑妈）嫌贫爱富，嫁入珍宝街后抛弃自己亲生母亲。
所以嗯奶心中有恨，她同也宝说“人只要有志气，总有出山的一天”，她有满腹的怨恨无处可诉，“她自怨自叹，她立志发狠”。
我却爱这后头半句说的孟丽君女扮男装中状元一出。从前看过越剧大师王文娟老师的《孟丽君》，这位及三台的女宰相孟丽君鲜活无比地印在我记忆之中，扮相英气十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此曲中王师给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但原文《再生缘》却是丽君被戳破谎言后不知去向的悲剧，文字里的孟丽君也更加烈骨铮铮。
“我自有主意、自尊自重，
我才华盖世、天姿英纵，
我是鸿鹄振翅云霄冲，不是金丝燕雀困樊笼，
问天问地，我要问个究竟！
万千女儿万千梦，竟难容我梦不同！”
此般豪言壮词，怎能不让人热泪盈眶，为之动容？
缘是戏文之中，都藏着人们的真切愿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