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半夜,文若谷终于感觉不那么难受了,卧在病床上,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护士见她有所好转,开始催着她联系家人帮忙交费,她懒懒地应着,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选择拨通了沈立涛的号码。
“嘟…嘟…嘟”几声急促的嘟嘟声无情地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沈立涛居然把她的号码设成了黑名单!
文若谷却并未感觉心头涌上很浓烈的情绪,如果说沈立涛对她有一丝一毫超脱性欲之外的感情,想必他不会愿意和怀着孕的她做爱,不会在她流产大出血的时候弃她于不顾,更不会把她的号码设成黑名单。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咎由自取罢了,沈立涛把他们两个之间的情分斩断得干净利落,反而让她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反观自身,她也不过是把沈立涛作为自我毁灭的工具罢了,所有除程齐家之外的男人,于她而言都不过如此,而沈立涛唯一的特殊不过是在于她对他养成了依赖,她贪恋这份偶得的温暖。
既然沈立涛指望不上,她实在也不认识别人,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孑然一身,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正为联系谁而发愁,她想到了干练热情的徐亚岚,三年共事,她们也曾互相依偎着取暖过。哪怕徐亚岚对文若谷并无什么真情谊,可她总归办事妥当又极为重利,麻烦她这一次,欠她一份大人情,以后慢慢还她就是了。
当徐亚岚一路小跑到文若谷的病房,她并未睡着,正卧在床上发呆,本就稀疏的头发全部拨到了耳后,显得额头大大的,暗夜中静止的侧影很像一个人偶娃娃。
若谷啊,你可吓死我了,从饭店不辞而别又这么久没有联系,突然听到你住院了,我都快担心死了。徐亚岚顾忌着别的病人,走到床前轻声说道,言语里带着十分关切的哭腔。
文若谷没心思去分辨这关切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拉她坐下,真对不起,亚岚姐,我实在没有什么朋友,只能麻烦你了。但是从我离开,就真的没打算再麻烦你们。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一起在饭店打工三年,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不牵挂你啊,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都是我自己作的,也算恶有恶报吧。文若谷低垂着眼帘,有气无力地说道。
别这么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个月你去哪里了,但我知道这孩子是程齐家的。你们两个三年来的经过我都看着,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就是太傻了啊,姐真的心疼你。说着,徐亚岚流下了泪水,又抽噎着说,真的太傻太傻了啊你,他不配啊。
文若谷牵动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她的嘴唇依旧是惨白的,整张脸也没有血色,宛如脱了水的娃娃,有些讷讷的。
那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交钱去,你放心,我已经跟老板娘请假了,也没告诉她你的事情,你真的放一百个心,好好养身体就行了。玲姐帮她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出了病房。
文若谷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又是夺眶而出。其实她明白,有些人待她是付了真心的,可是她,总喜欢用最深的恶意曲解别人的好心。她多疑,敏感,自卑又防备,以至于最后孤家寡人,茕茕孑立。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亚岚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文若谷,文若谷也慢慢听护士讲起来那一天的事,原来,她隔壁的邻居是个女大学生,那天刚好下课回家,就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惊慌失措地冲下楼去,身上还滴着血,女学生觉得不对劲,赶忙跑到文若谷的房间里,看到那一幕之后立刻拨打了120。护士说要是再晚一会儿,她就因为失血过多要么成植物人要么直接死掉了。
文若谷只能感叹命运的安排,从十六岁到现在,她已经背负了三条小生命的孽债,可机缘巧合却仍然拥有了重生的机会。事到如今,她只觉得又感恩又羞耻,从前她活得那么自轻自贱,而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敢辜负生命,辜负韶光,因为单单这三个孩子就已经让她彻夜难眠,深觉自己罪孽深重。
等到快出院的时候,她突然收到了一条银行卡收入一万元的通知短信,随之而来的是玲姐的一条短信:「小文,好好养身体,养好了就回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去吧,这些钱是我和赵倩给你的,收好。」
赵倩,一个蓦然听到有些陌生的名字,是那个住在千户楼里并推荐她去青青发廊的小姐。玲姐和赵倩,也许是出于负罪感才给她钱,但是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去做的,她压根就没想埋怨谁,可这一万块钱却像一块石头一样重重砸在文若谷心里。
当她意图自毁时只觉得越堕落越好,如今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真的被魔鬼蒙住了双眼,一切都做的太过极端。可是雁过留声,后悔已然来不及,那些趴在她身上发泄过兽欲的人,将成为她永远都难以启齿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