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浩盯着衬衫领口那个鲜艳的口红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边缘。这不是妻子林薇用的色号——她偏爱豆沙色和玫瑰粉，而这个印子是大胆的正红，像一抹挑衅的胜利宣言。
浴室水声停了。他慌忙脱下衬衫，塞进脏衣篮最底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作响。
“明浩，帮我拿一下睡衣好吗？我忘了带进来。”林薇的声音从浴室传出，一如既往的温柔。
“来了。”他应着，声音却莫名发紧。
走进卧室，他从衣柜取出林薇那件淡紫色的丝质睡衣，上面有她最喜欢的薰衣草香。十七年婚姻，他们熟悉彼此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或者说，他曾经这么以为。
林薇擦着头发走出浴室，额角几缕湿发贴着脸颊。四十岁的她依然保持着苗条身形和清秀面容，只是眼尾已爬上了细密的纹路。
“今天加班到这么晚？”她随口问道，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晚间护肤程序。
“嗯，项目赶进度。”他简短回答，不敢看镜子里的她。
这不是他第一次撒谎，但却是第一次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对妻子撒谎。
手机在床头柜上振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李明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是一条微信：“安全到家了吗？今晚很美好。”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快步走过去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谁这么晚还发消息？”林薇转过头，脸上敷着白色面膜，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公司的群消息，提醒明天早会。”他说，喉咙发干。
林薇点点头，继续轻轻拍打面部促进吸收。她信任他，毫无保留地信任。这种信任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躺到床上时，林薇像往常一样靠过来，头枕在他肩上。他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伸手搂住她。
“小雅今天又问起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去海边度假。”林薇轻声说，提到他们十五岁的女儿。
“等项目忙完吧。”他机械地回答，脑子里却全是今晚的情景——高级餐厅里摇曳的烛光，苏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有分别时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在他领口留下了罪证。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林薇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转身关了她那侧的台灯。
黑暗中，李明浩睁着眼睛。十七年婚姻，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缝的？是从他一次次加班晚归开始？是从他们之间对话越来越少开始？还是从林薇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开始？
他不知道。只知道三个月前，当新来的项目合伙人苏晴向他表示明确好感时，他没有拒绝。
苏晴三十六岁，离异三年，像一道闪电劈入他沉闷的中年生活。她大胆、热情，看他时眼里有崇拜的光芒，让他重新感受到自己作为男人而非仅仅是丈夫和父亲的存在。
但今晚，当那个吻发生时，他感到的不是激情，而是恐慌。
身边的林薇呼吸渐渐均匀。李明浩悄悄起身，摸黑走到阳台。城市夜未眠，远处霓虹闪烁如星。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他戒烟五年了，但最近又偷偷复吸。
打火机亮起的瞬间，他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林薇的情景。大学图书馆里，她坐在窗前，阳光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他鼓起勇气走过去借支笔，她却从书中抬起头，笑着说：“我知道你，李明浩。你总在篮球场练习到很晚。”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烟燃到指尖，烫得他一哆嗦。他掐灭烟头，回到卧室。林薇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像个小女孩。他注视着她的睡颜，胸口一阵刺痛。
第二天早晨，李明浩被煎蛋的香味唤醒。他走到厨房，林薇正系着围裙忙碌，女儿小雅坐在餐桌前刷手机。
“爸，早安。”小雅头也不抬。
“快吃饭，要迟到了。”林薇将煎蛋盛盘，动作利落。她已穿戴整齐，浅蓝色衬衫配米色长裤，典雅干练。作为一名室内设计师，她总是保持着得体的形象。
李明浩坐下，目光不自觉
李明浩的手指在纸袋边缘收紧又松开。风更大了，吹得回收箱的金属门轻微作响，像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最终，他猛地转身，拿着纸袋回到车上，发动引擎朝家的方向驶去。
他不能就这样扔掉证据。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到家后，李明浩径直走进卫生间，将那件衬衫浸泡在冷水中。他仔细地搓洗那个口红印，看着清水渐渐染上淡淡的红色。作为一个从未亲手洗过衣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动作笨拙却异常坚决。
当最后一点红色痕迹消失时，他长长舒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空虚。证据可以抹去，但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
手机响起，是苏晴发来的消息：“想你。明天能见面吗？”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空。片刻后，他回复：“明天要加班，下次吧。”
几乎立刻，电话就打来了。
“明浩，你到底怎么了？”苏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自从那晚之后，你就一直在躲着我。”
他走到窗前，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
“是因为她吗？你后悔了？”
李明浩沉默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相对真实的回答：“我需要一些时间理清思绪。”
“好吧，”苏晴的语气软了下来，“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要求你立刻做出决定，但请不要就这样消失。”
挂断电话后，李明浩感到一阵头痛。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三角关系中。与林薇结婚十七年，他从未出轨过，直到遇见苏晴。
是什么让他跨出了那一步？是中年危机吗？是对日渐平淡的婚姻生活的厌倦？还是单纯被苏晴的热情和崇拜所吸引？
他走到小雅房间门口，看着墙上贴着的奖状和照片。女儿已经十五岁，正处于青春期，最近开始有些叛逆，但与父母的关系总体还算融洽。如果这个家破裂，她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下午三点，他开车送林薇去机场。一路上，两人聊着家常，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记得按时吃饭，冰箱里我包了些饺子冻着，你和小雅可以煮着吃。”林薇嘱咐道，一边查看航班信息。
“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他说，瞥见她眼下的淡淡阴影，“最近很累吗？你看上去有点疲惫。”
林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还好，就是睡眠不太好，老是做梦。”
“什么梦？”
“奇怪的梦，”她笑了笑，“可能是老了，开始多愁善感了。”
到达机场出发层，李明浩帮林薇拿出行李。临别时，她突然拥抱了他，比平时更用力一些。
“明浩，”她轻声说，“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真的该休个假了，就我们两个人。”
他点头，感到一阵愧疚涌上心头。“好，我等你回来。”
看着林薇走进安检口的背影，李明浩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妻子也有什么心事瞒着他。
回家路上，他绕道去了公司。周日办公室空无一人，安静得让人不适。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试图处理积压的工作，却难以集中精神。
傍晚时分，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这么晚了，谁会来公司？
门被推开，苏晴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餐盒。
“听说某位工作狂周日还在加班，想来他一定没吃晚饭。”她微笑着走进来，将餐盒放在桌上，“我带了那家你最喜欢的日料。”
李明浩怔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打电话到你家里，你女儿说的。”苏晴自然地坐下，打开餐盒，寿司和刺身的香气弥漫开来，“来吧，趁热吃。”
他应该感到被冒犯——她打电话到他家里？但看着苏晴期待的眼神，责备的话没能说出口。
“我不饿，”他最终说，“而且我正准备回家。”
苏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明浩，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如果你后悔了，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但我不能接受你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苏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我有家庭，有责任...”
“我知道，”她打断他，声音柔和下来，“我从未要求你放弃家庭。只是...”她伸手覆上他的手，“那晚你并不是完全被动，对吗？你对我也有感觉。”
李明浩无法否认。那一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李总，我忘了拿——”新来的实习生小王愣在门口，看着两人迅速分开的手和桌上的双人餐，表情顿时尴尬起来，“对不起，我...我明天再来拿。”
门被迅速关上，但损害已经造成。
李明浩的心沉了下去。周日的晚上，他和女合伙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共进晚餐，还被人撞见手拉手——这场景任谁看了都会产生联想。
“没关系，小王不会乱说的。”苏晴说，但眼神里也有一丝不安。
李明浩站起身。“我得走了。小雅一个人在家。”
这次苏晴没有阻拦。“明天见。”
驱车回家的路上，李明浩心神不宁。小王真的不会说出去吗？公司里早已有关于他和苏晴的风言风语，这下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小雅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地说：“爸，有个阿姨下午打电话来找你。”
他的心猛地一跳。“哦？谁啊？”
“没说名字，就问你在不在家。”小雅终于转过头，眼神带着探究，“声音挺年轻的，是谁啊？”
“可能是公司的同事吧。”他尽量轻描淡写，走进厨房假装找吃的，“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泡面。”小雅跟着走进厨房，靠在门框上，“爸，你和妈没事吧？”
李明浩转身，看着女儿。“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就是感觉你们最近有点奇怪。”小雅耸耸肩，“妈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的，你也总加班。”
他打开冰箱，拿出林薇包的饺子。“我们很好，只是工作都比较忙。要吃饺子吗？你妈包的。”
“好啊。”小雅安静地看着他煮水，下饺子，突然说：“小涵的爸妈离婚了。”
李明浩动作一顿。小涵是小雅最好的朋友。
“她说她爸在外面有人了，是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