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整天班,屁股已经和椅子一样扁平了,头脑里环绕的满是上司一口一个呼唤,有些累了。来到火锅店,服务员洋溢着青春的脸庞对我笑着说:“先生您好,请问几位?”我不想说话,竖起一根指头表示只有我一个人。服务员姣好的面容明显有些尴尬,带领我走向角落的二人桌,放下菜单便被其他桌的饕客呼唤去了。
没办法,谁叫我是一个人吃火锅呢?
环视了周围一圈,喧闹的餐厅雾气升腾。我突然很生气,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于是便把看得顺眼的菜式都点了一份,全然不顾是否能够吃完,然后大声唤来服务员“再来10支科罗娜”!
看到服务员们窃窃私语,我竟有些报复后的小得意。
没过一会,火锅就端上来了。
看着面前小小的铁锅,我想到《挪威的森林》里描写的火锅,村上春树总是能把吃饭描写得很香:“‘肉、大葱、山芋、煎豆腐、茼蒿,一股脑儿放进去煮,咕嘟咕嘟……’”锅中冒着热气泡,香气跳动勾引着鼻尖,蔬菜跳起来沉下去再跳起来,肉片一下子被烫蔫了脑袋...与莴苣打招呼,跟羊肉卷调情,用筷子挑起一片牛肚,趁热塞进嘴里,云雾缭绕的意境中,抄起啤酒咕咚咕咚灌进嗓眼,一番痛饮后点起一根烟拍拍肚皮心满意足地打着嗝。
这火锅二字,虽然听上去像是取暖之物,事实上并不受季节限制。冬天里冷冰冰的身体往锅子边一围,边享受着热量边等菜上来,是雪中送炭的舒适。酷热天里,大汗淋漓食欲不振之时,钻进冷气嗖嗖的饭店里,用变化多端的辣味刺激味蕾,那种胃口大开之后的满足也十分让人迷恋。
所以,火锅即是只能和朋友一起吃的一种东西,特别是那种可爱可恨又可以捶胸顿足嬉笑怒骂的朋友。在饭店入座后,探讨着点菜、耐心地等锅、依照自己喜好调酱,再不急不忙地涮菜,一边吃一边聊天,直到连最后一根粉丝都吸进口里,这一系列程序都走完,才算完满。
因为火锅,人们会忘乎所以的欢畅、热闹,猛烈的吃相硬生生给其打造成了一种不可以一个人吃的东西。是的,你没见谁一个人吃大火锅。一个人,点一桌菜,拿双长筷子,拿把捞勺,从荤到素地涮,然后踞案大嚼,这种情景也许只在喜剧片里有,而且注定还只能是搞笑过后便凄凉那一类。
可是,总有像我这样孤独的人,因嘴馋而想火锅,又因孤独而一人食。
虽然到最后,任性点的一桌子菜还是没有吃完,不免有些后悔,颇有铺张浪费之嫌。也许面前的一锅物什只是自己一日三餐中的一顿,可我却是这肉这菜这汤一辈子的归宿。
想来,在这世上,许多的事情,都经不起推敲,一推敲,件件事情下面都藏着委屈:火锅是苦的,一人食的冷夜,沸腾的红汤如同心里的苦水。
临近年关,这城市的夜晚,一街灯火,满眼繁荣。透过玻璃橱窗往下看着街角热烈亲吻的年轻恋人,忽然抑制不住悲从中来——还有多少人如我一样,看似强大,实际在偌大的城市里孤立无援。
我在这浩瀚的大城生活了整整四年,朋友全部星散。我从来不觉得酒肉朋友是一个贬义词,一个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朋友,在现代社会已经很难得,可是往往,我们连这样简单关系的朋友都找不到。
大家都说,朋友是强求不来的。确实如此,即使是一个单纯的好人,这也不意味着就会容易信赖和接受另外的人成为朋友,即使愿意接受另外的人成为朋友,那人也许还不愿意。一起唱过KTV或一起喝过酒的人,不一定就是朋友。
1947年波伏娃拿着萨特的介绍信来到美国的各个城市,不知如何横穿马路,不知如何投币打电话,咽下不爱喝的马提尼,还被迫为美国人做的菜叫好。她也没有朋友,“这儿是没什么艺术家的地方。”一种孤掌难鸣之感把脚步干扰成踉跄,即使气场强大如波伏娃,也只能独自走,没有人手挽手。
一个知道你发了工资就兜里不揣钱要和你去酒吧的朋友,一个爱吃西餐的朋友,一个爱吃西餐但因为你爱吃火锅而和你吃火锅的朋友,一个喝多酒以后就蹲在路边胡说八道的朋友,一个不需要任何条件就会与你站在同一战线的朋友,一个帮你出头的朋友,一个就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不会离去,可以随时见面的好朋友。
他没有出现,她也没有出现。
有一首很古老的歌,“茫茫人海,终身寻找,一息尚存就别说找不到。”刘欢大叔最爱给下岗工人以及剩男剩女励志,但这歌也适合我。错过了用丢手绢的方式找朋友的年纪,但是,我还是想遇见那么一个朋友,她会和我去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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