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的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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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第十期馨主题写作【悬疑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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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北风萧瑟阴雨沉沉,这一天,陆中市这座位于冀南地区的小城,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雨。一进入八月,高温潮湿的天气就开始遁出人们的视线,但每年的这个时节,曾经受过高温热蒸的人们,却丝毫不敢懈怠。老话讲秋后仍有一伏,早晨立秋凉飕飕,晚上立秋热死牛。而这年的陆中城,立秋的节气恰恰是在夜晚的某时悄悄进行的。

一周的礼拜日早晨七点,法医陈放还未起床,床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大礼拜天的,这是谁啊!陈放眉头蹙起虽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迅速摸起眼镜戴在鼻梁上。刚开了手机“指挥中心”四个大字即刻跳入眼帘。他下意识坐直身子,心里一顿:这是又有案子了。

打电话的是指挥中心的干警小梁,电话一通人就心急火燎地吼上了:“喂!陈法医吗?指挥中心今早接到报案,在万州高速公路路口处一处灌木丛里,发现一具腐败的女尸。刘局他们带着小旭、猴子几个已经出现场了 。这案子似乎有些棘手,他让我赶紧通知您一声。您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开车去接您。”

听完汇报,陈放放下电话迅速穿衣下床。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牛奶热了几口喝下后,这才背起勘察箱出了单元楼。今天是礼拜日学校、工厂都休息,路上大概不会堵车。小梁那小子车技高速度猛,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来接人了。

果不其然,陈法医背着箱子出来小区大门不足十分钟,一辆黑色的车辆顶棚开着警灯,风驰电掣来到他身边。车门就被人推开,一位穿着深蓝色警服,身材高挑长相帅气的年轻警察,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小梁抬手朝陈放敬了一个礼,然后急忙上前,双手接过勘察箱塞进后备箱,一边替他开了车门一边说,“陈法医,勘察服、装尸袋这类东西,猴子他们已经带去。我们可以直接去现场了。”陈放满意地点点头,他的这几位小助手,跟着自己出现场的次数多了,越来越上道儿了。

车子脚底抹油更像插了翅膀,拐了几个弯儿,径直朝着郊区的高速路驶去。一路上畅通无阻,为他们迅速赶往现场节省了不少时间。

还未到事发现场。远远的,就能看到路口处拉起警戒线。虽然是周日又是大清早,但也有不少的群众在此围观。

小梁拎着勘察箱紧追在陈放后面。警员大李,正带着几位警员在附近的草丛里搜索着什么,看到陈放,和猴子二人赶紧跑了过来。

“头儿,尸体就在那簇灌木丛里。”猴子指了指,被茂密的植被遮掩的一处地方说道。这时,中心的刘局,也结束和另外几人的谈话走了过来。

“小陈啊,现场能搜寻到的信息似乎很少。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雨,周围除了被水冲洗过的痕迹,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案子全靠你了,想必只有通过尸检,才能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刘局蹙起眉脸上少有的严肃。陈放看着他焦虑的样子,意识到了这个案子的严重性。

“尸体没有被挪动吧!”他一边从小梁手里接过勘察服,一边朝着灌木丛走去。

“没有,我们都没动,只是沿着周围查看了一番。头儿,尸体已经腐败了,而且,而且那人还没有脸皮。”猴子结巴着跟在陈放的后面,面容呈现出少有的恐惧。

“没有脸皮?小梁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倒吸一口凉气,还夸张地把身子往陈法医身后缩了缩。陈放瞪了他一眼,小梁当即理亏地垂下眼帘。作为一名出现场数次的刑警,依旧无法做到适应不同的恶性案情,似乎太有些说不过去了。

几人走了过去,看到尸体表面被一块白布遮掩,一看就知道是猴子他们放上去的。贴心的做法,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种敬畏。陈放弯腰扯起白布扫了几眼,尸体没穿衣服,白花花的一坨立刻晃入眼帘。这是一位女性死者,尸体头朝上呈仰卧姿态。胸脯已经塌陷,腹部以下也开始腐烂,部分肢节裸露出森森白骨。因为陆中地区刚刚经历过一场高温天气,已经有尸油渗透在身下的草丛。

当没有脸皮的头颅暴露在面前,陈放还是被惊了一身汗。这个人的一张脸皮,不像是被野狗啃食了,因为除了皮肤组织,其他肌肉都完好无损。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脸皮是被人刻意揭走的。揭走它的,只能是凶手。揭了面皮的一张脸,只留灰褐色的腐肉和几个窟窿眼儿,打眼一看相当恐怖。是怕她被人认出还是另有隐情?是自杀还是他杀?在未做尸检之前,作为一名刑侦法医,陈放从来不轻易下结论。因为他觉得眼睛是最有欺骗性的,有时候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尸体的肩胛骨已被蛆虫嚼透,身体多个部位有蛆虫蠕动,窝成一团的头发里,也有万千虫子爬行。小梁望了一眼,捂着嘴去一旁呕吐了,只留陈放继续蹲在尸体旁边若有所思。

“头儿,怎么了?”猴子见他不说话,担忧地问了一句。

“通知他们寻找尸源了吗?”

“嗯,已经通知,是刘局亲自布置下去的。”

陈放放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是谁报的案?”

“是一位捡瓶子的老汉。他说自己经常沿着公路行走,为的就是捡那些行车司机,从车窗内丢至路旁的矿泉水和可乐瓶子。”旁边一位警员插了一嘴说。

“周围都排查了吗?”

“都排查完毕了,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猴子摸着额角津津的汗液说道。

“你和小梁、大李几个,把尸体装袋先运回中心。我看马上又能来一场大雨,如若这里再被雨水冲洗一遍,查起来就更麻烦了。这边继续排查有用的线索,另外,找人去周边村庄问一下,看看这几个月里有无村民走失。”

一组人在陈放的指挥下,顶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小心翼翼地将尸袋装车,朝着陆中司法鉴定中心驶去。

02

陆中分局鉴定中心,赶回来的法医陈放,早已换上了手术隔离服,助手小杨和猴子分列在解剖床两侧。

开了尸袋,一股子尸臭味儿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尽管他们这些干法医的已经闻惯了这些,也似乎五毒不侵了,但是当这样的气味不断刺激着鼻粘膜,整个身体还是感觉十分的不爽。这简直是一场挑战忍耐力的战争。

尸体运回的第一时间,陈放已经吩咐手下采样送检,去做DNA采集,就连遗留在死者指甲内的皮屑组织,也提取了样本。接过猴子递来的手术刀,他开始从死者的头颅、四肢,胸腔内腹开始一一勘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部位。

从昨天,看到刘局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膛时起,感受着他拍自己后背那一掌的力度,陈放就知道,此时刘局正顶着巨大的压力,急迫地等待破案。因为像这类抛尸案,影响力都是极为恶劣的。虽然刘局没明着催促自己,但陈放仍能感觉出他的焦虑。这个案子一天破不了,整个陆中地区势必会人心惶惶。人们对整个分局的破案能力,都将持有怀疑态度。

陈放继续认真检查死者的身表。说是身体,其实已经支离破碎了,有些皮肤组织肌肉已经腐败缺失,充其量是拼凑起来的一具骨骼。

“死者为女性,年龄18至23岁之间,家庭条件一般或者偏差。家里母亲有可能早亡或者患有精神类疾病。死者为农村女孩子的几率大一些。”他仰了仰脖子,朝着一旁等待记录的小杨说道。一个多小时的俯身查看,再抬头时有些虚脱,这才想起今天早上仅喝了一袋牛奶。虽然此刻面对着一具腐尸,但腹内依旧还能咕咕作响,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还能想到吃,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

话音刚落,一旁协助勘察的猴子一脸震惊,又带着十分不解地望向他。

“头儿,尸体是女性,年龄也在那个范围之内,通过数据这个能够判断出。但她的家境和母亲不在或者患有精神类疾病,您是从哪儿判断出来的。”

猴子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耻下问了。陈放嘴角微抿露出淡淡的笑意,又张口回答。

“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他用手术刀挑起死者的部分牙齿说道。

“钢质牙套固定器?”几个凑过来的脑袋,异口同声地说。

“单凭着这个,就能判断出死者的家境?”小杨表示不服,猴子也有同样的想法。但陈放并没有做过多解释,而是吩咐下去。

“小杨拍照留存,将这个尽快发给中心。还有,记录要写明,死者颅内瘀血呈开放性破裂,头部有明显的凹槽撞击痕迹,估计是锤子或者榔头之类的铁质工具造成的。尸体子宫内怀疑含有精斑遗留物,但已过了最佳检验时期。具体检验结果,还得看咱们中心的技术人员的水平了。

猴子听后也不墨迹,迅速采集样本进了物证袋,提着它们飞也似的跑没了影儿。小杨手中的笔,则唰唰地在纸上飞跃。

陆中分局办公室里。十分难得能见到刘局也坐在里面。陈放和助手分散着坐在一旁,除了负责另一个案子的宋副队长没有到场,中心的队长徐浩,以及另外几名干警,都赶回来参加现场分析会议。刘局清了清嗓门开始发言。

“大家也都知道了,抛尸案影响恶劣,市民议论纷纷,再有两个月就是陆中文明城市竞选的启开日,为了不影响竞选,这个案子必须及时侦破。”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今天已有记者在警局门口徘徊搜查小道消息了,我不希望案子没破之前,就有不利的消息外流。今天我把徐浩队长,从其他案子里抽调回来,和一组的陈副队长一起负责查案。陈法医,把你们的检查结果在这里和大家汇报一下吧!”

众人齐齐看向陈放,陈放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局长这是宣布自己升官儿了。尽管他一百个不情愿当什么副队长,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一切以破案为主。他朝猴子点点头,猴子迅速抓起报告,用投影灯放置到白板上。大家看后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硕大的办公室很快烟雾缭绕,随处蔓延着刺鼻的烟草味儿。

“这个案子初步认定为他杀,暂且定为4.25专案!”一番讨论发言,刘局站起身表情严肃地对大家说。

“你们继续制定出下一步调查方案,我先向局里汇报一下。那个老万简直是个催人狂,他娘的天生是个急性子,电话都要打爆了。”大家难得能听到刘局炮轰上司,纷纷从紧张的空气里挣脱出来,稍稍舒了一口气,嘿嘿着相视而笑。

会议结束后,众人很快制定出了调查方案。

一.去现场附近的村庄排查失踪人口。

二.登报查找最近三个月内,18到30之间女性失踪人员。

三.对医院包括城乡门诊实施调查摸排,寻找大小医院,关于这类钢套牙箍的安装记录。

四.对附近的工厂及娱乐场所进行登记摸查,查找失踪的年轻女性人员。

大致的调查范围已经锁定,4.25专案很快分成一二小组。一组,由陈放负责,重点是调查事发地现场及周边村庄。二组由徐浩带队,重点对医院、KTV及附近工厂进行摸排。

散了会,天空依旧看不到一丝的阳光,这里似乎随时就能有一场大雨降临。

“猴子,开上车咱们先去现场看看。”陈放招呼着助手 。

“头儿,现场我们的人已经找过很多遍了,什么也没发现。”

“你们就不怀疑死者的衣服哪去了吗?人即便是死了,也要穿衣服吧!”

几人一边说一边钻进车内,迅速系上安全带。车子缓缓启动,猴子坐在副驾驶上思索了半天,歪过头冲着几人说道,“死者的衣服莫非让凶手拿走了?或者拿走后扔进了垃圾箱?”

“嗯,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被烧掉或者坠入井中、河里的可能。”陈放又添加了一句。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事发现场。这里依旧拉着长长的警戒线,不过围观的群众基本不见了。毕竟是处于高速入口比较偏僻的位置,附近村庄的人要来这里观望,还是有些绕远。

大刘几个留守人员看到陈放的车子,急忙跑过来敬礼。

“怎么样了,有无发现可疑人员出没?周边的监控调查到什么吗?”

“现场附近没发现可疑人员,几个路段的监控也看了,但由于距离事发地较远,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这些答案,似乎都在陈法医的预料之中。但他派人留守在这里,自然有他的目的。

“走,咱们绕过灌木丛去后山看看。”

此时,天阴沉沉得像扣着一口黑锅上面,树梢儿没有一丝的风浮动,只有几只身穿黑色礼服的飞燕,身姿矫健地贴着地表低低飞翔。

03

绕过灌木丛很快到达后山,几人很自觉地分散开了。陈放则站在一处的斜坡向远处眺望。

不得不说,从这里鸟瞰整座陆中城有不一样的效果。高矮不一美丽的建筑群被尽收眼底。往西南处眺望,能看到铁皮钢瓦圈制成的大片的园区,那是陆中一座刚建不久的新兴工业园。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似乎能听到咣当当铁锤砸地的声音。这层低矮的建筑群,如果从事发地来看,却是很难见得到。掉头往北的方向,是一排排掩映在绿树植被下的红砖瓦房,仔细查看能见相连的村庄。民居上的烟囱,袅袅轻烟似有似无飘浮在上空。出于职业习惯,陈放盯着远方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

“陈法医,你快来看。”他远远飘飞的思绪,被突然的一声叫喊拽了回来。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陈放没做耽搁,迈开腿脚迅速朝着声音追去。

晃入眼帘的,是一处低洼里的一堆黑炭,看上去是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发现了什么?”

“陈法医,我们发现这里曾经有不明物体燃烧过。你看,我在旁边还捡到了这个。”

小杨把橡胶手套上,一个燃烧后遗留的黑色边角递给陈放。陈放捏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在鼻间闻了闻。

“这好像是皮带的一角。你们闻闻,还有皮子烧焦的味道。”几人捏起闻了闻,一致确定,这个东西就是皮带边角儿。猴子眨巴眨巴小眼儿说,“这些会不会是死者的衣物吧!凶手感觉带走它们太麻烦了,还要进行二次丢弃,干脆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陈放听后,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大家再仔细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死者的手机或者包包之类的。一个女孩出门,这些东西都是必带品。”

得了命令,大家又分头去找了,陈放又回到刚刚站立的地方朝外张望。只可惜,小杨他们几个,并没有像这次这样那么幸运。

看着大家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陈放扬了扬唇说。

“先不要泄气,今天也算是小有收获没白来一趟。只要我们用心一些,真相就会越来越近。”

看看时间,几人决定先返回中心,看看另一组有无线索反馈回来。

几人回到指挥中心刚坐稳屁股,陈放就接到徐浩队长打来的电话。

“喂,陈法医。您提供的钢槽图片,我们去周边大医院和乡镇门诊查了安装记录。像这类牙槽的安装几乎都有登记,其中西王庄的马小红,在城乡接合部就有类似的安装记录。那名牙医也表示很有印象,说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来找他安装过。我们还摸查了附近的失踪人口,通过筛查,发现西王庄的一名叫马小红的失踪女孩,极像我们要找的人。”

“西王庄具体在什么位置?是谁报的案?距离事发地有多远。”陈放蹙眉问道。

“就在高速路口北边的村庄。具体情况,是我们组的人去附近工厂调查得来的,目前110并还没接到马小红的失踪报案。但今天我们找到她家的时候,她本人和父亲都不在。有一个情况我们也很奇怪,她家像遭了抢劫一样,被人进去翻找过。”

“把地址发给我,你们在那等着,我带人过去看看。”撂了电话,陈放带着猴子、小杨,朝着西王庄赶去。

一行人身着便衣很快来到了西王庄。猴子带人先去了现场,而陈放则向站在村口的几个村民打听情况。

“您老最近真没看到这个女孩儿在村里露过面?

“她家里都有什么人?”陈放尽量放低声音,让自己表情舒展,唇角还露出几分亲和的微笑。

被问话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老人很健谈,听人问起马小红,眼圈突然有些泛红。

“哎,这孩子命苦啊!她娘在她五岁时就没了,前面有两个哥哥,再加上一个光棍爹,都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一家人全指望着她给洗洗缝缝。前几年,她的哥哥们先后被人招了上门女婿,小红也找了份工作,和她爹住在一起日子还算说得过去。”老人家说起话来就收不住嘴,陈放很难得的耐心听完了。

“她父亲还在村里住吗?她是哪一天才不在村里露面的。”小杨站在一旁,听老太太啰唆了半天也没说到正点儿上去,心里一急插了一嘴。

“你这个青年,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吗?着什么急啊!”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农村老太太给训斥一顿,小杨摸着头脸突然红了。

老太太临走,还热情地帮着指出马小红家所处的位置。陈放带着小杨疾步朝那个方向赶去。

这栋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别人家都是红砖红瓦一副崭新的样子,而这里还是保留着早年的模样,一看就知这户人家的经济实力有限。进入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像掉进了地洞,灶台处还落着一层灰尘。

“我们来时站在屋外喊了半天,并不见有人出来。掀开门帘进了卧房,想看看人是否在里面睡觉,结果看到现在这副样子。”一名年轻的小干警说。

卧房里除了一铺土炕,旁边还有一个老式衣柜,但衣柜的门却是敞开的,各类的衣物四处散落。炕上的被褥和柜子底下,还有木桌的抽屉,都有被翻动的痕迹。

“这么个穷家也能招贼?”小杨张大嘴巴有些难以置信。徐浩、陈放都没说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周围。见土炕炕席的一角有些卷起,陈放上前掀了掀,竟然见到里面压着一张五十的,还有几个十元的现金。

“看来闯进这个屋子的人并非为财,而是要找其他东西。小杨,先从衣柜上提取指纹,再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鞋印。”得了徐队的吩咐,小杨很快拿来了勘察箱。这边,陈放在猴子耳边低语几句,猴子很快闪出院子不见了影子。来到另一侧房间,房间家具摆放整齐,但衣柜、桌子,同样也被翻了个底朝天。陈放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来到一处放着几种化妆品的地方,从木梳上轻轻顺走了几根头发,还带走一支粉红色的牙刷。

回到局里不久,猴子也赶了回来。一回来就操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阵满饮。

“我去调查了几位村民,都说没有见到有人来过马小红家。我还去马小红的叔叔家走了一趟,她婶婶说这几天没出门,也没看到马小红到底在不在。但她还向我们提到了一个新的线索,说马小红有一个男朋友,人长得蛮帅的,好像在南边的工业园上班,工厂的名字我也问清楚了。

“干的不错,调查的事儿赶紧安排人去做。毛发和牙刷上DNA的提取结果,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猴子和小杨听后面面相觑。那边徐浩打完电话,也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见他们都盯着自己,陈放清了清嗓子。

“我让人把马小红的头发送检了,一旦和死者比对成功,我们等于有了侦查方向。下一步,就可以重点排查她的社会关系,或者平日都和什么人有着密切关系。”几人回过神一脸的佩服,“要不都说姜还是老的辣。”

“陈队,你也觉得4.25女尸就是马小红?我觉得也是她。”

“一切要靠事实说话,靠猜能把案子破了?”挨了训,大刘也不生气,摸着咕噜叫的肚皮,心情上好地叫嚷,“咱们去吃饭吧!我都要饿成饼了。”

04

次日一早,陈法医刚坐上餐桌,就有电话打进来,抬眼一看是队长徐浩。

最近,貌似徐浩和自己的关系越来越近,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正队长。要知道他这个副队长还是为了案子临时任命的。陈放唇角微扬拿起了电话。

“喂!陈法医,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死者就是马小红。另外,昨天大刘找到了她的男友胡小伟,是一家锚链厂的维修工。我们提取了他的血液样本,事实证明死者体内的精斑正是胡小伟的。”那头的徐浩声音洪亮,话音带着几分愉悦。其实徐浩拨通这则电话,并非炫耀一组的功绩,而是想获取陈放针对案子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建议。

其实那天,刘局找他谈话时话意已经很明了,大体意思是让他协助陈放一起破案。那一番谈话,似乎还在耳畔回旋。

“你小子可得长点心跟着学,别看人家只是个小小的法医,却是获得法医与刑侦的双学位硕士。他可是我向省厅申请多次才截获的人才,你们可得把人给我守好了。多跟人家学习破案,对你小子的将来只有好处。”当初看出徐浩心里的不服气,刘局就是用了这样一番话把他训斥了一顿。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见识了这人的能力,徐浩很快对陈放由抵触变为敬佩,凡事都喜欢跟他汇报找他商量。

“那今天咱就去会会那个胡小伟,一会儿我吃了饭就过去。”放下电话,陈放匆匆嚼了几口饭开车朝着中心驶去。

一扇极大的落地玻璃窗的审讯室里,胡小伟戴着手铐坐在凳子上一脸紧张。

“姓名、年龄、职业,所在的村庄,与马小红之间的关系。”

徐浩,大刘身穿警服,一脸严肃地坐在审讯桌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胡小伟问道。

“我叫胡小伟,今年二十五岁,家住三里庄社区。在开发区大华锚链厂工作。我和马小红是男女朋友。警察同志,我犯了什么法了你们把我抓来。”胡小伟说完这些,抖动着手铐十分不满地抗议着。

“老实点!我们请你来是协助破案的。马小红死了,你是她男友我们有权利找你问话。”

“什么?死了?”胡小伟听后,眼睛里满是惊愕与恐惧。

“说说,你最后看到马小红是什么时候?3月15日到25日期间你在哪里?有谁能替你证明?”徐浩一拍桌子,胡小伟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一抖,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

“我最后见她那天是3月的一个周日。我们那天在一起睡了……但我没杀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马小红了。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以为她是生我气不想见我躲了起来。”胡小伟垂着脑袋,语气已没有之前的锋芒。

“她为什么不想见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好了再说。”

“还能有什么事儿?就是那事儿发生以后,她提出要跟我结婚我没同意,可能,可能她生气了呗!”胡小伟头垂得更低了。徐浩和大刘对视了一眼,话锋一转接着问。

“你去她家找过她?”

“嗯去过。不,没去,没去过。”胡小伟突然紧张起来,话说得也不利索了。

陈放坐在落地玻璃后面的房间,看着审讯室里的一切,眉头紧锁思考着什么。他在手机平板上写了几个字,叮咚一声发给了徐浩。徐浩看了一眼,随即问道。

“你和马小红分手那天发生了什么?别想着撒谎说些没用的,能够把你请到这里来,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咬着唇纠结了半天,胡小伟终于开口说了起来。

“我们那天吵架了。我承认是我强迫她发生的关系,但是男女谈恋爱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事后,马小红想尽快跟我结婚,可我不想这么快被老婆孩子拴住,就没答应。我还不到二十五还想玩儿两年呢!”后面的话,胡小伟声音极力放低,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怨气。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以后想起什么尽快联系我们。作为调查对象,在案子没查清之前你不能离开本市,我们会随时找你来问话。小王,开了手铐让他走。”

“徐队,就这样放了这小子?”

大刘合上记事本,看着胡小伟快速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不满地嘟囔着。徐浩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子前朝大刘一挥手,“我会找人盯着他,看看他都去了哪里跟什么人接触。虽然马小红家里被人翻过,我们却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可我总感觉是这小子干的。他到底在找什么呢!”

此时,陈放从旁听室走了进来。

“现场连指纹和鞋印都没提取到吗?”

“是的。进去的人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全程都戴着手套和鞋套,没有留下有价值的东西。单凭着死者体内的精斑,不足以支撑胡小伟就是杀害马小红的凶手。”陈放听了陈浩的话点点头,又陷入短暂的思索之中。

突然,他的目光一亮看向徐浩。

“找人再去西王庄走一趟,看看最近村里有什么大的举措,例如村庄改造或者拆迁。还有,马小红的父亲至今没露面,一个不问世事的老鳏夫,不住在家里住还会去哪儿?”

听他一说,徐浩的眼睛瞬间亮成一百瓦的大灯泡。

“马小红父亲的行踪我这就找人去查。还有,刚刚你是说闯进马小红家里的人,或许是在翻找有用的证件?例如户口本,房契?”

陈放认可地点点头。徐浩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老陈,真没有你的。难怪刘局说你是个人才。”徐浩朝着陈放的肩头就是一拳,之后像个讨了糖果的孩子,手舞足蹈推开门下楼找人去了。陈法医抿着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感慨。他能明显感觉出,自己越来越喜欢警队这帮大男人了。办案子用心认真,背地里却又乐观开朗。

下午五点,几波儿被派出调查的队员,纷纷汇集在办公室里。

“头儿,您真是料事如神!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

小杨摘了帽子进门就嚷。嚷过之后,径直朝着饮水器奔去。

“先不要喝水,快说说查到了什么。”

大刘如同被囚于囿中的兽,正急得上蹿下跳。因为今天被迫留在局里无法外出,但一颗心似乎早已变成鸟儿,随着队友飞走了。

“唉,要想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你们这分明是地主老财的做法。”小杨摸了摸沾在唇角的水渍,冲着大刘一顿狂轰滥炸。

“行了别贫了,赶紧说说!”队长徐浩,抬腿朝着小杨的屁股就是一脚。

“我带人去西王庄村委问了,原来这个村三个月前就接到了搬迁通知。”小杨话音未完,徐浩就朝陈放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说:您老真是料事如神啊!

“接着说,还调查到什么了。”

“我们顺便问了问马小红家的情况,那个负责人口登记的村干部说,马小红娘死得早,他爹天生老实巴交,人有些木讷还不会写字。当初村里办理房契实名登记时,他家的房契,是马小红的二叔帮着签字办理的,名字也是用的他二叔的。几年前,是马小红找到了村委,要求把房契上的名字,换回他爹的。”

“他们还反映说,那段日子,马小红还因为怂恿老父亲换房主这事儿,跟她婶婶干过一架,两人还在大街上对着骂过。”

小杨话落,众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他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昨天我们派去跟着胡小伟的人,发现了一个怪事儿。胡小伟从警局离开后,那小子开着车三绕两绕,最后竟去了马小红的二叔家,还是马小红的二婶于彩娟领进门的。不过那女人贼头则脑,还探出头看了看周围。”

“这几条线索很重要,看来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一直未说话的陈放,吩咐小杨他们继续跟踪。

05

4月27日上午,4.25专案组接到群众报警电话,报案人称,在距离西王庄三公里外的一处废弃砖窑里,发现一具男尸。案情就是命令,队长徐浩带人迅速赶往案发现场。经过一番细致勘察,很快给案子定了性。死者男性,七十三至七十五岁之间,身高约一米七零。身穿暗灰色短袖,蓝黑色裤子。初步诊断死亡原因,是饥饿性眩晕造成的休克,但因未得到及时救治,最终导致而亡。

很快,通过西王庄群众对照片的指认,确定这名尸体,就是失踪已久马小红的父亲马新武。案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专案组成员有些始料未及。

马小红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死亡,让正坐在车内的法医陈放颇感压力山大。此时的他正坐在车内,与后面车辆的徐队长及几名队员,朝着西王庄的方向奔去。陈放眉头久蹙,闭着眼将整个的案情又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这个案子,难道是自己疏漏了什么?还是一开始就偏离了侦察方向?

因为就在昨日,他的手下猴子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汇报。

“陈队,我们去西王庄找人指认相片时了解到,马小红的男朋友,还是她的婶婶于彩娟帮着介绍的。并且,有目击者说4月16日,曾看见过胡小伟独自去了马小红的家,但他出来时,马小红并没有跟出来送他。按理说他们正处于热恋期,男友去了老丈人家,女孩儿不是应该黏糊糊地出来送送吗?我觉得这里有些说不过去。要不,马小红那时根本没在家,或许已经遇害了。而胡小伟那时正是趁着家里没人,进去翻找东西的。”

“我们还去胡小伟的工厂调查过,他的工友说,于彩娟也曾经在那个厂子里干过一阵子,他们之前是认识的。”

“他们是工友对胡小伟比较熟悉,把他介绍给马小红也似乎说得过去,但两人见个面也没必要贼头贼脑吧!”猴子说完,小杨有些不解提出自己的疑问。

“看来我们要去会会于彩娟,我觉得她在本案中是个关键人物。”一直未说话的陈放,突然开口说道。

车子突然颠簸起来,瞬间将陈放从回忆里拽了回来。抬眼一看,但见车子正行驶在一截土路上。想必眼前这些错落有致的民居,就是西王庄了。

几人下了车,经一位村领导的指引,以正常调查马小红父亲的死因为由,敲响了于彩娟家的大门。

那位村干部将门敲了半天手都要麻掉了,才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来了来了,敲什么敲,再敲门就破了,是谁啊这么招人烦。”那女人磨磨叽叽,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当她披散着头发,看到站在面前的一群警察时,潮红的脸颊当即表现出几分不自然。下意识抬手拢了拢搭在额前的碎发,目光带着几分躲闪,仅几秒钟工夫,又变为一副凶悍模样。

“王主任,你带着一群警察来我们家这是为啥?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家的哪个犯了事!”

几人把正常调查的话叙述了一遍,正欲带她进入正房问话,其间,陈放的两只眼睛迅速将院子搜索一遍,因为进门时,他恍惚发现墙角处闪过一个人影。他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小杨,小杨会意地趁人不注意,朝着西墙根儿走去。谁料于彩珍转身发现了他,刚要起身拦截,却被大刘几个拦住去路。

“马新武死在了一处废弃的破窑洞里,我们今天是来调查那个案子的。你知道他什么日子出的门?为何去了那口破窑洞?作为他的直系亲属,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大刘说罢这些,用力推搡着她进了房门。

听说马新武死了,于彩珍屁股还没挨上凳子,脸当即变了颜色。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张口大嚷起来。

“我男人常年不在家,我大伯哥又是个光棍汉,我这个弟媳妇,总不能一天到晚老往他的屋里跑吧!他这人脑子有些痴傻,村里人都知道。有时候出门瞎逛好几天不见回家,饿死在外面,不是很正常吗?”于彩娟语气带着不服,像扔进炉膛的爆竹,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

“听说马小红的男朋友,还是你帮着介绍的,有这事儿吗?”徐浩话锋一变突然发问,搞得于彩娟有些难以始料:刚刚不是在问大伯哥吗?这咋又跑到马小红身上去了?但这个女人似乎应变能力极强,面部表情很快由错愕又恢复原样。

“马小红好歹也是我家那口子的侄女,我当婶婶的帮她介绍对象这有错吗?”于彩娟极有表演天赋,又变成一只发怒的猫,扯着尖锐的嗓音大叫起来。

“喊什么喊,我们只是例行调查,放老实点儿。”徐浩砰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许是被他的动作给震惊到了,于彩娟的表情这才稍稍有所收敛。

那头儿几人正与于彩娟周旋着,这边儿小杨悄悄回到陈放身边小声说,“人爬墙跑了没追上,但从背影来看极像胡小伟。”陈放的眼睛往上挑了挑,顺手给徐浩发了一条短信。

此时,于彩娟挨了训还想泼皮耍赖,已经开始运用一贯的伎俩,要坐在地上拍打裤腿叫喊了。

“你们是警察了就不起了,警察也得讲理吧!”

正在气头上的徐浩看了看手机显示,大手猛地拍向桌面厉声呵斥,“于彩娟,别给脸不要脸。你跟胡小伟是什么关系,说!”

“大刘,也甭跟她磨牙了,直接铐起来带回局里审讯。我看警局的审讯室,更容易让人想起什么。”

“是!”大刘应答一声,随即从后腰摸出手铐,哗啦一声响,吓得身子正往地上滑的于彩娟身子一顿,两只肩膀瞬间抖成了箩筛。

“我说,我什么都交代,你们不要抓我进监狱。”徐队长冲大刘挥挥手,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想好了再说,别想着编瞎话蒙混过关。”徐浩表情严肃话语犀利,又提醒了于彩娟一句。

“我和胡小伟是在工厂做工认识的。他这人嘴甜,经常跑到我们组,于姐长于姐短地喊,平时还喜欢说个荤段子给我听。我那口子常年在外打工不回家,胡小伟知道后,以要我帮她找女朋友为由,来过我家几次,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还发生了那种关系……后来,你们也知道的,有消息说我们村子要拆迁,听说拆迁费都是按照现有房屋进行补偿,我就想到了我大伯哥那栋老房子。”女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周围站着的那些人,见没人示意让她停下来的意思,又继续说。

“都是马小红那小婊子搞的事儿,要不是她前几年怂恿她那傻子爹换了户主,他们家的房子还是我们家的。她马小红迟早要嫁人,而他的傻爹啥也不知道……为了把房子占为己有,我和胡小伟商量,佯装把他介绍给马小红当男朋友,为的就是能接近她能拿到她们家的房本,把名字给换回来。

“还有呢,接着往下说。”徐浩高喝一声。

06

“没有了,就这些了。”于彩娟连忙冲着徐浩摆摆手说道。

“看来你还是没有老实交代。小刘,将人带回局里。”

“真没有了警官,你让我说什么啊!”一听自己又要被带去坐冷板凳,那女人连忙大喊起来。

“刚刚胡小伟来你家干什么?别说他刚刚没来过。”徐浩冷不丁朝于彩娟来了一句。但见那女人听后,身子直接瘫坐在地上。

“还需我继续提醒吗?再不老实交代,就按知情不报罪论处。”

“别,我说,我全说就是了。”此时的于彩娟,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气焰,眼泪鼻涕齐齐冒了出来。

“今天,胡小伟听说警察在破窑洞里发现马新武的尸体,急忙跑过来问我怎么办?这个孬种,就这点小事儿腿就吓软了。他说害怕,要去警察局自首,我费了半天力气才将他安抚好了,就在这时,你们来敲门了。”于彩娟骂过之后,又垂下了脑袋。

“是你指使着胡小伟将马新武关起来的?”

“不,我没说关他,只是让胡小伟去吓唬吓唬他,先别让他回家,最好能死在外面。谁料那傻子挺经吓得,总想着往回跑。最后胡小伟说撵来撵去嫌麻烦,不如找个破窑洞先将人关起来,等我拿到了房本,再放他回来。我们都没有杀人,人不是我们杀的。”

事情基本落实清楚,徐浩抬头看着陈放,陈放冲他点点头。只见他大手一挥,朝着大刘几人吼道,“将人带走吧!”几人连忙上前,操起于彩娟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都交代了凭什么带我走?我是冤枉的。咱不是说好了,只要我说了就不去警察局了吗?我不走,不走……”看着面前人一副癞皮狗的模样儿,大刘撇撇嘴一脸嫌弃:这个蠢女人还真好糊弄,还真以为交代了就完事儿。哼,又一个法盲。

回到警局几人都很高兴,调查了几天的案子眼看着有眉目了。于彩娟被关押起来随时会接受审讯,徐队也已派出人去抓捕胡小伟了。看着大刘、猴子几个离去的背影,他长舒一口气看向陈放。

“喂老陈,这个案子算是柳暗花明了吧!”

“胡小伟杀了马小红证据呢?凶器呢?别忘了马小红是因头部被钝器击伤,而导致颅骨开裂失血过多而死亡的。”

“或许是因为马小红不肯交出房本,胡小伟失手杀了他。”

“杀了他对胡小伟有什么好处?况且,他是受人指使,还明知杀人是犯法的。马新武的死,或许只是一个意外,胡小伟只是想吓吓他,结果关的时间一久而导致他无辜死亡。当然,这些仅仅是我们的推测,事实如何,只有抓捕了胡小伟才会得到真实结果。”

不出所料,胡小伟很快被专案组抓捕归案。经过突审,他很快交代了将人关押废弃窑洞的整个过程。还对因自己的疏忽大意,而间接导致马新武意外身亡的事实供认不讳。但当审讯人员再次提及马小红的死因,胡小伟当即表现出一副无辜表情,还用戴着手铐的双手,不停磕碰着审讯台。

“马小红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听从于彩娟的话想拿到房本,去马小红家翻找的人也是我。马小红和我无冤无仇,我不可能杀她,警察同志,你们可得要调查清楚了还我清白啊!”令审讯人员始料未及,这次胡小伟面赤耳红瞳孔放大,情绪表现出异常激动嘴里还不停喊冤,以至于审讯都无法继续进行。不得已,审讯只能被迫停止先将他收审关押。

为了案子,陆中分局刘局长的电话,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打到徐浩的手机上来。无奈,队长徐浩,只好让大刘先将部分审讯记录整理好送过去。

“头儿,您为何不去?”大刘噘着嘴一百个不情愿。

“让你去你就去,还墨迹?”徐浩朝大刘一抬腿,那小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摸着屁股乖乖走人了。

“这种挨训的事儿自己不去,却让我们替你顶雷!”

大刘抱着记录嘟嘟囔囔走远了。徐浩收回目光,表情严肃地看向陈放。

“老陈,你认为马小红的死与胡小伟有关系吗?”走出审讯室,徐浩队长朝着一直站在内屋听审的陈放走去。

“杀害马小红的另有其人,不像是胡小伟干的。一个人的情绪可以掩饰,但是像表情发怒、面红耳赤,这类肌肉神经类的正常反应,却是人无法控制的。当你们提及马小红的死,他的反应太强烈了,不像是装出来的。人都有正常的思维抵触,靠装很难完成他刚刚那种样子。我觉得马小红的死,不会是他干的。

“还有榔头,那柄作案凶器,我们不是一直都未找到吗?可以从这个凶器着手调查。还有马小红的手机、包包,也并未从胡小伟家里搜出这些。这足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案子调查再一次陷入僵局,让专案组的成员多少有些挫败。

“或许,我们可以从马小红的手机号查起。顺便再筛查一遍她的社会关系。她常和什么人交往。”听了陈放的话,徐浩皱紧眉头思索一会儿,“吧唧”一掌拍在大腿上。

“老陈,这次不用你出马,你只需坐在局里出谋划策,我去找胡小伟要手机号,这次我亲自去趟电信局查通讯记录。我就不信,案子查到一半还会拐进死胡同出不来。”徐浩摸起帽子抬起屁股就要走。

陈放虽没说话,但面上表情已经认可。这时,猴子悄悄凑过来面上有些害羞地说,“陈法医,有个事我一直想问您。当初尸检时您从马小红的钢槽牙齿上分析,说这女孩儿的母亲,要不早亡要不就是智力残障,还说马小红的家境条件偏差,您是怎么得到的结论?”

“我的办公桌里有两本书,自己去找答案!”陈放撇了猴子几眼,朝着桌子努努嘴。

谁料,猴子正喜滋滋地把两本书宝贝一样捧在手心,徐浩忽地从后面窜出来顺走一本。

“这本归我了。你小子不是平时最烦看书吗?看不出来呀,最近要求进步了?”

书被抢走了一本,猴子气得发疯嘴也撅得能拴驴。

“哪有您这样当领导的,这不是明抢吗?”

“呵!我是你领导不假,之前没背过管理条例吗?一切行动听指挥。”看着队长得意地抱着书扬长而去,猴子站在走廊里气得六窍生烟。

“乳牙的错颌畸形矫正期一般在3到4岁,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期,应该选在12至14岁期间再次进行。但再错过这个时期,就已经没有大的效果了。显然,这些马小红都不具备。因为发现孩子牙齿不齐的,一般不会是父亲,只有每天服侍孩子吃喝的妈妈才能觉察。这足以说明,她的幼年要不没有母亲,要不母亲是残障人。据判断,她的牙槽的安置也在近几年完成的,而且还是那种质地粗糙的钢槽。这种材质偏差极为粗糙,甲级大医院里很少有,只有城乡接合部或者乡镇牙医诊所才有。”陈放从专业的角度一一分析,这也算是给了猴子盘集心中已久的疑问,做了最好的解释。

只可惜这些话徐浩没有听到。要不,估计他也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07

下午,陈放收到徐浩打来的电话。

“老陈吗?我查询到与死者最后一番通话的手机号了。而且这个号码多年前一直与马小红有联系,怀疑两人很早就认识,或者是关系很亲近的那种。现在,我们正往嫌疑人工作的地方赶去。”

“锁定了嫌疑人后,一定要找到他作案的工具。只要有了作案时间和凶器,我们就能将他治罪。”

“你就请好吧!在家等着好消息!”

电话那头声音轻盈欢快,似乎感染了陈放,他隐隐觉得,这次徐浩他们一定会大功告捷。无名尸案,早已将整个陆中地区弄得沸沸扬扬,就连他们也顶着极大的压力破案,而真正的凶手却坐而不乱,看来这人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许曾有过犯罪史?作为警察面对犯罪,大脑每时每刻都在做着各类假设,这些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即便有高学位的陈放,也不例外。

工业园北侧,一座不算明亮的钢棚屋内,室内的地面,乱蓬蓬地散落着各类的铁质工具。角落里一处焊接房,明亮的火光,像美丽的烟花随处飞溅。屋内中间部分的一台举升机,稳稳地将一辆四轮的机动车升至半空。两名穿着糊满油污工作服的工人,正戴着手套在拧上面的螺丝。徐浩带人进入大厅,看着眼前遭乱的场面有些茫然。目测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修理厂,但是哪个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小刘,你们几个守住大门,其余的跟我进去找人。”徐浩蹙眉说道。

范有才被找到时,正坐在朝南的一处角落给车轮扒胎。此人两只手附满污垢,身上的工作服更是不堪入目,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眼窝凹陷,唇角冒着青黑的胡须,一副未休息好的邋遢模样。

“范有才,站起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你吗?”当陈浩把手里的证件朝他面前一扬,再见那人,表情却并无大的波澜,而是放下工具拍了拍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此时的徐浩,眼睛里簇着一团火苗,鹰一样凶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一旁的小杨,迅速跑过来将他两手反剪到身后,随着“咔哧”一声响,一副明晃晃的手铐扣向他的手腕。

几人上前摸出他裤兜里的手机,又对其旁边的工具箱进行翻找。当翻出躺在被油污覆盖硕大的铁箱内的几柄榔头,小杨拿出喷剂逐个对其喷洒,终于在一柄有着明显清洗痕迹木柄与铁锤的缝隙里,发现了类似血迹的遗留物。大刘还在最底层的隔断里,找到一只女士常用的淡粉色手机。开机后,一张用自拍照制成壁纸女孩儿的照片,跳到众人面前。

“立刻将人带走。”凶器、物证都摆在面前,徐浩表情威严,一声令人心肝发颤的话音在房间响起。虽然嫌疑人范有才全程都没讲过一句话,但鼻翼间似乎有细微的呼气声传出,尽管声音极轻大家还是听得清楚。再看他面部表情松弛,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慌张,显然早已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陆中分局检测中心里,几名检验员加班加点提取木柄上的血迹,并与死者的DNA进行比对。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意料之中和死者马小红的血液同属一人。拿到结果,整个专案组成员面上异常兴奋,长长舒了一口气,仿若压在胸口多日的磐石,终于被推翻了。

突审范有才时,整个审讯室里从未像现在这样人满为患。陈放与徐浩两名队长并排坐在一侧的位置。审讯室中央的一排长桌上,表情严肃的刘局和中心的叶副局长,正神色凝重地坐在上面。

“性别、职业、年龄,和死者马小红的关系?杀人动机?”

“我叫范有才……”

4.25持凶杀人案的主犯范有才,此时正在接受来自灵魂的拷问。

08

我和马小红是同一个村子的。我妈死得早,我是被四个姐姐带大的,而马小红的妈妈也很早就死了。我和他大哥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伙伴又是同学。我们大概同病相怜所以关系很铁。那时的马小红,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因没人看管,小不点儿的她只能有哥哥带着,追在我们屁股后面跑。

小姑娘嘴巴很甜,总喜欢黏着我有才哥地喊,我身下没有弟妹,四个姐姐也比我大很多,所以我对这个小妹妹非常喜爱。每当家里人给我留了好吃的,我就装在兜里偷着拿给她。等到我们小学毕业能念初中了,小红也要读小学了 。

初中毕业后,我和她大哥都不念书了,他进了砖窑当学徒,我却嫌弃活儿累,死活不肯出去做工。那时虽然我大姐已经嫁人了,但家里还有三个姐姐能挣钱养家。

十八岁那年,我已经成了当地有名的小混混,吃喝玩乐偷鸡摸狗的事儿经常做。村里人提及我们几个就非常憎恨。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十一岁那年,我以入室抢劫罪被判坐了五年牢。当时,我的父亲和姐姐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羞耻,都想跟我撇清关系。我进了监狱五年她们没去看过我一眼。五年后我出狱了,才知父亲死了,姐姐们也相继出嫁了。她们恨我让她们抬不起头,所以出狱后不让我进她们的家门。

那天,我蹲在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里不知所措时,马小红推门来了。那女孩儿长高了长漂亮了,她见了我非但不嫌弃,还亲切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喊我有才哥。她先帮我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还抱来一条新棉被给我用。搞完卫生,她又推着我去她家吃晚饭。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他大哥二哥因为忍受不了家里的贫穷落后,先后去外面找了个二婚女做了入赘女婿。

那晚,小红做了我最爱吃的手擀面,我端着碗吸溜着,当即眼角湿润了。因为这是五年中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这个世界人人都歧视我的出身鄙夷我的过去,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包括我最爱的家人,只有小红不同。她不仅没有看不起我,还劝我改过自新出门找份工作。

看着她有神的目光,小巧的鼻子和淡粉色的脸颊,我突然贪恋起这种美好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要改掉以前的恶习与过去说再见。我还要挣很多的钱帮马小红走出困境。因为她和老父亲两人的生活看上去并不太好。要不,她儿时留下的牙颌缺陷,怎么会不去矫正。

几个月后,我终于在一家修理厂做了修理工。等我攒了几个月的工资后,我就拉着小红去医院做牙齿矫正。本来打算让她戴一个好点的牙槽,可那孩子怕花钱,愣是说安装可以 ,不过要听她的不能去大医院里做,最后我们就在城乡接合部的一家牙科诊所,弄了个不太贵的。那天,小红很高兴,还说以后挣了钱会还我。可我却有了私心不想让她还,因为我喜欢她想娶她为妻。但这个想法我一直埋在心里,从未对她说起。

直到有一天,她打电话说找我有事。我提前下班弄了一身干净衣服,还特意学电视里的男孩跟女孩儿约会那样,买了一枝玫瑰花藏在衣服里去约会地点等她。谁料她见了我,蹦蹦哒哒跑过来对我说她谈对象了,人还是她二婶给介绍的。我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过,那枝玫瑰花最终没有勇气拿出来,而是被我揉烂在内衣里。我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冲着她笑。她那天丝毫没发现我的不妥,只顾着眉飞凤舞,说她男友如何如何的帅气,如何如何地对她好,怎样带她去吃饭、逛商场。

那一晚,我心情很不好并没回厂子里住,而是回了家。她二婶家与我家是邻居,两家仅隔着一堵矮墙。那晚我没开灯,而是坐在院子里喝闷酒。半夜九点多钟,听见于彩娟家有人敲门,来人是个男的,喊的声音很小。于彩娟很快就来拨开了门闩。我听见她对那来人说,你怎么才来?是不是有了小姑娘就开始嫌弃她老了。于是,那个男人油嘴滑舌说了一大堆露骨的话。大概那男人要动手动脚的,就听她婶婶对那人说,瞧你那心急的样儿,不能在这儿,咱回屋去。

两人走了后我再没听到啥,不过我能想象得出这对男女进屋干什么去了。于是,我朝着她家的墙根儿呸地吐了一口痰,骂了那婊子几句。

范有才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话一开始就滔滔不绝。

“范有才,你是要讲故事吗?说重点!”徐浩见那家伙主要的没交代几句,废话倒是扯了一箩筐,心恼得不行,砰地拍了一下桌面。

可范有才似乎没听到似的,又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一日的白天,我傍晚下班回家拿东西,在于彩娟门口,发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正拨她家的门闩,不过于彩娟很快自己出来了。她没发现我躲在暗处,而是东看看西望望看到外面没人,一把将男人拽进门去。我站在院子踮脚从我家的土墙望过去,看那男人白白净净一米七五六的个头,一进门就把于彩娟搂着怀里又咬又啃。事后,那骚娘儿们三下两下挣脱开他的怀抱,张嘴就问,房本拿到了吗?

“呸,那个马小红太精了,我旁敲侧击想去套她话,可她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说。妈的,哪天将她支走我亲自去她家里找找,反正那个死老头儿也不在家。”

“这次一定要找到。再找不到你就不要来老娘这里了,去找那死妮子吧!她可比我嫩多了。”

“不是你让我找她的吗?论把人伺候舒服了,她哪能跟你比!”说罢两人又摸又啃继续干起不知廉耻的事儿。我当时就惊呆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于彩娟介绍给马小红的男朋友。我想摸出电话立刻打给马小红,告诉她真相,但转念一想,现在很晚了改日再说吧!

第二天修理厂活多,我没抽出时间与马小红见面,等忙完工作再找她已经是四天以后了。打了电话,她很快就来了。那天,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腰间还扎着一根黑腰带。半根的白色凉鞋,披散着头发,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沐浴露的味道。她的脸泛着淡淡的红粉,锁骨处还留着几个草莓印儿。

马小红那天心情很好,看到我一直盯着她看,面上露着几分羞怯,拢了好几次头发,才将上面的红痕遮掩住。

我看到她这样堕落,当即就火了 ,立刻把于彩娟和那男人的丑事说了出来。可这傻女人不信,梗着脖子说我污蔑人,还想破坏他们的感情。想想我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儿不打一处来。她没看到我面上的不悦,一直在那儿自说自话,还说很快就会还上欠我的钱,要与我彻底划清界限,我一听更恼了。看着她要离开我去抓她,想要她清醒一些,谁料她反手给了我一巴掌。蹿至头顶的火儿突然像被点着了,我两手去捏她的脖子,她趁我不备低下头狠狠咬了我一口。我那时被气昏了头,看到她一副不知好歹的贱模样,分明是被那小白脸的甜言蜜语给迷晕了。我越想越气,破口大骂她是破鞋、贱货,一时情急脑门儿发热,伸手摸出背包里的榔头敲向她的头顶。

看着她满头是血地倒下我的面前,我这才慌了神,意识到自己杀人了。为了掩饰我杀人的罪过,我把她的衣服扒了烧掉后,将她拖进灌木丛里藏起来。为了不让人辨认出模样,还将她的脸皮给揭掉了一半。

平时,这个地方极少有人来,周围连个监控都没有。弄完后我就带着她的手机,提心吊胆回修理厂了。起初生怕警察找上门,但一天天过去了竟然没事儿。我想,大概是尸首被狗或者是鸟儿吃了或者烂掉了,所以没被旁人发现。正就在我庆幸着可以逃脱杀人罪的时候,谁料还是东窗事发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杀她的,我那么喜欢她,怎么会舍得杀她?我没杀人,我没杀……范有才用戴着手铐的手,不停撕扯乱蓬蓬的头发,情绪突然变得极为暴躁。

此时,听完口供的刘、叶两位局长,心情沉重地站起身,目光微凉地看着施暴者正悔恨懊悔地哭得稀里哗啦,发出一声叹息。

“4.25丛林抛尸案可以结案了,将人带下去吧!”

又是一个艳阳天,金色的阳光调皮地顺着窗户的玻璃,溜进宽大的办公室里,将房间涂刷得金碧辉煌。明亮的玻璃窗外,花坛里一棵棵摇头晃脑的秋菊,红的粉的白的笑得眉飞色舞,掩映在碧绿丛中格外煞眼。

陈放扶栏眺望远处。想想马小红花样的年纪却已香消玉殒,除了惋惜对持凶者也多了些痛恨。那些夺人性命的作恶者,虽然终将会受到法律制裁,但逝者已逝生命无法再来,仅仅靠严厉的惩罚又怎能弥补得了。

但愿这样令人悲痛的案例,能够留给世人一些警示吧!一声低沉地长叹在寂静的房间响起。作为一名服务人民、维护社会安定的人民警察,他们是光芒,是驱散黑暗里的一切邪恶力量;他们是守护者,是点亮千家万户的安全之光。他们由衷地希望,这个世界能少一些阴暗,多一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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