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我从小便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幻想,特别是对大城市。高中毕业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我们当地的县城,也许正是由于这种补偿心理,大学期间去了很多城市,看过了大海,看过了沙漠,最终也如愿在大城市找到了份工作。工作的几年经历了职场的洗礼,价值观的重塑,内心对工作的热情慢慢的消失殆尽,对每天单调重复的生活也感到厌倦,也失去了对美好的东西的感知力。四季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根据温度添减衣服的概念而已,同时我意识到我变得焦虑,易怒,没有耐心,急功近利。再加上这个城市的高房价和消费,我有了极大的挫败感,工作也越来越不能让我开心,种种不如意让我多次想到辞职,想要逃离这里回家,可是由于本性要强和自尊心一直没有勇气。
转机出现在六月的一个晚上,半夜睡不着翻到了qq相册中16年回家照的照片然后发现那时候的眼里都是光芒和灵性,又和最近的照片做了对比,发现如今的眼里更多的是疲惫和呆滞。我吓到了,我知道我离麻木不远了,而我才24岁。于是我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我立马起来立了一个现在状况的分析表,并对辞职做了一个利弊分析,最终看到好处远远多余坏处便在第二天毅然决定离职。
七月订好了机票转租了自己住的房子并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
爸爸在宁波,爷爷奶奶前几年也相继离世,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这次回家又是瞒着爸爸的,所以不用担心有人盘问。坐了三个小时飞机,把一些重的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放在了朋友家,又在成都停留了几天便又坐着高铁回去了,因为不能直达又下了高铁打了的。一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直到渐渐看到熟悉的景象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真的回家了。
家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只是门前爷爷种的两颗杜仲树在前面邻居的软磨硬泡下被二爸应允砍掉了,本来想着爷爷奶奶没有留给我什么东西这两棵树算是我和他们唯一的连系,不想这下也被人剥夺了。其他爷爷种的苹果树梨树枣树柠檬树也早没有了。现在门前仅剩一棵爸爸小时候栽的桃树,但树的周围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桃树长得很好,叶子之间互相掩映,也结了好些桃子,很多已经熟透了。我想在我初中小学的这时候桃早就该被我们摘光了吧,但现在看着桃树上面的果子都压弯了枝头,心想大概现在的孩子都不稀罕了吧,心里还有点失落。正在我查看身边的环境拖着箱子准备进屋收拾行李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我心想应该是邻居,因为一直以来和他们家关系并不好所以并没有去理会,不想这脚步声渐渐到了我身边。
“文文,你回来啦?”听这个声音,是姑姑。我转过身看到她扛着锄头背着背篓戴着草帽站着,脸明显憔悴了很多,今年明显又生出了很多白头发。年初姑父刚去世,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心里很难过,但是脸上还是带着往日的笑意。
“是呀,回来玩几天,姑姑你在忙啥呢?这么大太阳歇歇再去吧”我笑着回道。
“也没忙啥,去扯点草,把东西放下去我家吃饭,这么远回来肯定是没吃的,看看你瘦的”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疼我生怕我哪里不好。
“姑姑我在外面吃过了回来的,不饿,正说晚上要来你那儿看你呢,你就来了,我还带了些好吃的给你,我晚上拿你家去”买这些东西一方面是出于礼节,但是还有一部分是出于姑父去世我没有回家见最后一面的愧疚,所以给姑姑买的这份尤其的多。
“带这些做什么,难得拿呀幺儿,那你把东西放好了去我家里玩,明珠她们几个女孩子放假了也在家去和她们看电视”。这句话我再熟悉不过了,在我高中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的那段日子,我脆弱不堪,出事的几个月每周末从学校回来脸上都挂着忧郁有时候还忍不住掉眼泪,但是只要是在马路边的菜园子或者远远的田里见到我,她都要擦擦手拉着我去她家里吃饭看电视再拿出一些好吃的东西哄我或者对我说一番去她家玩,几个孩子都在家的话。
“姑姑,我先把东西放一放,家里收拾一下晚上去你家吃饭,煮饭的时候吆喝我一声,我来给你打下手"说着给姑姑抛了个俏皮的媚眼,姑姑一下子笑了出来。
“好,那我等会儿让明珠来叫你,我先去地里干一阵活儿,一会儿就又要天黑了,怕是干不了多久"
"要的要的,你去忙吧,我收拾好了就下去”说完她便扛着锄头背着背篓走了,我也去继续收拾我的家。
等我将东西收拾好了,房子也打扫的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草丛和秧田里开始有蝉和青蛙的叫声,我提着从杭州买来的一箱特产,还有给姑姑买的一条上好的丝巾,借着邻居家的光从门前超了条近路过去。
去姑姑家有段路很黑没有灯光,小的时候总是觉得有鬼在暗处的玉米地等我所以每当走到这里我总是会小跑。如今经过同一片玉米地还是忍不住跑起来一边想我怎么还是这么怂这么大了居然还怕鬼一边跑深怕被抓了去或者被跟着。好不容易看到姑姑院子亮着的暗黄色的灯光,听到她家的狗叫了起来,大爷爷坐在桌子旁边老远的问是谁,我听到明珠在说“祖祖,是文姑"我也连忙回道“大爷爷是我呀,文文”。见狗没有再叫,我小心又害怕的走了过去和他寒暄了一阵。进了厨房姑姑不许我插手怕我弄脏了手,我在周围总想找点剥蒜细葱的活帮着做姑姑也硬是不肯把我撵了出来。不得已我便又出去和她的几个孙女聊天,又逗了逗猫然后一会儿就开始吃饭了,吃饭的时候问了我回来多久,城里工作辛不辛苦之类的话。
吃完饭过后十点过,院子里很凉快,月亮也出来了,姑姑提议要到院子里乘乘凉。其他人都觉得困要去睡,最后只有我和她坐在院子中间,关掉灯真美啊,月光就像一层薄薄的白纱铺在了院子,门前的菜地和前面的马路上。月光如水说的也就是这景象吧。
“姑姑,姑父去世我没回来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们我知道你们从小待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疼我,但那时我也是身不由己,您别怪我”我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是那种人"她看着远处发着呆。
"嗯,那就好了,我知道你心里现在难过,但是要放宽心呐。”我继续说道。
“是啊,不难过是假的,最近还总是梦到他,但是活到我这个岁数的人经历的生老病死太多了,也想通了,人都要走到这一步,迟早的问题。不像你们年轻人,路还长着呢....."后来聊的什么我大部分已经不记得了,隐约记得姑姑说作为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别太辛苦之类的话。
那天姑姑执意要留我,伴随着蝉鸣我睡了一个几年来最好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