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散文《我妈那代人》8
经过一个春节的舟车劳顿,往返于广州与湖北之间,总算恢复了正常的作业秩序,写一下老家以及我妈那辈人好面子这事儿。
老家人好面子几乎是人尽皆知,且越是出来见过世面的人回乡反而更好面子,就如我自己奶讲的:出去镀金了回来显摆呗。我父母好面子是因为有时候多嘴的人爱起哄,实际上他们本质上不喜欢比较,农村的人明明自己过的很寒酸,却容易嘴里带刺,激怒脸皮薄的人,因此那些好面子的人容易打肿脸充胖子,做出各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儿。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年春季,正月过完该返城务工的人陆续返程,我们那时候高中开学也得元宵后,所以村里村外的人赶集似的找场地打牌。一天晚上邻村一叔叔呼朋唤友招来一帮人来我家打麻将,一开始打得还算安静,偶尔有点嘈杂也是因为炫牌技。没过多久围观看牌的人比打牌的还多,于是有人提议摇骰子。
摇骰这事儿吧,只要有人组局,十里八乡的赌徒都会蜂拥而至。还不到九点,我家的客厅挤满了人,我爸妈在这方面不擅长,偶尔插科打诨压个十块八块的都是跟着大庄家喝喝汤渣而已,但是我这邻村的叔叔特滑头,他做庄基本都是邀人下注,自己不加码,激得两边的赌徒相互杀急眼。
屋内烟熏缭绕,人声鼎沸。俨然过了晚上十二点了,一众人赌性大发,丝毫没有散场的意思。实际上次日我爸也是那波要出门打工的人,当晚休息好才应该是出门长途坐车的必要事情。看着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赌着,那位叔叔不说跟我爸妈很熟络的关系吧,好歹也是这一片相互聊得来,来往还算密切的一人,我看父母商量后没有想要驱逐解散的意思,而是回屋自己睡了,任由这拨人在客厅里吞云吐雾,喧哗叫嚣着搞了一通宵。
那个年代我家也算少有的装上华丽的吊顶玻璃灯,十几个吊灯的家庭,加上茶水、电费、家里桌椅推推拉拉的损耗,我捉摸着一晚上消耗量也是一年少有的成本了。在农村聚众赌博不稀奇,一般都是在某个棚窝里猫着,而大过年的在某个家里来这么一出,这事儿真就逮着胆儿小、脸皮薄、好面子的主儿。
多年后,爸妈当然不知道当晚彻夜未眠的高中生的我内心有多窝火,压抑着无法宣泄的不满,愤愤不平地失眠了一晚,也是那时候起我十分憎恨这种毫无意义的好面子,也对乡下这一类长辈们敬而远之,只希望自己能够跳出这些低级趣味的周遭,遵从自己的内心。
也许,这些事对我的父母来讲,也仅是农村里相互之间玩得来的朋友之间的一桩不足挂齿的小事,也是村落里司空见惯的娱乐和消遣,而赌博的各位叔叔们,他们根本不会记得这一次的无偿忍让和环境给予,只是在思索着再去谁那里把输掉的钱赢回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是某些时刻的真实印象。
好面子这事,谁有这毛病,保准日子过得时而捉襟见肘,时而飞黄腾达,前者是常态,后者是粘上皇亲国戚后的偶或飘摇。我依然希望本着真我的心,过好当下朴实无华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