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世界的法则之一：不要轻慢任何鬼神。
蜀中有个叫孙思文的人，长得很帅，他也以此自负。这也很正常。那么，他娶的妻子呢也很漂亮，夫妻之间很是相得，生活和谐。
有一天，夫妻俩去某一座神祠游玩，孙思文指着神像问妻子：“他和我谁长得好看？”
妻子笑了笑说：“亲爱的，当然是你更好看一点。”
这只是恩爱夫妻之间的一点小日常，一如战国时，邹忌问妻子，我和城南徐公谁更帅？他的妻子自然说，你好看。
谁知到了晚上，孙思文做了个梦。梦见白天所见之神把他召唤了过去，大是斥责，说你怎么敢和我比帅？喝令手下：“帮他换张脸！”
马上就有几个鬼卒揪着孙思文的头发，把他拖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几十张人脸，鬼卒东挑西选，最后选了最为丑陋的的脸。鬼卒们掏出刀子来，割下了孙思文的脸，再把这张丑脸给安了上去。
这在幽冥大概也是一场很精妙的手术。需要超薄超快的刀，游刃有余的手法，保证皮下的筋膜不受一点伤害。然后鬼手一提，孙思文那张帅气的脸皮便被揭了起来，鬼卒再将那张丑脸覆盖在他的筋膜纠结的脸上……
孙思文被吓得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拿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之下，觉得自己的脸果然有异常。他连忙点燃蜡烛，去照镜子。
镜子里是那样一张脸，下巴向前突出，鼻翼皱缩，整张脸又大又丑。这时他的妻子被他惊醒了，坐起来问他干什么，孙思文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他妻子被吓死了。
孙思文以后就以这张脸活着，终身悔恨。
这是郭彖《睽车志》里的记载。题外一句，据说宋高宗赵构喜欢看各种神怪故事，郭彖才跟风写了这本怪谈。书名是从《易经》“睽卦”里来的，因为睽卦上说“载鬼一车”。只不过没等他写完，高宗就崩了，没蹭上热度。
孙思文游的神祠供奉的是哪位神，郭彖没有没说，也可能是他不敢说，因为这看上去不像个正派的神，怕小心眼的鬼神知道。
这位神的做法并不难理解。孙思文自恃长得帅，要和神灵相比，孙妻无论出于哪种想法说自己的丈夫帅，都是对神的一种轻慢。
那就给孙思文换一张丑脸，让夫妻俩日日相对。孙妻的死倒不一定在这位神的计划之中，可能是自己吓死的。
不过，这位神居然有一个地方，藏着几十张丑脸，还有一个熟练的换脸技术团队，这是很让人开脑洞的事情。
如果有一位鬼神，他长得很丑，但希望自己以很帅的形象出现在信众、凡人面前，怎么办呢？有一天，一个很帅的凡人走进了他的地盘，于是，他想到了办法。从此，他拥有了一间手术室，一个医疗团队。
其实这也不是他独创的发明，南朝刘义庆《幽冥录》说，晋朝有位叫贾弼的官员，梦见一人，长得极为丑陋，和他商量说：“我非常喜欢你的容貌，咱俩换换可以吗？”贾弼当然不干了，但在梦里无法自主，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鬼神把脸给互换了，醒来后发现自己果然成了一个丑八怪。
可能这种技术在鬼神界属于独家技术，概不外传。蜀中这位神自行研发的人神互换的手术不大兼容，过了一段时间，那张人脸就被他本身同化，慢慢地变丑了。
这时，又有一个很帅的凡人走进了他的地盘……
于是神的手术室里出现了被废弃的人脸，一张，又一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