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大学四年,最大的收获,就是你。
你个子不高,家境贫寒,是高我两届的师兄,我们不同专业。你是物理系的学霸,爱运动,又据说每学期都拿奖学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一样,喜欢跳交谊舞。大学四年,我成功地从交谊舞盲升级成舞后,到最后交谊舞水平可以跟我搭档的男生已经凤毛菱角。你因为被保送研究生的缘故,多留在学校几年,成了少数舞艺高超可以和我搭档的男生之一。
更重要的是,大学四年,我换了几个男女朋友,而你始终在我身边,没有绯闻,我们之间也没有更进一步,也没有离得更远。我们保持着纯洁的友谊,一直到我大四,我们合伙开交谊舞培训班,赚了不少钱。我发现身边的男孩子都一个一个毕业走了,再不找个男朋友,就真应了那句老话:大四的女生没人要了。而你还是那么淡定,不远不近,不离不弃,有点让我琢磨不透。于是我迅速靠近你,想搞清楚学霸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七情六欲?你似乎很惊喜,我们顺理成章地拍拖了。
和你拍拖之后的感觉格外好,你由于家境贫寒造成的自卑是明显的,但优势也是明显的。你体贴细心,十分讲卫生!零度的大冷天还洗澡!我们一起在你的研究生宿舍里做饭吃,然后出去跳舞。共同的爱好使我们舞艺精进,享受着无比默契的恋爱时光。
彼时流行一句话,女孩子找个自己喜欢的,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虽然我妈觉得我是高干独生女,和你门户不对,但我心里始终觉得你对我好,温柔体贴,又有共同爱好,于是毕业三年,两地三年也没能把我们分开。我们结婚了,我调来了湛江,和你终于在一起生活了。
婚后的日子不是我所想像的。你从此半步不再踏入舞场!事实证明你是对的,婚后如果成天泡在舞场,对家庭肯定不利。两年后女儿出世了,你给孩子喂奶洗澡换尿布,到买菜做饭搞卫生,样样精通。日子波澜不兴。也有摩擦争吵,但现在回头一看,似乎都是我每个月有几天在无理取闹!
作为一个女人,我知道我骨子里是缺乏安全感的。而你,你沉静内敛,身上有一种安静安全的气场。你非常沉默,但是任何事情都思考清楚再做,任何话语都思考清楚再说。我作为小女人的任性也曾经被你不理解,但这只不过促使你考虑事情更加周到细致。结婚这些年,你的学霸特质似乎很少在家里面特别显露,但是,你在你那我所似懂非懂的工作(你是大学老师,我是中学老师)领域,很快就崭露头角。先是科研,一年发十三篇国际级英文论文,破格教授,然后是行政,升级管理教务的副院长。而你在许多人抱怨无法科研与行政兼顾的年代,把这两项做得游刃有余,你除了买菜做饭照顾我和女儿之外,还有打麻将打排球打羽毛球的闲情逸致。
你几乎没有什么烦恼,因为你对我没有任何要求。我在你营造的环境里宽松地成长,虽然对你也有挑剔要求,但你都尽可能地包容,让自己做到更好。二十年弹指一挥,我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成长成了自己和你都想要的样子。
从前的我属于文艺女,爱琢磨,多愁善感,小心眼,爱生气,爱写诗,体弱多病。现在的我,在你理科男的熏陶下,彻底变成了一个理科健身女,理性,达观,喜欢没心没肺地笑,写文章只写研究论文了。从前的我懒惰自私,不爱搞卫生,所以家里卫生都是你搞,现在的我,也开始爱清洁,偶尔定期搞家里卫生了。从前的我不喜欢买菜做饭,如今耳濡目染也能一个钟头做出四菜一汤。 更重要的是心境变化了,我相信你一直在我身边,搞不定的事情,想不出的问题,都会由你那个学霸脑袋替我想和做。
你还是那么沉静。其实你挺忙的,只不过不像我,忙起来就咋乎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忙都为我让道。你从来不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家里就是买菜做饭看电视休息的地方。每年寒暑假,你都带我和女儿旅游,飞机火车或者开车,数年下来我们竟然游遍全中国了。去年暑假我们飞了西北四省,你全程设计自由行,据你说机票都花了两万块,而我和女儿只需要傻傻地幸福游乐,观赏美景就好。
你对日子一向都是精打细算,你知道菜市场哪家的馒头好吃哪家的鲍鱼质量高;你每天买菜做饭,六点多起床给女儿做早餐,送女儿上学,从不厌烦;你偶尔晚餐有应酬要出去吃,你会提前下班给我们做好晚饭菜,再出去吃;即使时间来不及,你也会把饭热好肉切好菜洗好切好,让我只需要炒菜即可吃饭;你在外面吃到好吃的菜,会想着过几天带我们去吃,或者回家做给我们吃......日子波澜不兴,但是我们的餐桌却日益丰盛,生活质量不断提高。
女儿已经上高中了。一晃结婚十八年了。你从当年爱跳舞的小伙子变成稳重的教授。你的那些优点特质,都没变,都更明确了。勤快,爱干净,爱运动,爱思考,做得多,说的少,付出的多,要求回报的少。而我,在你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身边,被熏陶成了一个迥异于当年的我。我变得相信世间美好,心怀希望,不再抱怨。我明白一切问题都是自己的问题,向外求不如向内求。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真爱,爱不是希望要求TA好,而是对TA好。如今我们极少沟通却心怀默契,我感觉这是到了婚姻的新高度么?
日久见人心。我的父母,从当年对你的的不置可否,到如今对你赞不绝口。你让我明白,人生在世,只要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总有一天,真爱能在彼此心中开出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