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枫已深红,红似岩生师兄额上浸满汗的巾子。风清冽如剑气溜出了鞘,自发顶呼呼劈过。
左隐手抓扫帚,扫帚如利剑,刺闪之间,眼前松枝飒飒惊响,好似个对手步伐渐乱,哧哧喘起气来,左隐趁此间向左一刺,手中剑化作道雷劈,生生劈上对方腰腹,对手沉闷一声倒下。忽而天开电闪,剑刃龙吟起,迎向自天而下的令几名劲装高手,其中有岩生、柳田,还有师父,左隐闲吞唾沫,举剑斜斜一划,剑气凌空下,但见师父满胡须讶异扑来,转瞬低眉面红。岩生大喝挥剑,不巧撞上左隐松松一挡,浓眉下,面如土色。
“哎哎。”此时,身后人声惊得左隐酒醒般一个激灵,忙垂下扫帚来,转身才见大师兄岩生带剑背影匆匆提步离去,剑是真剑,映上灼灼秋阳。
“等着瞧,等我再胜了柳田师兄五回来找你比试。”左隐自言着,笑如剑生光,当日,那笑又于屋侧廊旁枯落下。
“这些天我看你每夜和那扫地的家伙比划着剑,呵,每和他一块儿,你分明剑还没到位就软下手不使劲了。”待左隐忙忙埋头扫遍后院,经过屋侧,不意间听闻隐隐人声传来,便在抬不起步子了,此时,只听柳田问声似叹息:“师兄都看到了?”
“我是偶然出来解手听到些剑响,浑身来了劲,才循着剑声看见了你们俩,可不是有意偷瞧的啊,”岩生嗓音原是浑厚,透过薄门愈见振耳,“不过真有意思,柳田你素来上劈可是后劲十足令我岩生也服了呢,接招更是迅速,可是,一到他跟前啊,就换了个人一样。”
“我也是看他天赋不足还勉强苦拼,够可怜了,才想着让他几回,若不然,恐怕他这辈子都尝不见胜的滋味了。”柳田话音渐见陌生,午后之阳如金针刺下。
“这样好心只会害了他,日后,若是他走出去真当自个儿剑术有那么回事了,岂不危险?这样假胜,只是毒药罢了,我看还不如令他死了这心去好好扫地呢……”
左隐只见薄门透亮,正透出了万道嘲弄眼色,似乎早盼待着滑稽好戏了,瞬时紧抓起拳,扫帚摔向草间,却是无声。
“谁敢说我无法尝见胜的滋味?”
当夜月升,柳田依旧持剑绕往石山前,却空不见人。
“左隐,出来。”
柳田唤一声,风催树摇,地上叶影破碎支离,直到细碎鸡鸣唤来清晨,柳田打理被铺时,方见褥下半张字条泛着露湿,墨迹笔笔枯干,字迹缭乱写道:
小别一时,各处勤勉修习。
来年二月十三亥时玉新桥上再决高下,切莫怜恤相让。
“你们可知道?剑魔‘颜九’师父离世了。”未待合上字条,边旁忽而一阵低声卷起,便勾得柳田抬起头来,“什么?”
只见黝黑少年一脸玄秘之色,眨眨眼道:“我昨夜偷听到,‘剑魔’好像是泡汤间给暗杀了,哎呀呀,这死相也真……”
无数阵风起又止,院中叶落渐繁,无人及时扫去,便不时堆起冢来。
师父见此情形,摇头无奈,只得另立新规,令众弟子一日一回轮流清扫,每日习剑以先,他不再提越王勾践大名了,改而背手训道:“万物如剑,扫地时腕间气力运转变换,与拿剑酷似,切莫轻看了,有一僧人曾经……”
众人纷纷垂头瞌睡,雷打不动。
终于,叶落息止,头一缕雪旋旋而下的那日清晨,师父领了菅草来,一时不见,少年身量似张开些,雪白外衣望去利落鲜明,头顶云间,倏忽一抹孤鹰之影,离弦之箭般直直掠过,生映着上少年浅色眸中,眸中神思更长了近十岁。
“今后,麻烦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