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期间，母亲病了，住进了县医院，是贫血，胃出血引起的。我们都很愧疚，没有照顾好母亲。
母亲住的病房是个三人间，在门口24床。我们进去的时候，25床正披着衣服坐在床边，他有四十岁出头，西服白衬衣看起来很精神，吊针快完了，他准备提着瓶子去护办室让护士拔针。靠窗口的26床是个老人平躺着，闭着眼睛，吊瓶里的药在一滴一滴的滴着。
母亲脸色很不好，手心都是苍白的，神色很疲惫，还是有点耽搁了。第一天主要是做各种检查。晚上25床，26床离家都比较近，他们都回去了，我就睡在25床陪母亲。
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时，25床还没来，这时我才看清26床。躺在病床上，满头的白发，梳个背头，面目黧黑，里面的衬衣黑漆漆的。医生叫他老师，说他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用手反复摩挲着自己的肚子，给医生说他总是肚子胀，消化不好。医生说，他的各项化验指标都正常了，可能是心理方面的原因，劝他出院然后再找中医看看。他反复说着自己的不适，不想出院。医生最后说，不出院也可以，但是不能用药了，药用多了不好。他只好答应出院。整个一上午他都睡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看起来很孤独，不回应病房里任何人的话。下午，他收拾好东西，点点头出去了。最后还是25床告诉我们，他是一位老师，是他们邻村人，曾经给他上过课。老师老伴去世了，现在一个人生活，两个儿子都在村子，从不管他，也不让孙子和他来往。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25床才到了病房。他说，他们村今天有人出殡，他去帮忙，完了以后才来的。他说，在农村遇到这样的红白喜事，在家的人都要去帮忙，如果不去，村子人会说的。自己家遇到这样的事，就没有人给你帮忙了。他说他在上海的建筑工地打工，这几天是胃病犯了，专门回来住院的。他说他在上海看过一次感冒花了将近一千元，上海看病太贵了。
这次住到26床的是个老头，八十岁了，是从镇里的一个军工厂退休的。陪着一起来检查的是他的老伴和女儿，用轮椅推着。老头身材魁梧，看起来宽厚结实。昨天晚上吃了一碗剩饭，引起肠胃不适，白天吊完水，晚上精神就来了，可以下床活动了。老头说，他和老伴住在厂子的老单元楼里，儿女都不在身边，他看剩饭倒了可惜，就吃了。女儿开玩笑说，看你以后还吃不吃，老头笑着说，我就是爱吃剩饭，以后再也不吃了。
老头很幽默，第二天检查完，还有几种老年病需要调理几天。一打完针，老头就坐不住了，又是收拾床铺，又是拖地，他说他当了20年兵，转业到了军工厂。他始终保持着军人的作风。
下午打完针，母亲说出去转转，我和爱人陪母亲慢慢走出了医院，走几步，母亲就有点喘，气上不来。我们走几步歇一歇，到了健康路一个金店门口，爱人要了凳子，让母亲坐在门口。母亲身体虚弱，坐下后好了一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她也不停地看自己发白的手心，搓着揉着，就是看不到血色，脸色苍白，神态疲惫。我感觉心里很沉重，那么刚强的母亲在疾病面前失去了她的底气，显得这样无助。母亲从来没让人这样陪着照顾过。
晚上26床的老伴睡在了25床，母亲让我回家，说她自己晚上可以的，没事。我不走和母亲挤在一张床上，
晚上她们两个老人聊起了天，26床的老伴说她今年也76了，女儿住在县城，现在一家超市做管理工作，要到晚上九点以后才下班，昨天是女儿请假陪着他们做的检查。她还有两个儿子，过去也在军工厂上班，找的对象也是这个厂子的，厂子前几年破产改制了，现在他们都去南方打工了，常年不回来。“孩子也不容易，我俩尽量不给儿女添麻烦，自己管好自己，互相照应。”老人说。
第二天25床来医院带来了他的儿子，孩子十一二岁，怯生生的，有点胆小，手里拿着父亲刚给买的小吃。母亲给水果也不伸手。25床说，孩子一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今天说他要来照顾我，就让他来了。他们常年不能和孩子在一起，孩子也很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