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35，余绮发了一条状态——俗气至顶的话——来结束她的初恋：“希望你能找到你适合的那个pure white girl，并和她一起走在夕阳铺满的校道上。”
这场时长一年的恋情以一种近乎销匿的方式终止，一如它的开始。
2
余绮的小男友一直是我们口中绝羡的存在：那时“小奶狗”这个名词正当道，漫天漫地的青春荷尔蒙多到能从屏幕里溢散开来。
姑娘们乐于在闲余时分用手指点点划划，互相分享着自己手机里的“珍藏”，分享她们口中的二字、三字抑或四字弟弟。
余绮曾是我们这类群体中的一员，只是她比我们更快一步：
顺利和高中母校的社团学弟牵手成功，拥有了不同于只能隔着屏幕内外相见的，有血有肉的男朋友——因为不知道名字，我就简呼为A吧。
我没见过A真人，只在朋友圈的照片分享里一睹过其貌，那是余绮正好回母校的时候拍的：
光影顺着路旁香樟树叶的间隙一倾而下，余绮和她的小男友正直立着，脸上满是鲜活涌动，连同A 身上那套普通蓝白间条的校服也顺带着生动起来。
还得谢谢她的小男友，让我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这种宽松没款的校服其实本质不是丑的，只是我穿着丑罢了。
但抛开这个宛若青春剧男友设定的表象，现在再冷静一想，似乎这段感情的结局走向早就冥冥中已被安排。
3
余绮于我们外人眼里一直是满分学生的模样。在交往男朋友之前，她的朋友圈的照片分享串起来即可完整概括出她的实习历程与学习感触。
那些明晃晃的实习证明与图书馆里被落地玻璃完整切割投落下来的阳光，把她的形象烘托得愈发清澈与遥远。她是云端上的人物，是“别人家的孩子”。
在突如其来地公开那张光影映照着的合影后，余绮的朋友圈即肉眼可见得染上初恋女孩特有的温柔：
被挫去钝角的阳光微熏过的侧脸，和手链精心搭配过的长裙，开始陆陆续续挤入工作和学习之间——就连约会时上的口红她都刻意调淡了几个色号。
哇爱情真神奇——我们私底下这样讲着：它竟然能敲开那个坚硬毫无缺口的蛋壳，然后展露出里头不设防的饱满的白。
只是。
只是那还是她吗？那还是当初她一意孤行闯荡在实习会所和图书馆之间的初衷吗？
踩下时发出坚决脆响的高跟，通勤时对着反光玻璃梳整的正装领口，以及在图书馆里一页一页啃取的未合页的书：
她曾经多年垒造通往云端的天梯，如今为了另一个人而迁就般得一点点撤离。
4
——“喜欢是一回事，在一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交往的第十一个月，余绮跟我说道。
彼时她正用吸管把冻柠檬茶里的冰块戳向杯底。戳下去浮起来，戳下去浮起来，那些戳到底的冰块一旦逃离开吸管施予的压力便决绝地向上冲。
“这样不是很有英雄主义吗？就是……在不断被沉底中还执意要挣回水面，最后融化成无。”
“拜托那是因为冰块的密度比水小啊。”我耍了个嘴贫。
她笑了。我这才发现她很久都没这样松懈得笑过，无论是在朋友圈里还是在现实生活里。
她说谢谢。
“我之前在忙的那个面试没过。”分别的时候她突然加了句话，“然后我没跟他讲，毕竟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忙工作。”
5
以前看书看过一个观点：苦恼的核心是寂寞。
余绮曾径直地奔向光明，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尾随其后，伴于身旁，只是她一回头，却见那人牵着嘴角问说“能不能不接这些工作？”。
我想余绮的寂寞就大抵如此：
她只能一个人背对着安逸，挣扎在来往通勤的那个地铁四号线里，在闲暇得空处才匀出时间，换个帆布鞋，换个淡色口红，跟那人挽手走在校道上，营造一种短暂的虚拟的安逸。
校园里的小男孩希望拥有一个琉璃瓦般的姑娘，要透静，要恬淡，要眉眼清澈，要能共步踏进弱弱无力的黄昏夕阳里。
而余绮，她想要的是一个陪伴者——不是说要天天陪挤四号线——这个陪伴说的是心意相通，愿意接受她的硬壳，也愿意放手让她筑梯造梦。
他们谁也没错，只是彼此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才像俩个交错的齿轮：要么她迁就着他转，要么他被她拉着转。
所以到最后，等到夕阳褪尽的他坐在空了一端的长椅上发出信息“为什么总把我撂着？”，“工作也是重要过我吗？”；
而在遥远的四号线里，她正稳住身态极力不被下车的人群冲垮，一边单手打着回复：“你为什么不能再成熟一点？”。
没有反转，没有happy ending。
次日凌晨俩点三十五，她编辑好了一段话，结束了一段关系。
长达一年的pure white girl表演课就此结课。
6
我还记得大二上的英语选修。老师给我们放过一个不知名的美剧片段，讲的是高中生的恋爱故事。
没啥新意，左右不过是加了标准糖的校园爱情模板。
中间一个片段记得很清：男主抱着女主说“Because you are such a pure white girl, like a piece of pretty snow.”
那时老师解释说这里的white不是颜色，而是一种“状态”，形容澄澈得像雪一样的善良姑娘。
余绮在底下悄咪咪同我讲：“说得这么诗意，合着就一傻白甜。”
我们便笑。笑声里恍惚听见她还在自说自话。
——“我就不想成为什么pure white girl。 ”
7
其实除了那段俗气至顶的话，余绮还分享过一首歌——《our love’s funeral》。
我后来也点过来听，评论区有个用户写：你迟早知道，冲动、喜欢、新鲜感，都不是爱情。
她曾因乍见之欢汹涌而来，而选择夸张成某一刻的不顾一切，选择去勉强促就，选择陌生的相处方式，背叛曾经的想法，成为a piece of pretty snow。
可当千帆过尽，爱意也被消磨得平淡无奇之时，她才感受到了吃力与不搭，英雄主义碎了一地，她宁可自己融化成无。
聪明如她，却还是没学会怎样演得甜蜜自然。但又有谁规定，恋爱中的人要向着对方
心中的满分模样去生活呢？
那就此别过。
你可以挽着一个真实的甜girl漫步进夕阳里，我也可以安心结束一天的学习和工作，把夕阳关在车窗之外，叮当作响地晃去更远地未来。
这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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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幺仨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