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的自由竟比人的自由来得强烈。每次到师傅家里去串门,总会遇到这只猫。原来这只猫会经常嬉戏到你的身边,用爪子在你身上抓挠,把你平整的裤面抓出一粒粒的伤痕来。这次我看到这只猫,我对师傅说:“它在我的眼里,全都是欢喜。”
在师傅的眼里,这只猫有点懒,但是“它刚刚还抓了两只蝴蝶。”师傅对这只猫的溢美之词也是脱口而出。“你瞧它的眼神,有一种王者的气概!目空一切,瞧瞧,瞧瞧。”师傅随即从手机里挑出一张他认为拍得最好的照片给我们看。
在旁的兄弟一个劲地逗这只猫玩,猫用爪子表示它的迎合,兄弟想用手机拍出这只猫完美的神态,却总不尽人意,因为这只猫老在动,没有一个定型,所以大部分的拍摄效果都是让人摇头的。
“师傅,这是一只什么猫?”兄弟问道。师傅说:“好像是一只蓝猫,你看他的毛色其实是蓝色的,是英国短毛猫的一个品种吧。”“这只猫是你买来的吗?”我问道。师傅说:“这只猫是一位徒弟放在这里养的,那个时候还很小,现在你看它胖胖的样子,完全是一只胖猫。”
我是不敢用手去触碰这只猫的,因为它的爪子实在太锋利,稍不小心就可能被抓到,在手上抓出血印子。所以,我常常是在谈话的间隙看一看它自娱自乐的神情,似乎也是一种满足。只是这一次,猫好像也在听我们的谈话,它懒意缱绻地依偎在兄弟座位屁股的一角上,显得很知足。
师傅与我们之间的话题谈兴正浓,当然我们是抱着求教的心里去拜访师傅的,与师傅说说话,谈谈心,请教请教一些问题,真的像是进行了一场开阔盛大的心灵旅行。我因此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告诉我的兄弟说:“我希望与师傅的关系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这种关系我觉得是最舒服的。”兄弟说:“我的想法也与你一样。”
能够将一个人当作自己的老师,又视作知己的朋友,我以为师傅在我们的心中是有一点分量的。师傅在《易经》传统文化上的造诣很深,深谙命理、风水、运程文化,是一位道骨仙风的雅士,我们能够与他相交、相识,我觉着是一种荣幸。
“瞧,这张照片拍得怎样?有没有拍出神韵来。比起刚才那张,这张更好!”兄弟终于拍出了一张满意的作品。我让他赶紧传给我,我想好好地保存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派得上用场。兄弟是一位摄影爱好者,这一次他觉得已经将这只猫真的拍好了。
在与师傅交流得空的时候,我看到这只猫时而躺在椅子上,时而趴在地面上,时而急速窜到墙边好像要抓什么东西,时而又跑出我们所在的房间,没有对我们表现出一点的不耐烦。“你们看,它都会自己开门了!”师傅提醒我们。我转头一看,这只猫确实刚从门缝里走到室内来。
在师傅这里,我们谈话的氛围很轻松,性情显得很自由,即有对一些问题的请教,也有对一些现象的探讨,我们常常是受到了很多的教益。师傅待我们亦如朋友,没有表现出一点难以接近的意思。“你开始也是不相信我的。”师傅有一次跟我说。我没有作答。
我不作答是因为我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如果一个人的命运可以被某个人看出来,那么这样的命运是不是太没有想象力了。但命运,确实存在一定的命理与运程,存在一种规律性的东西,这样的命理与运程需要有人来做科学的解析,这就是师傅的能力。
在师傅的眼里,他的这种能力是对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继承与传扬,他欣喜地告诉我们说:“我现在讲的周易文化,还可以和西方经典的量子力学,霍金的黑洞理论等结合起来。” “仔细分析起来,中西文化在数千年前的理论根基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表述的方式不同而已。”
师傅讲的文化是一种大文化,就像他说的“我感到我身上有一种使命。”师傅是想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与当下的时代风貌结合起来,他绝不是一位精于江湖的术士,他更像是一位参禅问道的谋士,是紧贴着这个时代脉搏的。所以,他会提醒我们,“做任何事,一定要知道这个国家在提倡什么、反对什么,你才可以走好自己的路。”
在师傅屋子里边的墙上挂着一大块板书,每次我们去看他的时候,在交谈的时候,他都会在板书上面用水笔画出点东西,大多数是一些卦象,一些风水的机理,我有些看得懂,有些当然看不懂,兄弟则比我认真许多,如果哪里遇到不懂的,似乎总要与师傅问个明白。
而这只猫总在我们推门进师傅家里的时候,出现在眼前。有时候它是慵懒地将尾巴一甩掉头就不理人了,好像极不欢迎我们似的。有时候则在我们落座的时候,就围在我们身边玩耍,常常是扑到你的腿上,表现得过于热情。
我最喜欢它安静地蹲在石墩上的样子,屁股端坐,两前爪笔直挺立,像一位新上任的王在俯察它的军队一样,有一种睥睨一切的气势,特别是它的眼睛,黄色的眼珠子又大又圆,比玻璃珠还要明亮,炯炯有神,特别吸引人。
“猫是不是一种古怪的动物?它会不会也在看着我们的这个世界呢?”这个问题我没有与师傅探讨过。只是我记得小时候在山上的树林里会看到一只只塑料袋挂在树上面,问了才知道那袋子里边装的是猫的尸体。猫死了以后为什么要挂在树上,我只知道村里人好像是避讳讲这些东西的,所以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一个究竟。猫好像还有九条命,这也是那个时候我的一些记忆。
不过在日本著名作家夏目漱石的眼里,猫是有人一样的灵魂的,是人世间一位冷静的看客,猫用自己的眼睛来看人类世界,看着主人公中学教员珍野苦沙弥的日常起居,看着人与人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那些矛盾纠葛的事情,是极有趣的。夏目漱石借用猫的视角嘲笑了明治时代知识分子空虚的精神生活,特别有意思。而正是写了《我是猫》这本小说,才确立了夏目漱石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地位。
师傅为什么家里要养着一只猫?是不是也想通过这只猫来看看这个世界呢?我不知道。我说这只猫在我的眼里全是欢喜,我是看到了这只猫可爱憨厚的一面,因为心情好才这样说的呢?还是这只猫确实把我们真的也当成主人一样,喜欢我们到师傅家里去坐坐呢?
猫不像人类有语言可以表达,但它有它的情绪,有它的动作,有它的视觉、味觉、听觉,完全可以感受人类的状态。所以,我倒更愿意认为,师傅在与我们一起“坐而论道”的时候,这只猫似乎也在静静地聆听,也在受着教益,从而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这只猫想必也是与到师傅门上做客的人成为了朋友,才越来越招人喜爱了。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我因此毫不掩饰地与师傅说出了我的欢喜。但是老实说,猫,在我以往的眼里,真的是一种古怪的动物。特别是听到猫在深夜里发出的尖叫声,凄凉阴森,足以撕裂一个人的心,听了特别让人心惊胆战。
猫的古怪还在于他是一种特立独行的动物,常常是神出鬼没,猫在黑夜里如火炬一般发亮的眼睛更是能够慑破人心,它孤独地游走在城市街巷、房屋上的脚步没有声音,像一位独行侠一样来去无踪。
好在有一种叫加菲猫的荧幕形象,倒是多少挽回了我对于猫的这种古怪感觉。师傅家里的这只猫与加菲猫的形象真的很像,除了毛色不一样外,其他几乎都是一样的,胖胖的顽皮的懒懒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天造的宠物。
可是我好像没有看到师傅把这只猫宠起来,师傅说:“它很好养的!”这只猫的食碗就随意的搁在房间的过道上,我好像一回也没有见到碗里面有鱼之类的发现。有时候这只猫过于顽皮,与客人纠缠不清,师傅还要骂这只猫,甚至用脚去踢它的屁股。
我想,师傅是一个随性的人,这只猫跟着他,自然也就随性了。随性是自由的一个定义。说实在的,自由在人世间是极其宝贵的。这种自由不仅是身体上的,而且还是精神上的。
当我们将身体交给社会、交给规则、交给道德、交给法律的时候,就受到了来自方方面的约束,而人是不能脱离了这个社会而存在的,所以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就有了很大的市场与空间。
人真正的痛苦也绝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肉体上的痛苦是可以医治、再造和忍受的,精神上的痛苦却没那么容易摆脱。精神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受到束缚,当有一种束缚在精神上时时刻刻折磨人的时候,精神就会变得满目荒芜,人的肉身因此将不堪一击。
猫如果真有九条命,那么它可以活九回。猫如果没有自由,那么它还可以活几岁? 这让我想起了小猫杜威,这只世界上最有名的图书馆的猫,它用爱心和热情感染着周围的人,改变了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图书馆和一个城镇的命运。
杜威是一只不普通的猫,是因为它让每一个到图书馆的人都感到与杜威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杜威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特殊,都有着自己不一样的美。这种美无关乎物质,而关乎真爱。
我从师傅家里这只猫庄严威仪的表情上似乎看到,它的表情有点装,有点屌丝范儿,它的自由没有装,自由得让人真欢喜。我们与师傅的这一次交谈时间有点长,起身准备离开。师傅与这只猫说:“你怎么也不送一送他们?”这只猫美美地摇了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