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寒冷冬日,记忆总是把我拉回那堵矮矮的土墙边。天上垂下一束束阳光,上面斜叉进冷冷的微风。就在那堵土墙边,一个货郎担守着那摆满诱人的零食和玩具的摊子,摊前挤满了唧唧喳喳的小孩子,叫嚷着这是什么、那叫什么。但是仅有几个“富有”的孩子能买到,得意的炫耀着。
冬日的风很刺骨,尽管有阳光。吹着土墙边堆的玉米秸上枯叶蔌蔌作响,正如我难以安静的心。越过矮矮的墙望去,空荡的院子里只有三棵秃秃的枣树,萧索寂静。那已经被烟熏得黢黑的土屋里,一位瘦小佝偻的老人在烟雾里忙碌,小屋里飘出阵阵玉米粥的香味。曾经以为的美味——甜甜的、暖暖的,现在我的心思不在上面,噘着嘴左扭右拐的撞进屋里。一双粗糙温暖的大手将我冻得通红的脸捧起来,我却执拗的转向一边,眼里满是委屈的泪。那双手再次将我端起时,里面多了我想要的东西和更暖的笑容。
于是,每天晨曦的阳光落地,砸出了货郎担的锣鼓声!我马上睁开眼睛,见姥姥像欣赏饱满的麦穗一样看着我,见我醒来,给我穿好衣服——口袋里有钱的衣服。我没等洗脸就冲了出去,直接从土墙上翻过去,全然不顾姥姥的呼喊:“看你摔着!”后来才知道,其实我当时就像越过了姥姥的背,将她抛弃,小小年纪我竟这么狠心。我买到了朝思暮想的小布娃娃,我也步入了富人的行列。满足地回屋去喝玉米粥,坐在炕头完布娃娃,生怕被人抢走。
这是我在姥姥怀抱中的小时候,幸福的有梦的童年。
看到别人家有高大红砖墙,而姥姥家是矮矮的土墙,从木格窗能看到田野里烧荒的浓烟。我骄傲的抬头对她说:“长大了我也给你垒那样的大墙!”姥姥笑着把我塞进被窝,把布娃娃放在我枕边,示意我睡觉。土墙围起的院里,冻得老鼠都不吱声了,土屋里,我在姥姥怀里安眠。
这是我日日夜夜温暖的童年。
岁月,岁月流转。土墙再也禁不住寒风的挑衅,一层层的脱落。姥姥的手也无力托起我,可是就算是能,她蹒跚的脚步能追的上我叛逆的心吗?姥姥的思念和爱再也捕捉不到她最疼爱的外孙女了!我……
上大学前,终于还能想起和姥姥告别,握着那双温暖的手,目光有点呆滞的姥姥溢出了泪。不知为什么,走到了土墙边——它那么矮那么薄了,走进长满蜘蛛网的屋里——似乎有粥的香味。不知为什么,鼻子酸酸的。
如果我良心泯灭,说小时侯不幸福,那么敢不敢问自己一句:老年痴呆的姥姥连女儿都不认识,却能叫出你的名字,是不是幸福?!现在跟着舅舅住的姥姥不用你给她修墙,可你连多想她几次都做不到!
冷风袭来,才发现脸已经僵了。双手捂在脸上,回忆着姥姥的笑容。可是,您是不是怪我张大了忘了您,而不肯在我的脑海里停留?我竟想不起姥姥的面容。摸了半天,徒劳,才发现我的手没有姥姥的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