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十六岁，帮父亲挑柴火到山上的寺庙中去。是个什么寺呢？总之是不太大的，香火也并不旺，山中野树围着庙宇长了一圈，到中庭却忽然开阔，可以看到一方幽邃开阔的天宇。

    那天夜里她在寺庙后院卸好柴火，从僧人手中喝了点水，走到中庭忽然停住脚步。她不识字，但觉得那样的景象必定曾有人描述过的。幽凉皎洁的月光像清澈的水在庭院中流动，庭中的树影、草木在月光中浮动飘游如同安静的水草，两座塔静兀地耸立在水底，是在时间的湍流中，被岁月放过的不老的神明。

    她觉得五官都被封闭，便像条又聋又哑的鱼儿，出神地往前走了几步。

    有人突然在身后感叹：“月亮真好啊。”

    她受惊回身。

    那人仰头望着月亮，从阴影中踱出来。

    又感叹一回：“月亮真好啊。”

    她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却低首敛眉了。

    “是啊。”

    忽然起了风，他身后两盏白色的灯笼在轻轻晃动，飞檐下的风铃也摇出了渺远的音色，“叮铃”、“叮铃”的一串，像一群银白色的小鱼，飞快地游远去。

    一月后家里来了说媒的人。

    出嫁那天，她娘将一颗红艳的苹果放到她手里，安稳地握好了，告诉她要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一晃二十多年，她都一一做到了。

    然而，她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