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曾经说过,生命状态被无限压缩的时候适宜写诗,如同水在绳子之上。这句是瞎话。谁晓得被串在了绳子上的就成了无腿的蚂蚱,只能膝跳反射,连语言组织能力都受损,叫不出声。仿佛压缩的不是人生,而是大脑皮层了,连左额叶都要病变,是真病了。古人讲无病才能呻吟不是没有道理的。
文章憎的不是命达,文章憎的劳苦,吴牛喘月的时候,谁还想得起地上是霜是雪了。
今夜有超级月亮,地上不是霜不是雪,是平湖秋,宜听洞箫。回家跑步的时候逛B站土摇,碰巧点开94年唱的钟鼓楼,窦仙吹笛儿,何勇站那听,真是绝配。哪来的一对璧人。
太忙了。前几天翻书,看《万箭穿心》,但是没有看下去,自己过得太残酷时见不得命苦;看《春尽江南》也没有看进去,一地鸡毛的故事哪里苦了,只看见全是生活,没有生活的人看了反而艳羡。难怪郁达夫写春风沉醉的时候一定要冻煞饿煞为止,没啥东西饱腹的时候人也就不瞎忙活了,一早吞太阳,晚上喝北风,只有读书。
还是读书的好。
所以唯一读下去的还是只《繁花》,最喜欢复兴中路的一段:黎老师眼瞎,死了几十年都死不脱,坐那对阿宝讲故事。讲她拍曲子,她爱人犀竹笛,看看词牌,看看册页,吃一盅甜酒,抬头见月,多少快活。可惜死了。
怪吧,这种故事无缘无故就好看,明月空圆,彩云难驻,多看几眼月亮,巴望不得早点死。
上一周某HPYD小说终究是完结了。数了数有十五万字,一星期一章,写了四个月,堪称史上最便秘的爽文。怎么讲,算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了吧,套在脖子上了都不想拉,太忙了。人忙起来只想蜷起来咽觉,自己舔伤口,一个人待着,谁都不说话,装死,躺尸。再吵要躲棺材了。
讲某小说还是要打码,有羞愧之心。文章最后删掉的一段其实落在普陀山。佛菩萨莲台之前,奉一碗白菜拌面,无盐无油,那谁就坐在那儿吃,讲,人生不过咽馋觉,一夜咽到天亮,最开心事体。是宝光庄严。
多可怕,真写了要被那谁的粉打死。
光头还是不能剃的。慧能六祖说的对,法法是心,尘尘是道,修一切善法者即是名菩萨,怎么讲,到头来还是要拔剑。小桥老师就天天逼人拔剑,恨不得个个都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不给人咽觉,也不给人蜷起来。说到底,三千大千世界,蜷也蜷不起来,生命状态被无限压缩的时候适合打阴阳师。可以体会谢安提剑入世的豪情,幽居东山十年还是要拔剑,一切八正道成佛,必然是在世间。
下一次要真的打算写爽文,要写男主千人踩万人嘲,落井下石埋进天坑里,一旦一朝得志,要飞起来日天日地,衣锦绝不夜行。
只是什么时候才会衣锦呢?猛然想到,又觉得后悔。之前和王主任吃饭,肚饿,聊四小时文学,权当果腹。两人猛回忆起十八线low逼小说《在路上》,当场背诵出迪安和萨尔在底特律一段,“如果他们把我也当垃圾扫走,那么迪恩就要跑遍美国,从东到西查看每一只垃圾桶。”王主任则在背萨尔遇到的墨西哥小妞,兴致起了就在田地里摘棉花。仿佛饮鸩止渴。
如果继续搞阔研是什么光景?然而人生真是一口唾沫,覆水收不回,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了。
突然记得之前竹取物语讲,女人多看月亮,就要倒霉。想到这里,还是拉了窗帘,超级月亮也看不得了,回去咽觉。